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淼淼不知为何杀招变软,身体气息涣散,鸡光明顺势抓住她两指,第二十招,就给接住。
这几日比拼中,汪澜知道王淼淼有下手避让嫌疑,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便猜出她最怕季海棠,故意留在第十九招喊话让她分神,人心这一道真被他给拿捏住了,只不过没有前面能扛下的十九招,也接不到这最后一招。
汪澜立刻喊道:“第二十招了,胜负已分!”
王淼淼见自己第二十招被鸡光明捏住,只觉得自己中计,气急败坏朝着汪澜冲过去喊道:“小金毛,你卑鄙无耻,竟敢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我输的不服!”
汪澜心中好久没这么畅快有趣,笑道:“既然说是二十招,那就是二十招,我承认这手段卑鄙,那你认不认输?”
鸡光明担心二人要吵起来,连忙跟过来打圆场:“王姑奶奶,你别生气,我们知道敌不过你,这才商量着有没有别的法子能撑到第二十招,原来你真的怕我娘,是我不对,你故意收招就是担心伤到我,你并没有输。”
王淼淼虽然脾气不好,但愿赌服输,只是觉得输的委屈,仰头藏泪道:“行,老娘我认了,说吧,你想使唤我做什么!”
汪澜这时也如孩童般玩起,坐到太师椅上说道:“我姓汪,你姓王,姓氏这字多你三点,就压你三个辈分,不过你比我二人都大,理应称呼你为姐,既然如此,压你两辈后,你得改口叫我汪爷。”汪澜知道王淼淼喜欢已辈分欺压人,便以其人之道还其身,让鸡光明过来分一半椅子给他坐下,接着道:“他是我好朋友,好兄弟,你理应叫他鸡爷。”
鸡光明听到这话,吓得从椅子上弹起,连忙道:“不敢,不敢,我们只是闹着好玩。”
汪澜也是想就此打住,只是想挫败一下王淼淼锐气,哪知这姑娘跟着就两膝双跪,咬唇忍泪砰砰砰三个响头下去,吓得鸡光明魂飞魄散,呆若木鸡,汪澜也是愣住心想:“完蛋,我没想到她这么豪爽,是我小看她了。”
磕完,王淼淼声泪俱下,脸上莺红一片,娇声哭道:“汪爷爷,鸡爷爷,孙女给您二老请安!”
鸡光明连忙下跪回礼,三个响头回完拉住汪澜让他一起跪下,心中怕得要死。宁子觉得他们二人欺负王淼淼,过来就把她抱住,不停的拍打她肩头,用气愤的眼神瞪着二人。这不抱还好,一被宁子抱住,王淼淼女子的似水柔情倾泻而来,嚎啕大哭,吓得鸡光明猛磕头道:“哎呀我的妈呀,这可怎么办啊。”
鸡光明磕了十几个见还不起效,从没见过王淼淼这等委屈哭法,拉着汪澜裤腿道:“快,你也跪下来磕头。”汪澜呆滞回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说跪就跪?”鸡光明本就心直口快,见到女人哭就毫无办法,急道:“有个屁的黄金,我娘还说女人眼泪如珍珠,你快拿你黄金换珍珠。”
汪澜知道自己闯祸,也是第一次见她哭,心中五味陈杂,想着自己玩的太过火,跟上前去道歉,膝腿一软,就被鸡光明一把拉倒跪下了,大拜叩首道:“王姑奶奶,是我们耍计骗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吧!”
鸡光明跟着道:“王姑奶奶大人不记小人,原谅我们吧!”
王淼淼在宁子怀里哭了一阵,抽出余光看二人诚恳道歉,心想:“也确实让他撑了二十招,我堂堂一教之主,输了就该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再赢回来。”便忍住哭声,双手抹泪,抽泣道:“下次比试,我要选在夜间,我无生无妄功要采月辉华光才是全力,量你五招也接不下!”
