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笼 第57章 坤宁宫

冬至这日，瑞雪霏霏。

百官入宫觐见天子，行朝贺之礼。

待典仪过后，陛下携一众百官浩浩荡荡前往灵雾山祭祀。

高靖远天还没亮就起身换上精银重甲直奔宫门。

沈思漓本想睡个回笼觉，却不知怎么的再也睡不着，干脆把做好的新鞋给高无定送去，顺便监督他早起练武。

经过一些时日的勤加苦练，高无定的高家枪总算舞得像样了些。

高无定这两个月勤奋练武，既无惹是生非，也不怎么耽于享乐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钻研六韬三略，沉浸于排兵布阵。

沈思漓流露出欣慰的目光，影影绰绰的感受到无痛当娘的快乐。

到了与东阳长公主约定好的时辰，沈思漓坐上熟悉的豪华座驾，抱着东阳长公主就是一顿怀念。

东阳长公主嫌弃地轻轻推开她，拂了拂衣袖：“哎呀，你别把本宫的新衣裙给蹭皱了。”

“表姐你变了，你一点都不想阿漓！”沈思漓扁着嘴，眼眸流露出受伤的表情。

东阳长公主夸张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指尖直直戳向她的胸口。

“本宫想你作甚，你个小没良心的。每每传口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要不是本宫从薛明晖口中得知你新婚第一日就被婆母故意烫坏了手，本宫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那都过去多久了……”沈思漓自知理亏，忙不迭展示出恢复良好的双手，得意洋洋地说道，“再说了，被烫伤是我有意为之使出苦肉计。我可是凭着以退为进拿到管家大权，费了好些功夫才将定安侯府里那些个包藏祸心的奴仆给连根拔尽。”

东阳长公主看见她笑得憨傻的模样就莫名生出一股子气，遭婆母立规矩了就直说，还讲什么苦肉计。

王太夫人竟敢这么为难她的表妹，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要是她早些知道沈思漓所受的委屈，必然要在定安侯府好好闹上一场。

东阳长公主将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细细检查过一遍，确如沈思漓所说恢复良好，这才放下心来，稍稍降了些火气。

沈思漓故作轻松地说起自己嫁进侯府以来是如何讨好婆母，拉拢妾室，整治世子，一步一步让高靖远对她打消了疑心。

在说到八字断吉凶时，她里琢磨着后续的调查情况还是先不跟东阳长公主说为妙。

万一高靖远知晓是她在背后通风报信，她才站稳的脚跟又得重新来过。

东阳长公主感觉跟听说书似的，张目结舌道：“该说不愧是你才能想出这般别开生面的法子，偌大的定安侯府竟然潜伏了这么多细作……”

“本宫听着怎么感觉玄乎得很，表妹莫不是对高侯爷动了心？为了他诓骗本宫不成？”东阳长公主目露疑光看向沈思漓。

“天地良心啊，我真没对高靖远动心，”沈思漓仰天长叹冤枉，直截了当的说，“再说了，我骗表姐做什么？您不信的话问谢国师去呗，他那天也是在场的。”

“关谢清风什么事？”提起谢清风，东阳长公主脸色不自然地变了变。

沈思漓如实道来：“那些细作还是国师帮我判的凶吉呢。”

“罢了，本宫姑且相信你说的。”

东阳长公主见她都搬出谢清风来了，不像在说谎。

她神情不由得认真正经起来，肃声说道：“这么说来，对方所图甚大，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接着往下继续查。”

“放心吧表姐，我还等着查出幕后真凶后全身而退呢。”沈思漓见她对谢清风之事避而不谈，旋即笑了笑，问出心中所想，“对了，晚宴不是酉时才开始吗？我们这么早进宫做什么？”

东阳长公主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收回视线，气定神闲地说：“你如今也是侯门贵妇，怎么着也该认一认后妃。”

“不单是带我认人吧？”沈思漓看破不说破，似笑非笑的说。

“明知故问，”东阳长公主闻言，掀起眼皮轻笑一声，“当然是用你敏锐的直觉，瞧一瞧有甚异常之处。”

“表姐别太抱有希望，皇宫大内我都不甚熟悉，遑论觉察出可疑之处。”沈思漓斟酌着回话。

东阳长公主撇了撇嘴，拿起案几上热茶品茗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死马当成活马医。”

沈思漓嘴角抽抽，转念一想，干巴巴地问：“那要拜见太后吗？”

东阳长公主似是被问住，手中热茶久久没放下，好半晌才道：“那老虔婆当真命好，儿孙都死光了，她还能稳坐太后凤座。本宫原以为父皇力排众议册立她当皇后是因为她出身寒门，外家无权无势，能防着外戚干政。没承想父皇是真心爱着她啊……哪怕她为了太子经年累月给父皇用毒，还将贤母妃和清河姐姐毒害致死。父皇他什么都知道却至死不曾废后，甚至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将她终身禁足坤宁宫，临终前下旨不许新帝苛待于她，这才保住了她陈太后的一条贱名！”

