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连绵。
青云宗的一行人艰难地走在雪地里,林子里十分寂静。
庚商被袭永丰喊来和青云宗的人一起。他想到自己早就已经退出宗门了,不便以真容示人,就往脸上带了一张黑色的面具,沉默地走在队伍最后面。
“走了这么久,哪有什么怪物?”队伍中有人抱怨道。
“对啊,除了雪还是雪,别说怪物了,连牲畜都没看到一只。”
队伍逐渐浮躁起来。
庚商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忽然屏气凝神道:“有声音。”
众人皆停了下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沙沙沙”的声音响起。
十几道奇形怪状的身影凭空出现,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暮色中尤为明显。
“吼——”发出了类似野兽咆哮的声音。
下一刻,他们就突然贴进,众人这才看清楚他们——哦不对,是它们的样子。
哪怕玩惯了掉san值的游戏,庚商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很难形容,就像是把人和兽动物放在一个搅拌机里打碎,再随意地将这些零散的部分填在人的模子里拼合起来。
没有人敢说话,不约而同地运转着体内的灵气。
庚商半蹲下躲开一个怪物的贴身袭击,取出蕴养在丹田里的长枪,反手便戳进怪物腰间的人眼珠子里。
“boom”的一声,风灵气将怪物体内充满爆开,尸块散落一地。
庚商随意用手背擦了下落在下巴上的眼浆,从「背包」里拿出一把符纸,迅速贴在正包绕在几个师妹师弟周围的怪物身上。贴满一圈之后,他站在中央,一边掐诀一边念出几个字符,接着,大量灵气从符纸中涌出,将怪物炸开。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只在几个呼吸之间。
来这里的也勉强算是青云宗的精锐,反应过来之后,也拿出武器纷纷加入战斗。
庚商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些师妹师弟们,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他自认为他们那届已经够差了,没想到这些人更差。
“师姐,这是什么怪物?”有个第一次来的师妹,艰难地问道。
庚商也竖起耳朵听,其实他也没见过,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领头的师姐利落地斩掉长在人身上的鼠头,道:
“它们叫缝合人,是空洞的造物,空洞把人和妖兽吸进去以后,在孢子的作用下,就会将其撕碎然后重新组合,就变成这种恶心的东西。”
空洞?孢子?
都是庚商从前没有听说过的词。
他的心沉了下去,在他离开这里的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完一波怪后,师姐从储物戒指里拿出十几瓶药丸,一边分发一边道:“我们离孢子中心越来越近了,为了防止感染,大家每半个时辰吃一颗这个药丸。”
庚商接过瓶子,道:“谢谢,我想问一下,孢子是什么东西?”
问题一出,众人就用异样的目光看向他。
“噫,你真的不知道孢子是什么吗?” 有个师弟道。
“抱歉,我闭关了几年,不太清楚这些。”庚商道。
大家一边继续往山上走,一边絮絮叨叨地道。
“其实我也没见过孢子,只听师尊和师姐师兄讲过,出现「异象」的地方,往往就是因为孢子复苏了,会产生大量「空洞」,靠近孢子的人,很有可能会「恶化」,失去自己的意识,变成充满攻击欲的怪物,逐渐失去人的样子。”
“而且我还听他们说,孢子周围寄生于灵脉,会使得灵气浑浊,最后整条灵脉都会干涸,被污染的灵气会使周围的所有生灵凋零。”一个师妹道。
“是这样的,大家不要掉以轻心,越靠近孢子,怪物就会越多越难对付。”领头的师姐道。
“我们此行是为了除掉孢子吗?”庚商问。
“不是,我们只用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多多消灭怪物、封印空洞,至于清除孢子,是掌门他们才需要操心的事。”师姐道。
怪物杀了一波又一波,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越往山上走,灵气就愈发浑浊,行动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砰砰——砰砰——”的声音也愈发明显。
师姐耐心地给大家解释道:“这是孢子跳动的声音,说明我们离中心越来越近了。”
“怪物一波又一波地来,什么时候才能清理干净?”有个师弟气急败坏地坐在树干上抱怨道。
“这就累了?真给我们青云宗丢脸,人家流星门和元始寺的人早就来了,我们才来了一天。”有个师妹早就看他不爽了,这人一路上磨磨唧唧的,打怪也不积极。
“我哪里说累了,这不就问一下吗。”师弟气急败坏地辩解。
在他们的争吵声中,庚商终于有时间歇息片刻,他不免想到还睡在客栈里的滕京雪,也不知道这个小祖宗好一点没有。
想到滕京雪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了之后到处找的样子,庚商就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看着周围不免有些狼狈的众人,庚商想,幸好小祖宗没有跟着一起来,又冷又累,肯定会哼哼唧唧一路都要他抱着的吧。
三天三夜过去了。
青云宗的人跟元始寺的人汇合,期间清理了大概有几十波怪物,封印了十余个空洞。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孢子跳动的声音减弱了,而且空洞也没有之前密集了。”在结束了又一阵厮杀后,有人感叹道。
元始寺的领头和尚答道:“那就说明孢子的影响已经在减弱了。”
“到底是谁清除孢子啊?”有人好奇地问。
“不知道,没有人见过那个人的真面目,总之每次一有孢子,那个人就会出现,然后将孢子解决掉。”
“哎,没有人好奇吗?”