见她愿意说话,汪澜让宁子帮忙继续哼着啊啊声哄她,三人将她围在中间,各自找一些民间笑话逗她,倒真有成效,哭完后说什么好听的话,都让她甜在心尖儿。四人一同作伴回到酒楼,季海棠刚想问今儿个谁赢谁输,就被汪澜与鸡光明二人围堵上嘴,生怕让王淼淼听见。
几人在太仓的日子一晃就过了两月,由汪澜与王淼淼陪练,鸡光明武学大有长进,金翅六折使得随风自如,一手十二路鸡形拳,也在几人的演练下,改名叫飞擒九绝。鸡光明自己对武学这块也有了自己的思考,想起那日见齐元靖气行如虎,自己离无为自化境界还差多远,心里也相当清楚。
一日到了午间饭时,鸡光明与汪澜一同回到酒楼,见堂内坐着一名算命先生,桌上摆满好酒好菜,长相甚是眼熟,鸡光明抢声夺出:“宋大哥!是你!”
汪澜见状先是一惊,见他还是宋子渊的模样,依旧潇洒,只是换了一身绿布道衫,脚下还有一根布帐,上头写着:“日行一卦”四字,问候道:“宋子渊,别来无恙。”
宋子渊依旧乐悠悠贫嘴道:“小呆毛,小金毛,许久不见,都还活得好好的嘛,嘿嘿。”说完心想:“事情不办完,晚上也睡不着觉啊,还是留在这处最好。”
汪澜细眼瞧他被发现,宋子渊一如往常,抛了个媚眼逗他,让汪澜又一时无语,心想:“没完没了,难道他还想把鸡光明掠走当作替换药引?”
鸡光明贴上身前,开心道:“宋大哥,你这是跑哪去了,可把我想煞了,汪澜也…….”想到宋子渊还是汪澜他爹这事,心直口快便要说,幸好止住,心想:“哎呀差点漏嘴,不过这左看右看,宋大哥这么年轻,怎么会是他爹呢?难道不老仙泉真能容颜不老?”
宋子渊见他欲言又止,不知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也不拆穿,顺着回道:“好小子,算你有心,哥哥我去办了点琐事,这不就回你太仓寻点生计做嘛。”说完踢了一下脚边布褂,示意要算卦为生。
宁子与季海棠相继从厨房端菜出来,见他二人回来,喜道:“快陪救命恩人落座,今天多喝上一些。”
等酒楼食客都结账出去,季海棠细作打扮了一番,风韵犹存,便把外门掩起,暂时歇业陪着几人相继吃喝,谈笑风声,酒足饭饱后,便絮絮叨叨聊起家常。
宋子渊酒过三巡,摇摇晃晃道:“鸡母,给你打听个人,听说那红莲宗最近出了个年轻教主,江湖人称月影无踪,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呀。”
季海棠见他开门见山就问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救过儿子性命,虽然说话妙语连珠,疯疯癫癫,但言谈举止也像个正人君子,避重就轻道:“先生有恩于我,莫说打听,你就算是要我帮你做点什么,那又何足挂齿,不知你们二人是有什么过节嘛?”
宋子渊摇手笑道:“哪有什么过节,就着饭菜酒香,同你们谈起点江湖奇闻,本诗人,不对,本大师就爱聊些奇闻逸事,你这酒楼来来往往客人诸多,那红莲宗据说也在此附近,总得听人提起过吧。”宋子渊这话是让她放下戒备,看她愿不愿告知身份。季海棠久经江湖,也听得出此话玄机,决定敞开心扉。
季海棠看着鸡光明,汪澜,宁子三个小头小脑,端起酒杯饮完道:“那我就给你们讲讲,你们三个小家伙知晓些故事,也好涨点江湖阅历,对你们也无害处,只是这故事你们不得对王淼淼那丫头提起。”
听到王淼淼的名字,众人兴致更盛,纷纷点头答应,宁子有汪澜与宋子渊翻译,眼中也是大放异彩,早就将王淼淼当作姐姐般遵从,今日这顿饭吃完,还能听到些与她有关的过往,几人搬椅子凑近,围坐一团,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话说当朝皇帝迦静登基之时,朝中文武百官势力各起,无人遵从他的旨意,便与众臣决裂,朝廷事物都交给内阁大臣处理,自己从小潜心修道,妄能长生不老,飞天成仙,四处寻求道家尊师,邀入京城做良师益友,赐封各种恩赏,只为将各路道长留在宫中,共同修炼,自己也有道号取作九天弘教普济生灵掌阴阳功过大道思仁紫极仙翁一阳真人元虚玄应开化伏魔忠孝帝君。
