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1700年，他依旧是…… 第5章 诛仙台上⑤

镜前婴唯有以剑相挡，防御刚刚张开，千万寒光剑雨降下，瞬间将他淹没。

他被强大的剑雨压到渊底，剑光噼里啪啦击在他的防御上，豆子坠地般作响。

竟然……

有些饿了。

腹中空空如也，这身体也没到辟谷期，实在是有些嘴馋。

镜前婴等着攻击过去，最后一道寒光消逝，他直起腰，对剑光袭来的方向作揖，扬声道：“不知前辈阁下在此修炼，晚辈打扰了，阁下恕罪，晚辈这就走！”

说着便装模作样抖了抖衣服，脸不红心不乱，只用余光瞥着浓雾中的动静。

剑光果然是没再袭来。

看来是个好骗的。

镜前婴略微放心，他踏出半步，在对方的底线上继续试探。

没有反应。

镜前婴转身，心如明镜往回走。

咔嚓。

脚底似乎踢翻了什么。

镜前婴低头，脚边翻倒着插了一枝血梅的花瓶，瓶前用石子围着一个小土包，上方立着一块缠了白布的无字木碑。

这地方，竟是一个……坟？

他踩在了某人坟上？

这念头冒出的瞬间，刺骨的寒气从后背袭来，他呼出的气息也变成了白乎乎的冷气，四周缭绕的云雾竟结了冰，在空中形成雾凇，凝结出一朵朵晶莹的羽毛针刺冰花。

啪嗒、啪嗒。

优美的冰花一朵朵坠地，粉身碎骨。

地面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一瞬间结冰，寒冰爬上视野所能见到的任何一处，渊底，崖壁，从深处挺进，从两侧直上，整个悬崖都结成了冰。

镜前婴冻结在冰天雪地里，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寒冰直接瓦解了他的战斗意志，他虽然能思索，却无法行动，完全被囚禁在对方的神识中。

他要是没猜错的话，这特么是神识造出来的领域！

这种技能只有在入魂最最最最最最最后期才能自如展开，不，都能神识造领域了，这分明就是个成仙期，比那个枫叶神识更夸张！

用这个境界技能可以强行把对手拽出时间，囚困进他的领域世界中，这里的时间无比漫长，漫长到能折磨对手直到崩溃，而在现实却最多只会过去短短一炷香时间，镜前婴曾经被师尊关进过领域几次，每次都是跪着出来的。

简直变态！

镜前婴猜想，大概只要对方轻轻一弹指，他大概能在这里粉碎成块块。

和那些碎裂的冰花一样。

他感觉到对方离他很近，就在他身后。

他勉强转过身去，对方允许了他这个动作，他抬眼，看到了那个身影。

凌空珏双目微闭，坐在一池冷水中，如山峦屹立，如渊水停滞，如雪积千年，清峻苦寒，亘古严穆。

他微阖双目，眉眼似敛着冰霜，浅浅的水淹没到腰线，苍蓝色仙花纹衣袍铺开在他四周，飘在没有结冰的水中，雍容粹质。

他的气息收敛着，又如秘网，无处不在。

他在冥坐。

不，似乎不是。

真气流动的方向不对。

镜前婴凝起真气，聚集到双眼上，透过真气细细观察，真实的景象一点点剥露显现，惊得他瞬间僵在原地。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镜前婴咽着唾沫，只见这个人虽然坐在池水中一动不动，可身后却幻化出十六双真气之手，每只手都在弹奏一根无声的天地之弦！

所有琴弦加起来，正好三十二根。

三十二弦琴。

这是连墟派的秘传绝技，御琴天术，纵观全九州大陆，也只有颇负盛名的“连墟双壁”中的一位能够驾驭，怎么这人反而在归墟派？

虽然归墟派本来就是数千年前从连墟派独立出来的，连墟派更注重修道成仙，而归墟派专门对付渊薮，以实战闻名，两派来往密切，但因为修真道路上的分歧，不太可能混为一体。

镜前婴恍然迈开脚步，一步步走过去。

虽然是他在走，但更像是对方的意志在牵引他，他到了池边，似乎失去了最后的力道，倾身跪在了池水前，只抬头，失神地盯着水中的身影。

那苍蓝仙花纹，愈发眼熟。

那收敛的眉眼，似曾相识。

而飘扬在空中的琴曲，正是他的地狱听到的琴曲之声。

竟然是他在弹奏。

整整数百年。

镜前婴望着，时间仿佛在他们之间消失殆尽。

恍惚间，琴声戛然而止，真气化出的双手收回，三十二弦琴一根根断裂，如同送葬的白绫，从凝结冰雪的半空飘落，如雪又如缎，纷纷扬扬扑向两人。

“你，弹了多久？”

镜前婴呆呆问。

方才走过来时，他明白了，并非这人为了把他拉入神识而展开了领域，而是这人一直在领域中，奏着这三十二弦天地之琴。

在领域中弹奏，时间可至无限之久。

他也想起来，三十二数目的琴弦，这可是御琴术中最高阶的禁忌术，命名为万物洄天。

它的作用顾名思义，便是逆改天命，无限收魂。

这其中的收魂不仅仅是弹奏安魂曲那么简单，还是在搜集亡者的一生一世。

在人的一生中，凡是在人间行走活动，就会在所有走过的地方留下细微无形而不可见的痕迹，称之为魂痕，这些魂痕会连接成灵魂丝线，形成一张巨大的魂痕之网。

一个人的此生都在那张魂网中，一切都有缘起，一切皆有缘灭。

然而，人一死，这张网便会湮灭，从人间消失。

御琴天术中的收魂就是通过一点点追溯死者留下的所有蛛丝马迹，重新复制出这张魂网，最终可以达到让那人全然复活的作用。

可这个禁术太过苛刻，耗时漫长，最骇人听闻的则是它还需要废掉入魂期的修为一次，从天人贬落凡人，几乎没有人愿意这么做，他们好不容易度过了最难熬的金丹期，到入魂期谁还愿意为情所困，自废修为？

这冷清剑修竟然执着于此等荒唐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也不知这入魂最后期的修为是废完之后的，还是废完前的。

镜前婴心中嘀咕着，视线望向旁边，看到了他不慎踢倒的花瓶和踩到的坟，这里面的大概就是这人收魂的对象。

不过，那坟是空的，什么气息也没有，墓碑上也没有刻字，只缠着一块白布，软软地荡在寒风中，萧索得很。

忽然一池寒水惊起涟漪，他收回视线，却见水中的凌空珏睁开了眼。

他轻缓掀起眼皮，一座雪山动了。

白冰碎开。

展开的领域一瞬收回，冰消雪散。

发丝轻轻滑下脸畔，镜前婴被渊底的雾气迷住双眼，浑身失去力气，跌向水中。

凌空珏一怔，伸手去扶。

这时，一片枫叶飞过，镜前婴的后领立即被揪住。

衣襟勒紧脖子，镜前婴立即感觉到了离死不远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