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鬼 第8章 第 8 章

李佳仪做了个梦，她久违的梦到了从前。

关于小时候的事情已经很模糊了，但随着梦境逐渐入侵，她似乎也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李、陈两家是邻居，两家隔了一扇铁栅栏。

那个时候陈家尚未发迹，李家也尚未败落，两家相处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李佳仪有时候家里大人有事，就把她托给陈家，让她去陈家吃晚饭。

李佳仪也因此认识了这位比她大几岁的邻居家小哥哥。

陈宿生小时候其实是个很孤僻的孩子。

陈家家教严格，再加上陈宿生是那一代唯一的小孩，陈家格外重视。

他很少被允许出门，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那片安静的大宅院里。

而李佳仪则恰恰相反，她小的时候是附近最受欢迎的小孩，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无数小朋友簇拥着她。

在这样的背景下，李佳仪偏偏注意到了陈宿生这个异类。

她常常见到陈宿生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人群外，隔着栏杆安静又乖巧的凝视着他们。

那张漂亮的小脸写满孤单和寂寞。

李佳仪莫名觉得他有点可怜。

像是一只被人群抛弃的小狗。

为什么陈奶奶不允许他出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呢？

他一个人呆着肯定很无聊吧？

小佳仪的脑子里还不能理解那么多事情，但她知道陈奶奶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想要说服陈奶奶给陈宿生放出来是不可能的。

但他出不来，自己可以进去啊！

李佳仪自认为想到一个聪明的点子，再加上陈李两家关系好，小孩子来家里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于是李佳仪便经常去找陈宿生，一开始其实只是一时兴起，毕竟李佳仪有太多玩伴了，陈宿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按理来说，她过个几天就会腻烦了，但遇到陈宿生却不是这样。

因为李佳仪发现陈宿生真的很而可可怜，他被家里勒令不许出门，也不许和别人说话玩耍。

就连陈家的下人都不被允许和他说话。

陈宿生的世界只有李佳仪一个人，李佳仪不在的时间里，他就站在黑色的铁栏杆后，安静地等待着。

李佳仪若是不去，陈宿生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神色更加失落了些。

而李佳仪看到他失落的神色就仿佛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从心底升上一股愧疚感。

况且，陈宿生真的很乖巧，他会朝着她甜甜的笑，会陪她一起玩过家家和捉迷藏的游戏。

简直比李佳仪家里养的那只小狗还要乖。

只要拍拍他的头，李佳仪让陈宿生往东，他绝不往西。

但也却因为这样，李佳仪成为了其他小孩排斥了。

从最受欢迎的小孩到最古怪的小孩，只需要短短几天。

那群总是围在李佳仪身边的小孩们，窃窃私语地站在远方，用看怪胎的眼神看着她。

但好在李佳仪不在乎。

她有一个永远都不会玩腻的新玩具——陈宿生。

李佳仪和他最喜欢玩的游戏是捉迷藏。

令她奇怪的是，每次轮到陈宿生来抓人的时候，无论李佳仪躲在哪里，他都能准确无论的找到她。

难道陈宿生真的是小狗吗？拥有着超乎常人的嗅觉，所以可以从空气中寻觅到她？

年幼的李佳仪脑子里总是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在又一次捉迷藏中，李佳仪为了不让陈宿生像以前一样轻易找到，她跑了好远的路，大着胆子躲到陈家从不让外人进入的佛堂中。

陈淑贞信佛，于是在家修建了一座佛堂，据说陈家老爷，陈宿生的父亲陈廷敬还专门去泰国请大师来看风水。

平日里陈家对佛堂一直保持着讳莫如深的态度，从来都被锁着，不允许外人进入。

但那一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佛堂的锁是开着的，李佳仪一路畅通无助的进入了佛堂。

佛堂里到处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中间神台上供奉了一尊浑身漆黑，看不清五官的古怪雕像，不像佛，倒像是李佳仪在动画片中看到的恶鬼修罗。

小孩子胆子大，倒也没太在意，更何况她记挂着这次捉迷藏的输赢，直接弓着身子躲在供奉佛像下的红箱子里，等待着陈宿生来找。

这次李佳仪精心挑选出来的躲藏地，果然没有让陈宿生像以前一样轻易找到。

李佳仪躲在佛像下，本来是想着时间到了就出来的，但却逐渐被困意侵袭，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次醒来，眼前的场景已经全然不同，她被大人们围了一圈，母亲正抱着她哭泣，问她这些天到底去哪了。

原来大人们找了她三天三夜后，甚至去警察署报了案，警方排除了被人贩子和绑匪带走的可能，调了陈家所有的监控发现，李佳仪最后出现的时是朝着佛堂的方向走去。

而李佳仪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明明只是睡了一觉，时间怎么就突然跳跃到三天之后了。

而陈宿生去哪里了呢？李佳仪朝周围环视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他这次没有之前一样找到自己，自己可要给他惩罚了。

李佳仪朝陈奶奶问出了这个问题。

奇怪的是，她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古怪又奇异，年幼的李佳仪看不懂，长大后才意识到，啊，原来那是恐惧的表情啊。

因为极度的恐惧，五官都变成了一团扭曲的模样，似乎李佳仪提起了什么禁忌的存在。

最后的最后，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李佳仪只记得陈淑贞跪在佛前，反复拜着，嘴里还喃喃的念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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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太深太沉，李佳仪醒来后，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坐起身，揉揉发胀的太阳穴。

竟然梦到很久没有回忆到的往事。

李佳仪记得自从那次事件后，她被家里人勒令再也不许去陈家玩了。

她还因此病了很长一段时间，等病好了之后，陈宿生却被陈家送到了私人寄宿学校。

寄宿学校课业繁忙，陈宿生不经常回来，李佳仪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对方一次，两个童年玩伴渐渐疏远。

见面时，陈宿生也不复往日的亲昵和熟悉，而是温和礼貌称呼她为佳仪妹妹。

再后来，李家破产，李佳仪随母亲搬离了原来的地方，住进了狭小简陋的高楼笼屋。

李佳仪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早上九点多了，身旁的被窝空空，陈宿生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估计是去公司了。

她照常起床洗漱，路过客厅时，眼神却不自觉地朝柜子上望去。

红布安静的覆盖在佛像上，将其牢牢包裹住。

李佳仪却突然松了口气，好笑的摇摇头。

果然是错觉吧？

吃完饭后李佳仪收到陈宿生发来的消息。

他告诉李佳仪，他要去国外临时出差一段时间，原定的休假计划可能要延迟了。

“抱歉，佳仪，等这次忙完我一定好好陪你一段时间。”

这句话李佳仪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她将手机扣上，说不出此刻自己的心情。

曾经的想法再次从脑海深处冒出来了。

如果能将宿生做成一个洋娃娃就好了，失去了脚和自由活动的能力就好了。

明明应该已经习惯了陈宿生的离去，自己为什么还总是对他抱有期待呢？

房屋空旷安静至极，只有电视上播报的新闻联播声音。

“预计，台风“莲花”将在明晚登录沿海地区，部分区域将会有8-9级大风，同时还会伴随强降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