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策闻言坐了回来,只听寒褚黎声音自隔壁传来:“莫要再吵了。掌柜的要钱给他就是,咱们抓了人就走,不会在此地耽搁太久。”
阿乙这才安静下来,寒褚黎叫商临把刚才打听到的事复述一遍。
商临道:“那香粉姑娘与我说,大约一个多月前,一名叫昆言的给赋者带着两名下属来到石寒镇,掳走了镇上琉璃铺子的老板福大佑,并残杀了县令的小儿子。石寒镇上没有给赋者,县令本想带全家逃跑,没想到昆言发现其动作后,误以为他要去外地求救,便将他全家都杀了个干净。镇中人听闻县令惨死,便都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一开始,除了县令一家,昆言没有杀害任何平民百姓。但大概二十天前,镇上有人惹怒了他身旁两个属下,其后不久便被人发现此人死在了自己家中。其死状其惨无比,身上不知被何物割开无数条小口子,每一道伤口都不致命,虽然痛却又不至于痛到昏厥,宛若凌迟之刑般。到最后直到这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才堪堪咽气。”
“之后那两名属下像开了杀戒般,每隔三日,便会潜伏于一人家中,将人折磨致死。曾有人目睹过他们行凶的全过程,夜幕之下,两人皆不现身影,而受害的那对夫妻,丈夫先是身体不听使唤掐死了妻子,崩溃之际又被完全看不到形状的利刃割破皮肤,那利刃不知何时会出现,更不知下一次出现是否会要其性命,那丈夫被折磨得几近崩溃,几次三番受不了想要一头撞死在墙上,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只能站在原地任凭折磨,直至血尽而亡。”
寒褚黎蹙眉:“没有形状的利刃,控制人的身体。这应当是那二人的异能。可有问到那二人姓名?”
给赋司记录着多数给赋者的姓名与其异能,若能知道那二人的名字,说不定便能知道他们的异能是什么。
商临:“据说一个叫寻七,一个叫弦月。”
寒褚黎手指轻点桌面:“倒是从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两号人物。”
商临回忆道:“大概十五六年前,当时殿下年纪尚小,还未曾到给赋司。我记得那时有一对约莫七八岁大的兄妹,曾来给赋司请求招安。但不知为何,被给赋司拒了回去。不仅如此,朝廷还派了人追捕他们,只是时隔多年,那兄妹俩下落不明,朝廷便撤回了他们的通缉令。”
寒褚黎惊讶:“给赋司竟不接受江湖给赋者主动招安?这是为何?”
商临摇头:“具体细节我也不知,那时前任司命殉职,由皇上暂任司命,陛下日理万机,很多事照顾不到,便都由着司内皇室子弟囫囵处理。我作为地位低下的江湖给赋者,无权过问太多。但若年龄对得上,那两人极有可能便是当年那对兄妹。”
寒褚黎:“可有打听到昆言的异能是什么?”
商临:“昆言因不曾伤人,所以无人知道他的异能。”
“这就奇怪了……”寒褚黎思索,“若说那两兄妹杀人是为报复。昆言到此地目的为何?”
商临:“属下不知,那香粉姑娘只知道昆言掳走了福大佑。除此之外,便再没有见过昆言的踪迹了。”
寒褚黎蹙眉:“那福大佑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商临道:“据香粉姑娘所说,福大佑也是个给赋者,但从未有人见他用过异能,故无人知晓他的异能是什么。福大佑非石寒镇本地人,大概两个月前,他带着妹妹来到石寒镇,开了间琉璃铺子维生。琉璃在古奇大陆上算昂贵物品,但福大佑卖的琉璃,不仅价格低廉,质量还好。质地坚硬无比,无论怎么摔都摔不坏。镇上大多数人都将瓷质的餐具换成了琉璃,就像这茶杯一样。”
“真有这么神奇?”寒褚黎将茶杯拿在手心摆弄。刚才他还以为,这种晶莹剔透的杯子是这家客栈特色,没想到竟是镇上不足为奇的东西。
外头清浅的日光透过窗户,落在琉璃杯的棱角上,折射出轻柔的光芒。细看之下,这琉璃杯果然比普通琉璃更透亮一些,没有任何杂质,表面也十分光滑。
寒褚黎将杯子递给阿乙:“用力捏碎他。”
阿乙“啊”了一声,皱起脸道:“殿下,虽说这玩意儿很硬,但俺力气太大,万一捏碎了,那掌柜的狮子大开口,要咱们赔咋办?”
寒褚黎笑:“先试试看能不能捏碎再说吧!”
“就是,别太拿大了!”商临抱起胳膊,一副看好戏姿态戏谑道。
阿乙受不了他挑衅,使劲捏住杯子,用最大力气,试图将杯子捏碎。
可直到他指节泛白,手臂肌肉开始颤抖,杯子上也未出现一丝裂痕。
商临哼笑一声,阿乙面上挂不住,将杯子放到地上,一脚跺下去——
地板震了三震,琉璃杯依旧完好无损,甚至连个磨痕都没有。
刚巧路过雅间外的掌柜停住脚步,声音幽幽从帘外传来:“损坏店内财物要照价赔偿。一只茶杯五十两银,踩碎地板则需赔一百两银。”
商临忙掀开帘子,将茶杯举到掌柜的面前:“没坏没坏。你看这不还好好的嘛!”
掌柜臭着脸哼了声,没理会他。抱着算盘下楼,边走嘴里边嘟囔:“这几个给赋者看起来又笨又呆,我就不信坑不到钱!”