“总之,掌门和长老他们很少提起,这可能是一个秘密。”
庚商是个i人,每回到这种人多的时候就忍不住躲到角落一个人待着,往常还有滕京雪和他一起。
他坐在人群边缘的一个树桩上,一边吃士力架一边想着和叶石的那番对话。
想了两三天,也什么都没有想出来。
第六感告诉庚商,毕竟经过他曾经那么多次耳提面命,滕京雪应该不会随便乱杀人。
总之,他一定会调查清楚事情发生的原因,至于叶石那边,也会给叶石一个说法。
更何况,庚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有什么资格责怪滕京雪,明明他自己也是个杀人犯。
就在这时,队伍里有人皱眉问道:“你们感觉到了吗,大地好像在震动。”
众人站了起来。
“难道要雪崩了?”
树也跟着震了起来,雪成块地从树上落下。
“你们快看天上。”
起初是山顶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白点,接着就有阴影从白点开始向两侧缓慢扩展,像是逐渐延展的巨大翅膀,一点一点将整片天空遮盖住。
“怎么回事?”
“是孢子引起了新的异象吗?”
众人议论纷纷。
从山顶开始,山体的震动愈发强烈,不仅是这座山,似乎连周围的山也开始震动起来。
修士们纷纷拿出法器远离山体,青云宗的弟子大多都是踩在御剑而行,元始寺的和尚们的和尚或是坐在莲花上,或是放大的木鱼上。
庚商踩在长枪上停在空中,这才发现山上不只有他们这一群人,就光是他们所在的这面山,都有十几处人群,现在都停在半空中。
大家不约而同望向山顶,那是一切异样的源头。
庚商在半山腰,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只能看见十几个人影正围绕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物体。
那个物体大概有十几层楼高,正在跳动着,它每震动一下,山也跟着震动一下。
庚商眯了眯眼睛,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那个东西的形状好像裸露在外的人类的心脏,心房收缩,心房舒张,心室收缩,心室舒张,盯着看的时间越长,那种诡异的感觉就越发强烈,似乎真的是一个生命的存在。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砰砰”的声音也愈发短而急。
众人哪怕站在法器上也跟着受到波及,许多没有练好下盘的人东倒西歪的站都站不稳。
庚商的瞳孔猛然缩小,他发现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有一个小白点,那人浮在空中,白发肆意地飘扬。
庚商的视线紧紧地锁在那人身上,一头白发,还有那纤细修长的身姿,难道是滕京雪吗,不对,他明明在客栈里休息,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再说了,滕京雪可没有当救世主的心思。
“那个白发人是谁,他要做什么?”
“不知道哎,从来没见过。”
“好奇怪,看不清楚他的脸,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
人群议论纷纷,看向山顶上那个以人类之躯独自面对庞然大物的白发人。
银色的五芒星法阵在空中展开,一层、两层、三层,像是含苞待放的花瓣似的不断出现,足足叠加了十八层。
白发人紧紧闭住双眸,银白的光芒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心脏」跳得更快了,似乎在做最后的抵抗。
众人皆屏气凝神。
哪怕没有触碰到,只是看着,都觉得那银白的光芒格外温暖神圣,让人不由得展开遐想,若是被包绕其中该会多么舒服呢。
渐渐的,可能也没有过去多久,银白的光芒终于将「心脏」包裹住,盖在天上的翅膀抖了抖,接着,光芒像是爆炸的烟花一般彻底扩散开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似乎猛地蹦了起来,在风中不断下落,处于一种十分舒服的状态,充盈而纯洁的灵气滋润着体内每一条经脉,将体内的杂质冲刷洗涤干净,接着,就感觉到似乎有一双略微冰凉的手将他们接住,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庚商努力从这种舒适的感觉中清醒过来,发现那只是一种错觉,自己还在长枪上并没有落在地上。
他睁大眼睛看向山顶,心跳几乎停滞。
孢子,或者说是「心脏」彻底消散了,可那个白色的身影像是失去翅膀的小鸟一样,在空中不断下坠。
庚商想也不想,操纵长枪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山顶,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接住他。
庚商在这一刻只恨自己学习御剑飞行的时候,没有再专心一点,应该再多练一会,这样就可以更快地接住那个人了。
可是哪怕庚商已经用尽了体内的灵力,也赶不上那人下落的速度。
就在那人快要落在地上的时候,一个人飞身而起将他接住了,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是捧起珍贵的宝物。
庚商松了一口气,在看清楚接人的那个人的脸之后,却打消了继续上前的想法,像是逃兵一样调转回头。
——
庚商回到客栈里,先匆匆上了楼梯推开了滕京雪的屋子。
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他期待的那个人,床上的被子乱糟糟一团,似乎是走的时候太急了才匆忙掀开。
庚商在屋子里等了很久,也没有点灯,回想起那人下落的一幕,还是觉得有几分心悸。
直到夜深了,门口才传来些许动静。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庚商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你去”哪了?
庚商在看清楚人是谁以后,临时改了话音,道:“前辈。”
袭永丰抱着滕京雪走了进来,怀里的人一头白发垂下,紧紧合住双眸靠在袭永丰的胸膛,眉间紧紧蹙起,似乎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怎么回事,你们去哪里了?”庚商的视线落在滕京雪身上,紧紧跟着袭永丰走到床边。
袭永丰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道:“他需要休养。”
“他怎么了,受伤了吗?”庚商再多的疑问都化作了对滕京雪的担忧。
袭永丰道:“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什么?”庚商反问。
“不管你有没有看到,最好还是当做没看到吧。”袭永丰语焉不详地说:“你只需要尽快完成你的任务,早点离开这个世界就行了,没必要掺和进这些事情里。”
说罢,袭永丰转身便要离开。
庚商给滕京雪掖好被子,终究喊住袭永丰:“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仅看到了,最后,他还看得一清二楚,那个落下的白发人,也就是和「心脏」对抗的人,就是滕京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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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