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殿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封净坐于高台上,手里把玩着那精巧的琉璃盏,闲适地看向跪在殿中的暗卫,“你说那梅楼主不见了踪影?”
“是在下疏忽,只一个转眼便将人跟丢,请家主恕罪。”暗卫跪于殿中请罪。
封净满不在乎地冲他摆摆手,“若是能让你发现他踪迹,他早就让那凉生楼里的饿狼撕碎得连渣都不剩了。罢了,你退下吧。”
“谢家主饶命。”
待暗卫出去,封净坐直了身子,看向那空荡荡的案卓,若有所思。
他倒不信那梅衡能狠心放下凉生楼不管同他撕破脸面,其余的放他去罢了,一个傀儡还能惹出什么事端?
封净满不在乎地举杯将烈酒一饮而尽,正要挥退下人回寝殿。
“家主,魔君前来拜访!”一个小厮急忙拿着拜贴走了进来,还未走两步便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他怀中的铃铛坠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竟是死了!
“封家主好生雅兴,怎一人独饮,不知晏某能否同家主一起评鉴?”晏别跨步走进殿中,目光只扫过封净一眼,最后落在殿内设置的案卓上,“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了,封家主竟是有约了。”
封净眼中一凌,弯了弯眉眼,换上左右逢源的表情,连忙从主座上下来,“君上说的哪里话,是在下夜观天象,算定今日有贵客前来特地摆上的,没想到竟是君上和圣子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了。”
“来人!还不快把这碍眼的东西拖下去!再弄几张案卓来,将那失了热气的菜换下!”封净将那具尸体往旁边一踹,然后弯腰谄媚地冲晏别一笑,“君上,您往里面请。”
晏别轻飘飘看他一眼,轻笑,“既然封家主如此盛情邀请,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哪里哪里。”封净微微低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如今晏别来落回天,几乎要把算盘甩他脸上了,之前一直打马虎眼并非长久之事,只是他没想到晏别竟然敢大摇大摆地来他的地盘,竟真是拿他不放在眼里,拿幻魔族不放在眼里了。
既如此,那就不怪他下手了。
封净看了一眼晏别和圣子,右手深入袖中。
“叮呤——”
风铃声响起,宴会重新开始了。
晏别坐在主座,血旻和澹台二人坐在客座,封净也坐在了客座。
“不知君上大驾光临,有何要事?”封净笑着开口。
晏别看着给他倒酒的女子,身段窈窕多姿,举手投足之间,一股清香飘散开来,让他眉眼中的寒霜都化了几分。
“只是同封家主叙叙旧而已。”
封净心中冷笑,说得好听是叙旧,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杀他附上小厮,硬闯宫殿,可真是他口中的“叙旧”。
“自君上登基,魔族十三族便迎来了久违的安宁。君上雷霆手段,我幻魔一族能在君上手下做事,当真是三生有幸。”封净奉承着,起身端起酒杯看向晏别,“这一杯,敬君上。”
晏别此刻已然将那侍女搂在怀中,面上泛起异样的红,只敷衍地冲封净点点头,一双眼全凝在怀中美人上,毫不犹豫地一饮而下。
封净冷笑一声,将酒杯摔在地上,一步步朝晏别走去。
“封家主,你这是做什么?!”血旻骤然出声,澹台二人已然准备拔刀相向,却发觉动弹不得,脸色骤然一变。
而晏别像是毫无察觉一般,依然抱着怀中的“美人”。
风铃声再响起,那“美人”早就化作白骨,而血旻和澹台二人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
封净勾唇冷笑,一一扫过他们的脸,“是你们不死心非要踏入我幻魔地带,如今境界皆是自讨苦吃!”
“什么破魔君,一介堕魔,也敢称君,真当我鸠千夜无人敢与他为敌吗?!”
“封净!你要干什么?!”血旻冲他吼道。
封净冲他阴森一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直直逼近晏别。
而此刻晏别早就沉入那温柔乡,如何还能在乎外界声音。
只是便宜他了,竟然让他死得毫无痛苦。
寒光闪过,鲜血喷涌而出。
封净骤然睁大了双眼,面前场景千变万化,他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了站在殿中的晏别,和他身后拿着银铃的澹台寅。
那双眸中泛着刺骨的冷意。
封净自嘲一笑,嘴角流出鲜血。
他自认幻术一技中,无人能与他敌手,却不曾想是他一叶障目,自欺欺人,最后竟然毁在自己徒弟手上。
真是天大的笑话。
“晏别,你堕入魔道,总有一天会遭受反噬,众叛亲离,从高台坠下!”封净会光返照般冲晏别大喊。
“放肆!”澹台寅说罢便要飞身出去,被晏别拦住。
晏别只看着主座上,一刀插入自己脖颈处的封净,目光骇人,嘴角扯起冷意,恶劣地笑,“我早就众叛亲离,罪无可恕,至于反噬与否,和你这死人有何关系。”
“这鸠千夜,早已成了我的天下。”
座上之人还想再说什么,但已然断了气。
晏别收回笑意,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跨步出去,冷声道,“搜遍这落回天,掘地三尺也要将温清川给我找出来。”
“是!”