成皇第三年,湖广已三年旱灾,百姓无粮可食,林果野菜都没有,闹得饥荒成灾,当地百姓四处成立绿林野匪,只差号令群雄之首,与朝廷作对。湖广总督呈上奏折,皇帝阅过直言道:“老天不给雨,那便是天意,凡夫俗子应当顺应天命。”下令休得再提此事,扰他清修者斩。这时有一算命先生自称万玉山仙尊游历此地,找到湖广总督说他能祈天降雨,便浩浩荡荡领着城中百姓在城门外施法布道,果真如此,那万玉山仙尊一道黄符烧失,立刻乌云密布,跟着就磅礴大雨顺势而下,百姓欢呼,将此人贡上仙坛,引得皇帝求见,二人一见如故,每日聊些延年益寿,得道成仙之秘术,从此这位道长便留在宫中,就是当朝官居一品的太子太保,陶三少。
那陶三少获取皇帝信任,便执掌锦衣卫职权,从民间搜罗各地童女,圈养在皇帝寝宫中,建立一处炼丹阁。每日呈给皇帝一碗红豆药膳糕,叫做阴极纯红丹,吃完后精力充沛,精气神爽,便更加信任陶三少,听他吩咐又将各处佛家尽除,从此道家大盛。殊不知这阴极纯红丹,是那各地童女的经血所制,年年关在殿中,当作家蚕,只食桑叶,不得吃任何食物,惨无人道,受迫女娃们只求一死。其中一位便是从云溪国战败名将的遗女,偷换进宫里作刺客,被族人当成暗杀工具使,利用炼丹机会调换了开封府的一名童女,潜伏在宫中,等待时机将皇帝杀害。
果然机会在非人般的待遇中迎来,宫中一位娘娘天生菩萨心肠,见这些童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都长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要拥作一团陪皇帝侍寝,说能增加皇帝采阴御女之术,其实不过就是寻常人家的房中术,那可都是童女啊。那娘娘有闲暇之际便与这些童女相互陪伴,感情一日一日更浓,与贴身老太监想出计策,决定在壬寅那年,趁皇帝熟睡之后,将其勒死。
到了那晚,皇帝果然睡着,童女们虽然按照计划执行,但哪杀过人,又没吃过东西,手无缚鸡之力,便是那云溪国派来的刺客孩儿,自告奋勇,将丝绳套在皇帝脖劲上拉扯,见皇帝昏死过去,余人害怕四处逃走,可惜那女孩也是举胆而上,圈住那皇帝脖子的绳儿,她打了个死结,怎能将他勒死,只是气息不通昏晕过去而已,但她们以为大计已成,就将寝宫烧毁,不久御前侍卫就都赶来了。
那皇帝被太医救醒,将造反的童女们一个个抓捕,还将犯案的娘娘供了出来,一行二十几人被拖到午门,施以剥皮鞭刑处死,皇帝还以为自己已获得成仙不死秘术,给予陶三少的权利越来越大,各地无辜的孩儿被送到宫里的也越来越多。此次刺杀皇帝的事情,只有那位云溪国来的孩儿没被波及,那孩儿心思单纯,见当晚童女们四处逃散,自己只是看到宫院中有棵歪脖子树,便爬了上去睡着了,这才被娘娘随身的老太监发现,将她藏在别处,侥幸躲过一劫。
这老太监原是红莲宗的信徒,将她送到江南总教,说她有无生老母眷顾,定是有能推翻朝廷的天选之命。初到红莲宗这女孩儿不吃不喝,只塞树叶含咬,惹得教中女子们心疼怜惜,但她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怜的地方,再者红莲宗的教众很多都是潜藏在深闺妓院的女子,许多身染花柳梅病的人就会回到教中医治,只有这女娃娃不嫌弃染病之人,每日陪着医师搀扶用药,久而久之,成为红莲宗一员,深受当时教主喜爱。
那女孩儿长到十八岁时,已成为独当一面的暗杀好手,死在她手下的贪官污吏成百上千,还有些抛家弃子的畜生,以及欺压百姓的绿林野匪,都听到她称号闻风丧胆。那是她从孩童起,就当成了炼丹药引,身体已异于常人,就能尝服红莲宗的百花剧毒,以身试药,并且她身为云溪国人,娇姿百媚,真是红莲宗几百年来,天生的武学奇才,将所教功法炼气归一,十六岁就能无为自化,自带妙门。
