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舒然从小到大都活得很顺遂,可谓是集万千宠爱长大的贵女。
虽然母亲刘氏是荣国公的续弦,一直没有生下嫡子巩固地位,但府中也没有其他的姨娘和姐妹。而且没有兄弟也意味着娘亲也会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全心全意照顾她。
兄长荣逸和她非一母所生,但是他性格和善,对府中之人都很宽容。
随着年龄逐渐长大,这位兄长更是入了皇帝陛下的眼,成为了朝堂之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荣国公府也越发强盛繁荣,只要她出门,左右皆是各家贵女相伴。
身边的姐妹都逐渐觅得良人,一个个嫁做人妇,只有她的婚事迟迟没有定下来。
也不能怪荣舒然太过挑剔,从小到大她接触的最多的就是荣逸,她见到外面的那些男子,连自家哥哥的手指头都比不上,根本没有办法对任何人动心。
所有关于女子都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荣舒然也不例外。
正好母亲刘氏也看不上那些人的家世,总是觉得以她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郎君,婚事便一拖再拖。
只是在荣舒然十四岁的这年,发生了一件大事。景王举兵造反起义,而他杀的第一个大臣就是她的哥哥荣逸。
那时荣舒然正在参加姐妹举办的赏花宴,猝不及防得知兄长去世的消息,她整个人都是懵的,也完全顾不上周围的人奚落的眼神。
她失落地跑到了皇城贴消息告示的地方,便看到小吏在张贴告示,内容无非是大骂景王狼子野心,居然残害朝廷命官。
京城里的百姓惴惴不安,人人都觉得景王造反,迟早有一天会杀到京城,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人。
以前看不惯荣逸的纨绔王少爷看到告示,差点乐晕,他挑衅地对荣舒然说道:“你那兄长可真是短命,日后荣国公府没有了倚仗,还不知道能再辉煌几时,不如嫁给我做妾室,还能保你衣食富贵。”
荣舒然羞愤呵斥:“你是什么东西,居然癞蛤蟆先吃天鹅肉。”
王少爷见她不识好歹,一时气恼就要抓她:“如此泼辣刁蛮,看来荣国公真是没好好管教女儿。”
眼看他这双咸猪手就要挨到她,一把黑红的剑柄直接落下,敲到王少爷那双手上,让他嗷嗷一阵叫唤:“嘶,痛死人了!”
王少爷疼得直抽气,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等他见到男人的那张脸时,又窝囊地憋了回去。
魏擢阳身穿墨色长袍,他手握长剑,俊俏的眉眼带着一抹利色,冷漠的眼神扫过来顿时刹气横生。
王少爷平常喜欢仗着家世欺负别人,人人都知道他是纨绔,所以见面都绕着走。
但他却万万不敢招惹魏擢阳,在这人面前他只能算得上小巫见大巫。
毕竟魏擢阳和他哥哥曾经在一个书院,他哥都只有挨揍的份,连魏擢阳的跟班都算不上。
“擢阳哥,你今天怎么没上值?”王少爷哆哆嗦嗦打招呼。
魏擢阳没空和他闲聊,只是冷冷说了一句:“这种事情别让我再看到第二次,不然下次便卸了你这双手。”
王少爷立马点头认错:“谢谢擢阳哥高抬贵手,你放心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荣舒然曾经也见过魏擢阳,只是那时的他被兄长打的鼻青脸肿,记忆中狼狈不堪的人,和眼前这个丰神俊朗份男人除了眼睛,似乎毫无其他相似之处。
当对上他漫不经心的眼神时,荣舒然心跳速度加快了很多,她涨红了脸喃喃说道:“多谢。”
男人没再看她一眼,匆匆上马,策马扬鞭而去,背影挺拔而孤傲。
那时候荣舒然才明白何谓情窦初开,在她豆蔻年华的年纪,也遇上了第一个心动的人。
只是后来荣国公府就此没落,曾经在外面巴结她的那些人,全部都隔岸观火,人人都对她避之不及。
原本荣国公府对尚书府算得上门当户对,但现在却是远远不及了,荣舒然也知道她的身份现在已经配不上魏擢阳了,便从未主动开口跟刘氏提及自己的心意。
兄长虽然英年早逝,但是他同胞妹妹却回府了。原本荣舒然对荣枝是根本看不上眼的。
一个十几年都被养在庄子里的小姐,难免沾染上乡土气息,在面对荣枝的时候,荣舒然不自觉地挺直腰杆露出了优越感。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荣枝竟然如此厉害,直接被封为了郡主。
而母亲刘氏也因做错事情得罪了荣枝,被父亲处罚关进庄子里。
母亲去庄子之前还为她谋求了一门亲事,荣舒然不愿意嫁什么少卿,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
刘氏哭着求她:“就当是母亲求你,这次便听从母亲的嫁给许少卿吧。他父亲虽然只是一个四品官,但许少卿一表人才,深得圣上的信任,前途不可限量。”
荣舒然不情愿地拒绝:“可是我也与他从未见过,盲婚哑嫁就如同赌博一般,我若是不喜欢他,那后半辈子要怎么活。”