耳力过人的商临:“……”
他将帘子关好,转身把茶杯放到桌上:“殿下,这东西绝非凡物。”
寒褚黎道:“你放才说,那福大佑也是名给赋者,莫非这与他的异能有关?”
商临:“若不是异能,也找不出其他解释了。”
寒褚黎:“昆言只掳走了福大佑,却没有掳走他妹妹,你可问了他妹妹是何许人?现在又在何处?”
商临:“那香粉姑娘说,福大佑的妹妹似乎也是名给赋者,福大佑失踪后,他妹妹试图寻找,却不知昆言等人的藏身之处。不久前,她自镇上消失,有人猜测她很有可能靠着异能逃出了镇子,到外头求救去了。”
寒褚黎疑惑:“昆言行事如此霸道,她能找何人求救?”
话音刚落,一只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手掀开对面帘子,露出沈墨辞那张讨人厌的笑脸来:“自然是本座。”
寒褚黎登时从座上跳起来,瞪着沈墨辞一双黑白分明的寒星目,大惊:“你怎么在这儿!”
他自方才心头便萦绕这一股不祥的预感,本以为是这次任务不顺导致,没想到这预感竟然指向,他会在此遇到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本想着离开京城便能避开沈墨辞,青峦城虽离京城不远,但一来一回少说要半月。等回京后他再躲上半月,耗到国师出关,便能有应对沈墨辞之策。
可为什么偏偏在这儿遇到了他?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还是沈墨辞故意为之?
沈墨辞将相隔两间雅席的帘子一把拉开,直接从隔壁迈过来,坐到寒褚黎对面:“你怎么这么笨,本座不是说了吗,福小佑找本座求救,本座是来帮她找哥哥的。”
寒褚黎目光由惊转怒:“我就知道你不掺和江湖事的话都是假的!你这人简直虚伪至极!”
沈墨辞扬起一边眉毛,似奇怪道:“本座的话你也信?”
寒褚黎咬牙,他早知沈墨辞嘴里没一句话能信,不掺和江湖事的话必定是假。可沈墨辞不是人善心慈的活菩萨,不会好心到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究竟是那福氏兄妹与他关系匪浅,还是他其实与昆言乃是一伙,所以才故意偷听他们讲话……
沈墨辞与他同时出现在石寒镇,当真是巧合吗……
寒褚黎眉毛压低,面色不善:“你最好给我说实话,不然休怪我将你一同逮捕归案!”
沈墨辞轻佻地笑了笑:“本座真是好害怕呀。”
“沈墨辞——”
眼见寒褚黎就要发怒,沈墨辞却语气散漫:“小殿下莫要在此处与本座动手,若不小心弄坏了什么,小心那掌柜的狮子大开口。”
沈墨辞脸皮比城墙还厚,骂他不痛不痒,打也打不得。寒褚黎宛若被捏住七寸的蛇,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墨辞朝他脸上轻飘飘扫了眼,又勾唇道:“本座倒想问问,小殿下对本座如此穷追不舍,究竟是为了冠冕堂皇的公务,还是单纯想靠近本座?”
寒褚黎愣住。他想不到这厮竟不要脸到如此地步,难道不是他对自己穷追不舍,死缠烂打到这里来的吗?
寒褚黎冷笑:“沈阁主好一套颠倒黑白,偷梁换柱的本事!”
沈墨辞长睫低垂,漫不经心看着他:“本座颠倒了什么黑白,小殿下可要说清楚。”
寒褚黎面色一窒,急促道:“沈墨辞,你不要脸别人还要!”
沈墨辞喜欢他这事儿,他最多容忍心腹商临知道,若被大肆宣扬出去,他六殿下的脸还要不要了?
沈墨辞试探出寒褚黎的软肋,眉眼一弯,似乎心情颇为不错:“小殿下,本座可不觉得这件事难以启齿。”
寒褚黎脸颊迅速染上绯红,再没了冷静盘问沈墨辞的心思。一脚踢开挡在中间的矮桌,掌心燎起火焰,朝沈墨辞打去。
沈墨辞不动如山,慢悠悠道:“小殿下想好了,在这儿与本座打起来,吃亏的是您还是本座?”
他和原策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掌柜的不会向他们溢价收费。即使打架弄坏桌椅,不过也就是赔偿几两银子的事。
而寒褚黎却不一样了……
果不其然,掌柜的闻声赶来,看到掀翻的桌子和寒褚黎掌心火焰,夸张怪叫:“这这这、桌子是谁弄翻的!桌角都磕破了!是不是你们这群给赋者!”
商临阿乙不敢接话,沈墨辞却好笑道:“掌柜的,你可瞧见了,动手的不是本座。”
“是是、自然不是您。”掌柜的把目光放到嫌疑最大的寒褚黎身上,质问,“这位客人,可是你弄坏了小店的桌子?”
寒褚黎咬着后槽牙收回手,从席上迈下来,尽量用和善语气道:“不好意思,刚才跟朋友闹着玩儿呢,敢问掌柜的,桌子破了一角该如何赔偿?”
沈墨辞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殿下,本座可不承认是您的朋友。”
寒褚黎对其怒目而视。沈墨辞心情愈好,唇角笑意愈发明显。
寒褚黎捏紧了拳头,掌柜的轻咳一声,打着算盘道:“若是寻常客人弄坏也就罢了,偏偏是你们这群爱惹是生非的给赋者!这桌子磕坏一角可就不能用了,损坏一张桌子需赔偿八十两银。念在你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本掌柜就收你七十五两银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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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寻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