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司的后半程薄彦在出租上被黎姐打电话来夺命连环催,缩着个脖子像小学生一样嗯嗯啊啊的点头,乖巧中透着一丝敬畏,敬畏中又透着一丝敷衍。
重生到季尧迦这副壳子上才醒了没几天,他其实跟自己都还不怎么熟。只知道这人跟自己同年,出道两三年出演过几部网络剧的男配,有点儿名气但不多,基本算是个糊咖。
薄彦怕一会儿聊多了露馅,把鸭舌帽扣在脸上念念有词背百度百科:“季尧迦,D市弥港人,毕业于首都电影学院戏剧表演专业,曾经演过......”
黎姐在大门口双手抱胸好似教导主任蹲点,阴云密布的脸上写满了我马上要大发雷霆!
薄彦一打眼就闭了嘴,下车取了口罩墨镜乖乖巧巧地站过去立正挨打,一边诚恳认错一边拍马屁,活像只小狗犯了错摇着尾巴小心翼翼求饶,满脸都写着真诚。
虽然糊得查无此人,但季尧迦这副皮相实在是生得太过清纯无害,极具迷惑性。黎姐原本要骂人,硬是被他哄得多云转晴:“这回就放你一马。”她压住自己有些上扬的嘴角,故作严厉地斥道,“以前嘴要是这么甜也不至于三年了都没混出水花。一会儿见了刘导,记得好好表现。”
…
天色墨沉,月亮模模糊糊挂在梧桐树的枝杈上,透出一点夜的味道。
酒局结束,薄彦有点醉,冷白的脸颊上晕出几丝薄红,让冷风吹清醒了些之后低头钻上了车。
黎姐没想到他今天能表现得这么好,三言两语就把刘导哄得喜笑颜开,当场就定下了他演自己新剧的男二号。她喜上眉梢,亲自开车将季尧迦送回他的住所:“小季,你住院的时候是不是偷偷上人际交往进修班了?今晚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黎姐也是老牌经纪人了,手下带的艺人不止季尧迦一个。在娱乐圈,光凭长得好看没什么用,得善经营愿意往上爬才有出头的可能。季尧迦性格孤僻冷淡不善交际,没背景实力也谈不上,一看就知道没有爆火的命,所以黎姐以前一直都对他不太上心。
可没想到拍戏撞了回脑子,回来竟然脱胎换骨了。
薄彦有些腼腆的笑笑,像是不太好意思:“没有,只是姐姐费心为我争取到这个机会,我不想让你失望。”
他喝了酒,眼里好像浮了一层水,衬着眼尾下的泪痣乖得可怜,混娱乐圈的都是老狐狸,黎姐没那么容易被他这张脸骗了。但不管是真是假,这话到底听着心里泛酥。
黎姐放软了语气,不再像之前一样端着架子:“你开窍了就好。”她递了一瓶矿泉水给薄彦,眼神柔和,“以后好好拍戏好好营业,就凭你的样貌,哪有火不了的道理。”
薄彦乖乖讲是。
季尧迦的房子是租的,一室一厅,养了条小狗,一开灯就摇着尾巴蹭了过来。
原主父母离异,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没什么必要的事基本不联系,因为性格内向,也没什么朋友。
薄彦抱起小狗揉了揉脑袋,给它开罐头吃,嘀嘀咕咕:“想我了吗宝宝?”
小狗埋头干饭,吃得很欢畅。
薄彦站起身来扫视了一圈灰白色调的房子,小声嘟囔:“好冷清。”
他跟季尧迦性格南辕北辙,天生就是喜欢热闹的happy puppy,从小学到初中,走到哪里都跟人勾肩搭背,就连上厕所都要呼朋引伴一大群。
但遇到了柯凌舟之后就开始变了,那人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也不让别人碰,薄彦连给人挨一下都不敢,自然也就落得了个形单影只了。
一想到狗东西就没什么好心情,薄彦拉着个脸踢了一脚饭盆,没办法报复本人只能拿狗撒气:“柯凌舟,好吃吗?”