刘氏婉言相劝:“母亲怎么会害你,许少卿虽然没有天人之资,但也相貌堂堂,是一个有书生气的良人。”
“母亲,我有喜欢的人……所以也不想嫁什么许少卿。”
刘氏踉跄起身盯着柱子,红着眼睛威胁道:“不管你喜欢的是谁,现在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亲事了,嫁给许少卿算是咱们高攀,你就当从未有过心仪之人,嫁过去相夫教子便是。若是你不答应,我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荣舒然哭着阻拦,抱住刘氏哭道:“母亲不要,我嫁……我嫁就是了。”
曾经对于嫁人有过千万种幻想,但真正到了亲事落定的时候,荣舒然反而没有了任何期待。
她如刘氏所愿嫁到了许府,公婆都是很好说话的人,夫君也是彬彬有礼的君子,日子似乎就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荣舒然都要妥协打算这样过一辈子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对外人克制守礼的夫君,每回喝酒之后,都会发一阵酒疯。每一次酒醒之后,他都无比懊悔,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可是官员之间的应酬不可避免,他每个月总归要去上几次。
荣舒然刚开始只是被误推误撞了几次,她也并没有在意。
后面过年期间,家家户户都有着不少酒席,男子之间的应酬只多不少。
许少卿被灌得烂醉如泥回到家,在荣舒然替他换衣服的时候,指甲不小心划伤了他的脖子。
他突然瞪大眼睛,暴起对她大打出手,喝茶的杯盏直接往她脸上砸去。
荣舒然慌忙躲闪,还是被砸伤了额头血流不止。
从未受过这种委屈的荣舒然夺门而出,连夜回到了荣国公府,这一举动也惊动了两家人。
第二天许少卿就来道歉了,他语气诚恳表示后面定然不会再犯。
荣国公晾了他一个上午,便原谅了他的行为,让他去接荣舒然回府。
可是荣舒然打死也不愿意跟他回去,心里产生了万分的抗拒。
许少卿无奈哄道:“舒然,现在大过年的怎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也别闹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荣舒然眼眶通红:“什么叫我别闹了?以前你醉后之后,每一次都是承诺下次不会再犯,但却从未认真改过,这让我怎么相信你?”
这次不管许少卿怎么劝,荣舒然都不为所动,她执意要留在荣国公府,这一呆便是半个月。
刘氏回到府中也劝她:“我看许少卿是真心悔过,你就原谅他吧。已经嫁为人妇,就不要再任性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正道。”
荣舒然恍惚道:“这便是母亲想要的吗?女儿如你所愿嫁给了他,可心里却从未快活过。”
刘氏沉默了一会儿,叹气说道:“这世间能嫁给自己所爱之人的女子少之又少,大多数都是听从父母之命盲婚哑嫁,日子快不快活是过出来的,凡事都要看开些。”
所有人都在劝荣舒然回去,说她要学着长大,不能再跟小孩一样任性。
这时荣枝也回京城了,她是陪魏擢阳以及明珠公主一起回来探望家人的。
等回到荣国公府时,看到荣舒然头上的伤,知晓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她只是问:“疼不疼?”
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问过这个问题,就连父母亲也只是劝她原谅许少卿而已。
荣舒然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眼泪夺眶而出,点头哽咽道:“很疼,真的很疼。”
“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这种事情不能原谅,舒然……你可以愿意和离?”
和离两个字震耳欲聋,却似乎打碎了压在荣舒然身上的牢笼,让她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但想到世俗的指指点点,她又有一瞬间犹豫,她真的可以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么?
荣枝安抚道:“别急,你可以慢慢考虑两天,若是你先和离,却不想留在京城受人指点,也可以跟我去江南。若是你不想和离,那就让父亲出面示威,和许少卿约定这种事再不能有第二次。”
荣舒然满腔歉意,以前她对荣枝算不上好:“我想和离,谢谢你还愿意帮我……”
“不是我帮你,是你在帮自己。你选择自救,我只是顺水推舟一把而已,不必谢我。”
荣舒然突然也明白了,为什么魏擢阳甘愿为了荣枝放弃京城的一切。
此刻连她也不得不赞同,荣枝真的是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