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燕文被人硬塞了个西瓜在手里,那人转身走的飞快,她抱着西瓜又追不上,哭笑不得。
她早年做过英语老师,人缘一直都很好。
但看见女儿的那一刻,冯燕文还是把西瓜拎了过来。
这段时间天气热,徐梦最近的心情也不好,这西瓜刚好给女儿甜甜嘴。
见徐梦流下泪来,冯燕文走过来,把西瓜放在地上,温柔的抚了抚她的额前的碎发:“吵个架罢了,哭什么哭,这个西瓜也太重了我拎不动,跟我一起拎。”
西瓜是带着尼龙网兜的,冯燕文的手被尼龙绳膈出来一道勒痕。
徐梦这才后知后觉,她这是回到了高二那年的夏天。
前一年,堂哥徐大卫刚考上了大学。
家里为此吵了一架。
徐大卫上的是个大专,他又不肯去政策补贴的专业,非要报个工商管理,学费还挺贵,外加七里八里的一些生活费,要一大笔钱,为了供孙子读书,奶奶薛老太就要逼着徐梦去打工。
一个养女罢了,还想读完高中考大学,她也配?
没成想,性格一想懦弱的冯燕文却硬气的很,坚持要徐梦读完高中。
家里吵闹了一阵,就在这时,冯燕文却因为摔了一跤,再也没有醒过来,但徐家竟然意外松口,让她继续读下去了,高考落榜以后,徐家收了人家一大笔彩礼,要把她嫁给外地的一个瘸子,徐梦偷偷从家里跑了出去。
户口卡在了家里,走出去她就是个三无人员,最后没办法,找老同学常喜帮忙,辗转到了南方,过了几年才在那边安定下来,她那个时候就在想,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会带着冯燕文走出去,当初那么难,她还是在南方立足了。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过的更好。
冯燕文是多好的妈妈啊,把她当做宝贝一样的养大,她自己过的那么艰难,却要徐梦爱着这个世界。
薛老太那张嘴,徐解放那双拳头,从没对冯燕文客气过。
冯燕文以前是个老师,后来因为一些事丢了工作,要不是因为这个,徐家人也不敢这样理直气壮的糟践她。
一想到这里,徐梦心里就在计划,她要带着妈妈离开。
越早越好。
两人一起拎着西瓜一道回去,还没进门就碰上了薛老太。
薛老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大西瓜,以为是冯燕文花钱买的,顿时火气蹭蹭往上冒,喷着口气骂道:“老表子养出来的小表子,一个一个的都只想花钱,一分钱不挣,还要买西瓜吃,你不看看你也配,白吃白喝供了你这么多年,一点都不会替家里想想。你要是能像我大卫那样,考上个好大学,我砸了棺材本都要供你,可你看看怎么着,成绩不好还想赖在学校继续读,浪费家里的粮食不说,还要浪费家里的钱,什么烂皮子生的烂货,也肖想着考大学,像你这样的贱命,早死一年早一年超生。”
女人花钱就是要了大命的事情,一个西瓜而已,简直是要了她的命了。
前面日子难过的那几年,有一次家里就只剩下十块钱,冯钦文让徐解放出去买面,结果徐解放倒是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回一条烟,喜滋滋的跟她说,好不容易才碰见的大前门,别人让给他了。
前几年烟是限售商品,徐解放一高兴就忘了要买面这回事,可把冯钦文气的啊,抽烟比吃饭还重要啊!