——
“小心。”梅衡拉住温清川的手腕,拉着人躲过头顶上落下的碎石。
温清川冲他无奈一笑,“云行兄,我倒没这般娇弱。”
梅衡一愣,松开了拉着温清川的手腕,“是我唐突了,总还认为你是那小个头的孩童。”
梅衡想来是没少在落回天里走动,两人只花了半个时辰便找到了骨香笛所在的洞穴。
洞中阴寒无比,头顶之上甚至还有尖锐的冰锥,稍有不慎便会被划伤。
且不说温清川是个存活百载之人,单是一双天眼,这冰锥便不会伤到他半分。
但梅衡仍像护着不会走路的孩童一般护着他。
温清川自是知梅衡的爱护之心,也不好拒绝,只好转移话题,“这骨香笛应当是幻魔一族的秘宝,云行兄怎对此地如此熟悉?”
梅衡跨过面前的水坑,从袖中放出几只发光萤虫照明,“我同封净做的交易便是跟骨香笛有关,封净就是那幻魔族族长。”
“与骨香笛有关?”温清川微微皱眉,思索片刻问道,“难不成是跟幻术有关?”
梅衡冲他一笑,又是下意识朝他伸手想要扶人跨过面前坑洼之地。
温清川不好拂他面子,便将手伸了过去。
“还是无相聪颖,我这轻轻一点便懂了我的意图。”
“云行兄。”温清川无奈地看向梅衡,这人总是喜欢拿哄小孩的手段夸赞自己,一百年来竟是没有一点长进。
“梅氏一族便是靠傀儡术出名,才在天地之间有一袭之地。天资聪慧者做出的傀儡和活人无差,是具有神识的。”梅衡敛去眉间笑意,“但有神识并非好事。”
“难不成有傀儡背叛主人的事情?”温清川蹙眉问道。
“正是如此。虽然傀儡是受制于操控者,但有些具有神识的傀儡竟为了违抗指令选择自爆。”梅衡面容沉重。
温清川安抚地拍了拍梅衡的肩膀。
傀儡对于操控者而言,都是耗费心血的产物,和骨肉血脉无异,这种违抗命运的方式,对傀儡对操控者都是深重地伤害。
“但这和骨香笛有何关系?”温清川不解地问道,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般轻声呢喃,“是幻术?”
“嗯。”不过片刻,梅衡面容中的忧愁便散去,又恢复了那云淡风轻的模样,“骨香笛你应当有所了解,他是魔神产物,附有魔神一缕神识,但这强大的神识也催生出了一种草药——浮生草。”
温清川心中一沉,这骨香笛里果然寄存着魔神的神识。
“那浮生草研磨成粉与操纵的心头血交融,再将傀儡丝浸泡其中,便可使生出神识的傀儡,在保持神识的情况下自愿听从操控者的命令,不会再做出自曝行为。”梅衡看向温清川,没有再言。
但温清川已然听懂了他弦外之音,拥有神识之人怎么可能再心甘情愿听从别人的命令?
除非用幻术,将那人置身于环境中,完成命令。
温清川面色阴沉,这和诡道没有任何区别。
“别担心,我不会入诡道的。”梅衡似是看出了温清川的担忧,安抚道。
“那幻魔族怎愿将这种珍宝与你们交换?”温清川轻叹一声,他知梅衡素来最知分寸,便不再多言。
“那骨香笛有魔神神识又如何愿意被他们这般囚禁?”梅衡轻笑地将突然出现的守卫轻轻挥手,对方便倒地不起。
温清川一愣,倒地的竟不是真人,而是傀儡。
“魔神神识太过强大,方圆一里外皆是幻境,连幻魔族都无法靠近。”梅衡大步踏入幻境之中,“但唯独傀儡这种没有任何破绽弱点的‘假人’才能免除干扰。”
温清川也跟着踏入幻境,幻境与他如同虚设,即使真的陷入其中,有天眼在很快便能找到破境之处。
果不其然,接下来他们碰到的皆是傀儡,越深入傀儡越多。
“那幻魔就这般放心你们守卫此地?”温清川不解问道。
这种上古魔器,幻魔族怎么放手他人在此地看管?
“你亲自瞧上一眼便知为何。”
一路上来,几乎没有阻碍,两人很快就到了存放骨香笛的地方。
此处竟然是没有任何傀儡。
空旷的洞内中央立着千年寒冰造就的柱台,而那台面上放着白骨铸造的笛子。
“你且看好了。”梅衡说罢便操控着唯一一具大乘期的傀儡踏入洞穴中,几乎在它踏入的那一瞬间,洞内剧烈震动一番,刹那间冰锥落下,将傀儡穿了个透心凉,而后在被扎中的地方生出寒气,眨眼之间就将傀儡冻成一座冰像。
速度快到连温清川的天眼都没能捕捉到半分影子。
“没有人能踏进去,那冰锥是寒气积攒而成,这大乘期傀儡不是血肉之躯尚且会变成这样,你如今可是半分修为都用不得。”梅衡偏头看向温清川,难得严肃起来,“你当真要为了晏别踏入这种险境?”
温清川抬眼看向中央的骨笛,声音坚定,“不止为他,也为天下百姓。”
“纵使我身死于此,也不能让这邪器再现于世间。”
“况且,”温清川偏头冲梅衡露出浅笑,缱绻而言,“我不会命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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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