沈思漓心想东阳长公主不断提携文官，想来很大部分缘由是为了终有一日报仇后能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

她能够感受到东阳长公主的满腔怨恨与痛苦。明明杀母仇人苟活于世，却不能为养母和亲姐姐报仇雪恨。

沈思漓阖下眼睫，倾身握住了她的手，试图将手中热度传递到她的手心，温声安慰道：“不是说她这两年病得厉害，想是快死了。”

“本宫给她下毒了。”

东阳长公主抛下一记重雷，语气轻乏的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啊？！”沈思漓大惊失色，随即压低了声音急急说，“这种事怎么能说出来！”

东阳长公主脸上的失望不是一星半点儿，她的胳膊撑在软垫上按着额角的太阳穴，不以为的说：“那老虔婆本就是用毒高手，中招没多久就自个把毒给解了。”

沈思漓更震惊了，她还以为太后是让别人制毒下毒，合着全是自己动手啊……

不过她想到前朝人才辈出，陈太后有一技傍身，突然也觉得无甚稀奇的了。更何况陈太后虽被禁足坤宁宫，但她执掌后宫半生，根基深厚，能搞来药材研制解药倒在情理之中。

车夫长吁，马车停在了丹凤门门口。

红袖掀开软帘，刺骨寒风瞬间涌入车厢。表姐妹俩相继下了马车，侍女们打伞挡雪，众人一路步行入内。

沈思漓看着巍峨的宫门，不由心生敬畏。她连忙端起仪态紧随在东阳长公主身边。

皇城内苑龙楼凤阁，辟邪神兽雕为梁柱，房梁雕栏玉砌，琉璃瓦为顶，目光所及之处富丽堂皇，气凌霄汉。

东阳长公主仪仗所及之处，洒扫宫人、巡逻侍卫皆让道行礼。

她们路过一处大门紧闭的宫殿，院墙好像无人打理，乌瓦上覆满了厚厚的积雪，门口有禁军侍卫顶着寒风站岗守门。

沈思漓猜想这儿就是坤宁宫。

她听沈湳乔说起过这出精彩的前朝宫斗戏文。

前朝龙争虎斗。

先皇从落魄王爷捡漏当上皇帝，发妻陈氏也从落魄寒门女一跃成为大晟皇后。奈何先皇与陈家皆无助力，为了稳坐皇位，先皇相继选了几位重臣之女为妃。

文有百官之首张丞相之女张德妃；武有兵马大元帅之女苏贤妃；钱袋子户部裴尚书之女裴贵妃。

被陈太后所迫害的前朝苏贤妃是当今天子的母妃，亦是东阳长公主的养母。她出自胤都望族苏氏，父亲乃是兵马大元帅，也是个功高盖主的英雄人物。

因着撞破陈太后给先皇下毒，陈太后当即将苏贤妃和七公主清河公主一同谋害嫁祸给跟自己斗的不可开交的三皇子生母张德妃。

而舒王的母妃裴贵妃为了给女儿和知己金兰报仇，联合张德妃揭发了陈太后的恶行。

后来就是新帝和舒王站队三皇子共同对付先太子，而三皇子原本有望当上储君，却因着旧伤复发而不治身亡。

二皇子登基为新帝后就将陈太后的恶行广而告之，那些为陈太后求情的文官不仅没法指责新帝不孝嫡母，也没法将陈太后救出坤宁宫。

毕竟新帝没将陈太后挫骨扬灰已经是很仁慈了。

东阳长公主停下脚步，偏过头斜睨着一个品阶较低的侍卫，语气嘲弄道：“魏校尉今日不忙着巡察，跑到这坤宁宫作甚？”

“回殿下，”魏姓侍卫躬身低着头，规矩地回答，“卑职犯了错，杨副统领命卑职看守坤宁宫。”

这个声音……不是魏检狗贼还能是谁……

他被降职了？

也是，皇帝连陆家都发落废为庶人，魏检这个几次三番寻陆砚麻烦的罪魁祸首又怎能独善其身。

看得出来，皇帝对陆砚是上了心的。

东阳长公主居高临下说道：“那你可得仔细着点，可别出什么差池。”

魏检腰弯得更深了些，恭顺回道：“卑职记住了。”

东阳长公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到了王皇后所居的凤仪宫，宫人禀告过后，一位身着绯红色锦缎的嬷嬷毕恭毕敬地将人给迎进了正殿。

把58章的内容贴到57章了 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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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