小狗饭碗被踢,不高兴地冲着薄彦“汪”“汪”两声,薄彦权当是柯凌舟在说话,冷笑一声抄起双臂:“以后我就是你爹,你的衣食父母,不听话就没饭吃,清楚了吗?”
狗转过身,对他放了个屁。
…
刘导敲定薄彦演男二之后没多久就跟他签了合同,薄彦第一次进组拍戏,好似那个刘姥姥进大观园,兴奋得双眼放光。
好多人啊!
一段时间的适应下来,他早就真心喜欢上了演员这个职业,不为什么,就两个字——热闹!
剧组乌泱泱一大群人,黎姐带着他先去跟各位导演编剧主演都混了个脸熟,然后让助理小颖陪着围读剧本对台词。
《酌春》不是什么S 的大制作,演员都不算大牌,挺好相处,薄彦很快就跟几个年轻演员打成了一片,收工以后一起去聚餐,那叫一个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男主夏仰做东,挑的是家挺高档的私宴餐厅。薄彦进去的时候正低头给女主宋倪看小西施犬的视频,两人头抵着头挨得很近。
宋倪小声惊呼:“好可爱,狗狗叫什么名字?”
薄彦嘻嘻哈哈:“柯凌舟。”
不远处沙发上仰头用杂志盖着脸的年轻男人闻言眉头微皱,缓缓睁开了眼睛。
目之所及只能看到对方远去的背影,原本没什么特别的,但女孩笑着凑近身穿黑色毛衣的男生,发丝拂过那人侧脸,柯凌舟清清楚楚看到他耳根微红,抬手摸了摸耳垂。
他脸色遽变,猛地站起来大喊了一声:“站住!”
闻人延刚跨进大堂就听到发小一声暴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冲过去拽过其中一个男生的手臂,愣了半晌后默念一声“我靠。”
他认出前面回头的有两个都是明星,左右已经有人在举着手机拍照了,这要是传上网岂不是丢死人了,有点慌乱地骂了一句:“妈的柯凌舟干嘛呢?”
怔愣间柯凌舟一只手已经掐上了薄彦的下巴,那架势活像当众耍流氓。闻人延不想管但又不得不管,最后带着一脸视死如归冲上去扒拉柯凌舟:“凌子你这有点冒昧了吧!”
柯凌舟目光像把钩子,死死钉在薄彦脸上,像是想挖开面皮看破血肉。
被他用这种恐怖目光逼视的男生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了,紧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闻人延赶紧给人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朋友他今天喝多了不好意思啊。”他伸手去掰柯凌舟手指,然而收效甚微。眼看越来越多人举起手机,闻人延一咬牙凑近他耳边放轻声音,“蓝柳那边说是有新消息了,你不想赶紧回去听吗?”
浑身上下都紧绷得近乎神经质的男人听完这句话目光忽然柔和了下来,几乎是有些小心翼翼地:“真的?”
闻人延昧着良心:“骗你我一胎八个全是儿子!”
柯凌舟终于松手了,但目光还是带点审度,薄彦头皮发麻强装镇定,露出了一个假笑,摆摆手:“没,没事,都是误会。”
餐厅经理已经闻讯前来控制场面,一边是明星一边是少东家朋友都不太想得罪,只好当和事佬两边赔笑。
柯凌舟短暂失态之后又恢复了平时那副目中无人的死样子,冷冷瞥了薄彦,原本都转身了,突然又开口:“你刚刚说你的狗叫柯凌舟?”
