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都喜欢纵火?
端木舒躺在树下,身上西装早已破烂不堪,血滚落在白日被众人践踏过的土地。
几个小时前,他意气风发,对故霈桉遥遥举杯,眼下满身泥泞,对着只剩烈火的庭院放声大笑。
声音尖锐,我捂住耳朵,却引得端木侧目,视线阴冷,跳动火光下更显阴翳。
他能看到我?
我眼皮一跳,刚想退回玄关深处,躺在树下的人歪斜起身,仅能看清他咧开的嘴。
“原来,你还在这儿啊?”
大火引起最近住户注意,为了保护业主**而关闭的大灯全部开启,照得半边天亮如白昼,自然有安保看清踉跄往门口走的端木舒。
警报与红蓝光刹时乍闪,我被照得眯眼,眼睁睁看着端木舒被防爆叉固定推着向前走。
结果下秒。
男人双腿一弯,身子如面条般失去支撑,若不是卡在他腰间的物什,大概就变成一摊软肉。
“喂!!”
“晕了晕了,救护车还没到!?”
即便怀疑为罪魁祸首,可能进出这座庄园式小区的人非富即贵,警察未抵达前安保人员也不敢轻举妄动。
有业主一直皱眉打量,认出沾满血迹碎发下的面孔,惊呼伴随指尖的颤抖,短短几瞬,纵火犯为国际乐团的指挥家的消息,便传遍人群各个角落。
“什么,情杀?”
显然,这点风流躲不过饭后谈资,众人惊魂未定的目光变了,一看火势被控制住,趁机讲述似真似假的听闻。
我低头嘲讽一笑。
“可今天不是故先生为他的养——”
这个词说到一半,被人拉住胳膊制止,我对这些东西向来不感兴趣,再二连三提及未免烦躁。
正当我起身,无意瞥见晕倒的端木,脸朝着我所在方向,表情却是从未见过的得意。
荼蘼被烧得干净,灰烬扬在半空,我目光落在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
灵魂也会被灼烧吗?
伸手上前,火苗穿透指尖舔舐,留下焦黑印记。
不疼,但也感不到热意。
/
一辆黑色越野疾驰在绕城高速,后座椅全部放倒,临时做成了救护车。
输液管摇晃,躺在上面的人面色惨白,除故诗外还能是谁。
“再快点!”
弓和玉暴吼,司机不敢怠慢,车速提高到令人牙发酸的数字。
“小少爷,这事若是被老夫人她们知道了……”
咔哒。
沾上旁人血迹的军刀冰凉刺骨,冻得司机默默咬紧槽牙,剩下劝诫尽数吞回肚子。
弓和玉却没了动作,他错愕看向故诗手指上浮现的灰黑。
“还有多久!”
“不到半、半小时。”
足够了。
弓和玉单手甩刀收到靴子里,顾不得满脸尘土,掏出纸巾小心翼翼擦拭故诗指尖。
单手毕竟不好掌控,被麻醉针打到的胳膊还未存在知觉,弓和玉轻轻握住故诗的手。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声音止不住地发颤,弓和玉强忍夺眶的泪,凝视故诗瘦得脱形的脸。
“小故……以后就我们俩,好不好?”
声声殷切呼唤,司机不敢窥视。
/
时间退回三小时前。
这片胡同本划分为拆迁区,碍于附近有所学校,才暂定暑假施工,一场大火直接将进度提前,消防车警鸣穿透了半座城。
浓烟滚滚,故曼文的手腕被麻绳捆住,她拼命磨擦地面破碎的酒瓶,绑好的头发散落,对移除输液管的弓和玉嘶吼。
“你这是在杀人!!”
常年居住国外导致声腔有些不自然上扬,她心惊肉跳看着维持青年身体机能的针头移除,终究害怕故诗死亡战胜一切,故曼文哑了嗓子哀求。
“他受不住,他真的会死,你不也爱他,那就——”
“我不爱他。”
男人握住输氧管,眼中嘲讽明显,故曼文定在原地,惊愕张口,垂落黄发遮住她的眼。
“为什么……”
火势更旺了。
高温迅速攀升,脸色苍白的故诗竟也被染上血色,远远看上去如活人别无二样。
“你们故家的爱,是算计他出车祸,直接宣布他死亡,切断他与社会所有联系,光明正大将他藏在故家老宅。”
弓和玉冷静出奇。
“是不是?”
故曼文停下摩擦动作,盯住地板沾血的绷带。
良久,她嘴角弧度扭曲。
至于弓和玉说的,不过是故家人最想得到的表层。
小时候的故诗,如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穿上蓬蓬裙简直能以假乱真那些芭比娃娃。记事前送去福利院,当成孤儿抚养到七八岁,再由故霈桉接回家。
故诗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聪明。
唯独在面对那些事时,袒露出的笨拙与畏惧,令人压不住暴虐的**。
相比其他名门世家,故家人其实不算多,可各行各业都有翘楚,故诗患上的斯德哥尔摩,便是由一位心理学的权威专家刻意引导。
违背社会伦理又怎样,故诗只能是他们的,纵使有人隐约觉得不对,谁又能抵抗得住,故诗哑了嗓子的哭泣。
集团掌舵人、钢琴家、画家、心理医生、大学教授还有那位上位者。
就算弓和玉现在将故诗从钢琴家手里抢过去了,他还能抢得过政界的人不成?
故曼文死盯弓和玉抱着故诗离去的背影,心底愉悦扩散,最后化为大笑,滚滚浓烟为背景,场景怪异令前来救助的消防员面面相觑。
“怎么才来,”故曼文抬高手,示意众人看清她被捆住的手腕,“纵火犯可是带我唯一的弟弟逃跑,作为受害者的家属,我们可以用武器捍卫,对吗?”
她微微用力站起,轻松挣脱狰狞麻绳,手指搭在被磨破皮的某处,不轻不重搓揉。
“我们可是受害者。”
她再次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