一次红莲宗闹起内斗,红莲,白牡,绿萝,三位堂主领着各自手下在宗教祭坛处私斗,这女孩身为红莲一员,为了要平息三位分教宗主怨气,自荐愿赴死接下三人各一成名毒掌,那红莲一脉拦她不过,眼睁睁看她受了三掌,口含鲜血却不自尽痴笑,奄奄一息道:“各位姐姐们都消气了吧?我们以后都还是好姐妹对不对?”在场者都被她一语动情,教中无人不佩服她,各自放下仇恨,四处求人医治,将她拉活过来。因此这一役,红莲宗内的百岁老祖,见她无情无欲,性子单纯,把古老秘术无生无妄功传授于她,这无生无妄也就是字面意思,不念生不畏死,无妄而得,正此机缘,她一学便通,从此江湖上出现一位叫月影无踪的绝情刺客。之前在位的红莲宗教主因惹上儿女私情,违背教规,便退位离去,见她神功初成,就推荐由她继位,红莲宗从此指望她能带领教众掀翻朝廷,改天换地。
季海棠讲完,一看时间都过了一个时辰,连忙收拾桌上碗筷,开店营业。汪澜,鸡光明,宁子,宋子渊都知道故事中的女孩是谁,相互暗示,然后眼中泛花,叹她生世可怜。
宁子拍手闭眼,来了个餐后祈福道:“淼淼,幸福心安。”
鸡光明祈福道:“菩萨保佑王姑奶奶开心快乐。”
汪澜祈福道:“神明在上,王姑娘早日达成心愿。”
宋子渊不解道:“你们怎么都摆起风谷岛仪式了,真是笑煞我也,哈哈。”
季海棠解释道:“这几个家伙都是学着宁子,你也一同试试呗。”说完季海棠也闭上眼睛,祈福道:“贼老天,怎么也得让我生意兴隆了吧,这今后来这么一大桌人吃饭…….”
宋子渊见不参与也不太好,索性闭上眼双手合十默念。
到了夕阳而下之际,紫气东来,王淼淼一身红裙艳影在太仓城屋檐上灵动,就为了从红莲宗回到花月楼用饭,刚踏进门就发现不对劲,鸡光明在招呼食客点菜,突然盯着自己不动,宁子在收拾上一桌的碗筷,也是愣住不动看着自己,汪澜更是难得,站在账桌上一副要给自己道歉的样子。
忽然敏锐一感,后面还有一人,见门口何时多了个无人的算命摊位,这才发现右侧站着宋子渊,穿着绿布道袍,不知何时靠近而来,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己。王淼淼举止有些僵硬,不协调的冲几人撑起笑容,心想:“这几个人怎么都这样瞧着我,莫不是我杀了两口人的事情被官府追查过来了?不对啊,老娘行事作风一向谨慎,尸体都检查好久才确定无任何事物在场,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看来下次办完事情,涂抹点白芍在身上更妥。”
王淼淼回过神,继续装作坦荡样貌走到空桌前,如往常般红衣罗刹,双足黑靴叠压在桌上,仰头惬意,见一旁食客正打量着她,瞪眼喝道:“看什么看,吃完了还不快给老娘结账!”
吓得那桌食客三人放下铜板,着急就往门外跑。见店中无人,鸡光明一群人都围了上来,王淼淼以为自己败了生意门规,刚想说:“哎呀老娘今天累着了,想好好吃饭便把他们赶走。”话还未脱口,鸡光明就给她垂足,汪澜给她揉肩,宁子给她喂甜果儿,宋子渊见自己不知该做点什么,笑道:“王姑奶奶,我给你讲个笑话,准你开心!”
王淼淼匪夷所思,觉得这些人像中邪般讨好自己,吓得站起身围着桌子躲,他们一屁股跟在后面笑着追,季海棠拉开厨帘,见是王淼淼来了,大声骂道:“你个吃白食的来得正是时候,做了你爱吃的香炖滚刀肉,还不过来帮忙!”
王淼淼此生初次想到厨房帮工,立刻回道:“放着别动,让我来!”说完跳在桌上,往季海棠身上扑去,身后跟着一群难缠的小弟冲上去接她,吓得季海棠使出一招金针渡劫,将手中余留的水滴,射在众人口中,吓得都闭嘴,接着季海棠严声喝道:“好了,都给我来帮忙,最近生意这么差,酒楼倒了,你们这群吃白食的都要去喝西北风。”
这一天晚间开饭前,六个人挤在厨房里炊烟作饭,相互打闹,似一家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