“…………”
薄彦恨不得穿越回五分钟前把自己舌头咬掉,紧急头脑风暴:“是Colin Chou。”
闻人延一听就乐了:“狗名字起得还挺洋气。”笑到一半闭了嘴,因为柯凌舟恐吓完薄彦又来拿眼神恐吓他了。
他挨了眼刀,还得帮兄弟擦屁股,对着薄彦一行抱歉笑笑,直言这顿免单以后也不用预约。都是公众人物也不好斤斤计较,见薄彦也没什么要追究的意思就都顺水推舟承了这个情。
柯凌舟满脸不耐烦,明明是他惹是生非,却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八百万,没等闻人延话说完就走了。
闻人延有点无语,但又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薄彦一行离开之后看着兄弟背影独自发愁:“怪不得死了老婆要发疯,就这狗脾气除了小薄谁受得了啊。”
…
那天过后薄彦整整一个月没敢直视狗子眼睛,怂逼兮兮地把名字改了回去,生怕下次又嘴瓢惹火烧身。
在剧组的日子过得充实,薄彦很喜欢剧组的氛围,每天拍戏间隙除了跟夏仰宋倪他们打打闹闹拍营业物料就是围观他们跟代拍斗智斗勇和谈圈内明星八卦,这班儿上得别提有多得劲了。
转眼就是三个月后,拍摄进度接近尾声,大家都留在剧组一起跨年。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天上十分应景地洒了一场新雪,夏仰的生活助理买回来一箱子烟火棒,薄彦回酒店打算把吃完晚饭回去换衣服的宋倪拉出来一起放烟花玩儿。
因为是明星经常下榻的酒店,所以安保措施做得很到位,房卡只能刷指定的楼层,基本杜绝了有人串楼的可能性。
薄彦上不去,给宋倪打了电话,一个人站在角落等,忽然听到杂物间里传来几声暧昧的喘息,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有热闹不看是王八蛋,他偏头往里一瞧,隐隐约约从缝隙里看到两个男人姿态亲密,像是在接吻。
这么劲爆?薄彦眯着眼仔细瞅了瞅,发现其中一个半靠着架子上半身后仰,微微皱起的眉头看起来并不享受,反而十分厌烦。
而另一个背对着门口,双手禁锢在那人腰侧,显然没注意到对方的表情,缓缓低下头就准备用嘴解开对方牛仔裤上的纽扣。
……再看下去就有点少儿不宜了。薄彦没那么变态想继续围观,刚想拔腿开溜,手机微信“叮咚”一声响了起来,在这安静的角落分外扎耳。
薄彦僵住。
就他妈非得看这一眼!
杂物间里的两个人被惊动,同时抬头,原本被人发现野·战应当惊慌失措提裤子才对,但大门“哐”的一声砸开,靠在架子上的那个男人抬了下眉,居然命令道:“进来。”
谢骄被人纠缠到这儿本来就烦,还遇上傻逼敢偷窥,简直是直接撞在他枪口上。
他就像甩什么垃圾一样将妄图上位的小歌手一把推出门外,冲着僵立在原处的薄彦用唤狗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进、来。”
郝凯峯被推得差点撞到门板上,明明十分羞愤却敢怒不敢言,只能怨毒地剜了薄彦一眼,阴阳怪气道:“你可真是撞了大运,能被谢少看上,回去记得给你祖宗烧三炷香。”
郝凯峯气冲冲地走了,薄彦还站在那盯着谢骄的脸发愣。
这人他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谢骄、柯凌舟、闻人延三个是打娘胎里就认识的好哥们,狼狈为奸了二十多年,姓谢的表面上看着平易近人挺好相处,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前他们四个上同一所高中,谢骄跟他同桌,没事就喜欢搂搂抱抱,倒也不是对薄彦有什么意思,就是手贱唯恐天下不乱。柯凌舟回回因为这种事炸毛,也不去找罪魁祸首就可劲儿逮着薄彦算账,薄彦差点没被冤死。
他爸爸是娱乐圈龙头公司的董事长,说是圈内太子爷也不为过,有小明星想攀着他上位倒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少年时期的阴影让薄彦看到他就有点ptsd,不是很想跟他呼吸同一个空间的空气。
脚底好像沾了502胶水,薄彦很抗拒:“进来……干嘛?”
曾经的好同桌好整以暇地靠在置物架上,似笑非笑:“当然是给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