大概变成鬼,就算没做亏心事,也对警局这地方心怀恐惧。大概闻词也看出来了,他眼神打趣,扫了我好几眼。
一句话没说,却臊得我脸红,我躲在树荫不肯动,又盯着死亡证明发呆。
“这就好了?”
白纸黑字,轻飘飘没有任何实感,我示意闻词再往前放些,凝视盖章的脑死亡,犹豫问出压在心底的话:“能火化吗?”
闻词撩起眼皮,我对上他浅色的眼珠,掩饰般咳嗽几声,试图这样能转移对方视线。
“为什么?”
“……”
这事难以启齿,尤其故霈桉做了那些腌臜事后。我下巴抵住膝盖,透过胳膊交叠的缝隙,偷偷打量闻词微微蹙起的眉。
其实,说出来实情,应该也没有关系吧?我猜测,毕竟闻词不是故家人,只要我刻意隐去那些人名,他便不会知道,谁是谁吧。
不过在警局门口说这些,我总有种心虚感,于是扯住闻词的袖子,示意换个地方再聊。
还好绿荫遮蔽,闻词无须撑伞,我落他半个身子,时不时往旁边瞥,对上他的侧脸。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闻词年纪。
二十岁的脸,三十岁的沉稳,四十岁的气场,怎么看都像一个天山童姥。
再加上对方这套古色古香的装扮,搞不好他才是从前朝穿来的鬼。
“哎呦!”
脑瓜子如与西瓜对对碰,痛得我闭上右眼,扭头对上闻词正冷笑的脸。
“又在嘀咕我什么。”
我眨眨眼,尽量拿对付老师的那招看闻词,试图使自己的目光看起来格外无辜……
“……”
闻词别开眼,扇子收在宽大袖袍,嘴角似扬非扬,声音有丝异样:“下不为例。”
看来,我这张脸还能骗骗他们。
当年就是用这招,怂恿弓和玉带我一起去校队训练,美其名曰为他送水,后来还是对方买了好几块雪糕,才挡住我想溜回教室的腿。
无家可归时,会对完全不认识的人产生莫名其妙的依赖,我寸步不离闻词身边,直到他带我拐进附近的公园,树荫遮天盖地,缓和我因折射光而疼痛难耐的皮肤。
“说吧。”
闻词寻了个树桩坐下,双腿交叠,手肘松松放在木桌,长发拢到右肩,眯眼审视躲在树后面的我:“怎么,害怕我吃了你不成?”
他语气严肃,眼底却有笑意,我轻轻抓了下衣摆,被猥亵的羞耻后知后觉涌现,我忽然畏惧这双眼睛。
被故霈桉碰过的身体,是脏的。
被故徐明舔过的小腹,是臭的。
曾经喜欢过他这件事,是羞耻的。
我从来都没有被人正常的爱过。
所以,我没有办法开口,对闻词说起那些本应该烂在那场火灾的故事。
沉默时间过长。
柳叶倒影慢慢缩短,最后凝聚成一小团,停在我脚底,向来喜欢用沉默的逃避办法,在闻词这里行不通。
几番踌躇,我选择了一个最俗的开场白:“我有一个朋友……”
我那位朋友,被钢琴家从孤儿院接回来,度过短暂而又幸福的童年时光,在初中开学典礼的前夕,被人反锁进了足有两米的纯金笼子。
钢琴家赞美他的不堪一折,还在他脚踝套上了砸不开的银锁,链子长又长啊,却扯得他脖子生疼,被异物磨破了肌肤,血顺着锁骨,滴落在乳白大理石地面上。
可钢琴家却蹲在笼子外面,笑着按住他的手,天鹅绒般的嗓音低沉。
“没关系,这里可以一直关到你喜欢上我为止。”
“故诗,我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