当时老太太屁都没放一个,还替儿子撑场子,说她脾气差。
“我怎么不能说了,怎么就不能说了,一个个的都贱货贱皮子,白养了你十七年,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早知道会是个白眼狼,当年我就该把你丢粪桶里淹死。”
这老太太很擅长骂街,经常一骂就是一下午。
今天吃早饭的时候,又是因为读书的事情吵起来了,养父徐解放撒气去了外头,家里就成了这老太太的主战场,徐梦怀疑她肺活量至少有四千,骂人能连吐五千个脏字不带换气,丢水里至少能憋气十分钟。
周围的邻居也纷纷看了过来。
一般这个时候,不会有人那么不识趣的凑上前。
老太太这么闹腾,无非也是因为钱。
徐家有三儿一女,姑娘早早就嫁出去了,不常回家。
徐大卫是徐老大的孩子。
现在要供个大学生出来可不容易,不光徐家老大的钱被扒光了,老二跟老三家里的钱都贡献了出去,可她还嫌不够,要徐梦去进厂打工,给她大孙子出生活费。
冯燕文自然不肯了,徐梦还有一年毕业,就算再努力一年考不上,但好歹是个中学学历。
现在辍学了,以后就是个初中生。
冯燕文已经被人骂了一天,此刻身心俱疲,蹲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薛老太要去扯徐梦的头发,她就去拦老太太,结果让老太太反杀,一巴掌呼过来,直接在冯燕文脸上挥舞出几道血印子。
这下徐梦也不干了,她也扑过去。
前世她在外头跑业务,什么大场面没见到过,还怕这种泼妇不成。
果然,徐梦一上去就按住了老太太,也狠狠的给了她一下,打得她人都傻了,嚎叫着要报警,要把徐梦送去坐牢,冯燕文果然给吓的不轻,要跪在地上求她。
“妈,你别求她。”徐梦一把就把冯钦文给拉了起来,阴阳怪气:“我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当年你家可是拿了我父母好处的,现在粮食吃到肚子里了,就嫌弃我没用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徐梦是收养的,又不是捡来的。
她父母是个臭老九,要去下牛棚,走之前不舍得才几个月的孩子下乡受苦,就托付给了还在京市的亲戚家。
那年头大家都过的不好,徐家当时三个大小伙子没饭吃没工作,一家人差点没饿死,要不是徐梦亲爸妈临走前给的五百斤粮票和两百块钱,和一台当时很稀罕的彩电,他们家度不过那个冬天,徐老大也找不到工作。
从徐梦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是寄住在亲戚家,能多干活就多干活,小小年纪就是家里一份壮劳力,家务活承包小半。
当年收留她的其实是徐家,不过是看冯燕文后来没生,硬塞给她的。
最初冯燕文不想养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但看着怀里弱的快死掉的小孩儿,一点一点吸吮着手指,又那么懂事乖巧,她的心也跟着软和了起来。
起初徐家人还对她不错,但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人心也是会变的。
到后来等不来她爹妈给出丰厚的报答,就变成了赤果果的嫌弃了。
只有冯燕文,只有她本着初心,一直对徐梦跟亲生的闺女儿一样。
大伯母李秀芝刚从外头回来,冷笑道:“两个人都不挣钱,有什么脸说想要读书。”
一放暑假她就叫徐梦去学校,给她儿子收拾宿舍,徐梦去了一趟,结果没找着人,在学校等了一天,才听说徐大卫跟人去舞厅跳舞了,李秀芝便觉得徐梦是偷懒不想干活,一回到家就发难骂人。
她是公交车售票员,一直端着八大员的架子,清高的很,眼珠子朝天谁都看不上。
跟后世很多看不上家庭主妇的男人一样,李秀芝也看不起“不挣钱”的冯燕文。
但冯燕文以前也有工作,就算是被单位停职了,也是有基本生活保障,每月学校还给发一笔生活费。
家务活就是看不到价值的东西,没人感谢她的付出,反倒是在其他人眼里,冯燕文母女就是个吃干饭的闲人。
薛老太冷哼一声:“这么多年她吃掉我们家多少粮食,那些粮食算是提前预支的,我养了你十七年,你也要去给我挣十七年钱。”
这老太太,一张嘴就是钱。
冯燕文把女儿紧紧护在身后,瘦削的身体因为生气而微微发抖:“你要不要脸,那会儿的钱跟现在的钱能一样吗,那个时候的粮食可是救命的啊,她不欠你们!”
徐梦知道,冯钦文这样护着她,需要有多大的勇气。
“妈,你不用管我,要我还钱是吧,咱们就找街道办评评理,找个懂会计的算算,按当年的物价算,那会儿的两百块值现在多少钱,那会儿的五百斤粮票,折算成现在该有多少钱,还有大伯的工作,咱们仔细算算谁该找给谁钱。”徐梦倒是很冷静,直接搬出政府。
这话她前世就想说了!
听到要找政府,薛老太作势就要晕倒。
这话一出,李秀芝先急了:“你这个死丫头,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冯钦文很护短,但也很不会吵架:“不许你骂她。”
徐梦则是直接蹭蹭蹭冲进屋去,等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刀。
薛老太看一眼就要晕死过去了。
“啊——”一道嗓音划破天际:“要杀人了,死丫头要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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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