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褚黎怔愣片刻,红着脸说:“你管我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说到底是你不对,我劝你最好歇了这不该有的心思!”
沈墨辞不为所动:“本座不知何时不小心暴露了心意,惹小殿下为此烦忧?”
寒褚黎哪知道沈墨辞做过什么暴露心意的举动,在那个荒唐的梦出现之前,他已有月余没见过沈墨辞。
沉默半晌,小声嗫嚅道:“就、好几次,你对我的眼神都不清白……让人看了浑身发毛!”
他本就不会撒谎,这种程度的谎言沈墨辞一眼便能看穿。
沈墨辞佯装不知,目光灼灼盯着寒褚黎烧红的耳垂:“你且说说,本座看你的眼神如何不清白了?”
寒褚黎指尖发麻,双颊愈来愈热:“你、你自己恬不知耻,还要来问我?”
沈墨辞笑:“是你说的,本座脸皮厚,不懂羞耻为何物。”
“沈墨辞!”寒褚黎咬牙,“你不要太过分!”
沈墨辞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寒褚黎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已然确定引起这误会的原因并不简单。
小殿下敢指认他喜欢自己,却不敢讲明事情始末,看来致使他产生误会的原因,比自己被死对头暗恋,更难以启齿。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小殿下说都说不出口……
寒褚黎未露丝毫端倪,纵使是沈墨辞也猜不出。
他决定继续试探:“本座不过是开个玩笑。不过有些事不可尽信,一直以来本座都以为跟小殿下关系不错,若有人在你身边挑不离间,小殿下可切莫被这乱嚼舌根之人干扰视听。”
寒褚黎奇怪乜他一眼:“没有人在我耳边嚼舌根,你多虑了。”
沈墨辞了然,又道:“之前本座确实与你有过几次针锋相对,不过那都是巧合。小殿下不会那时便以为本座是在追求您?”
寒褚黎冷哼:“本来不觉得,可自从知道你那龌龊心思后,便越想越觉得古怪——呵,就算你试图靠近,我也不会对你动摇分毫,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竟也不是这个……
排除掉两个最有可能答案,沈墨辞不得不联想到一些怪力乱神的因素。
传闻大雍国师素有神力,若是有人借着“神”名义,对寒褚黎说些什么,这单纯的小殿下说不准就信了。
思及此,沈墨辞道:“不知小殿下是否相信鬼神之说?比如毫无逻辑的预兆,亦或者巫术占卜八卦六爻一类……”
寒褚黎一个激灵。
沈墨辞怎么就说到这茬了?
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沈墨辞暗自打量着寒褚黎的反应,见他面上显出一闪而过的惊愕,心道该是这个原因了。
小殿下竟因子虚乌有的东西,对他生出这般误解。
着实好笑。
沈墨辞手握寒褚黎两个软肋,见他双颊绯红,慌乱无措的模样,顿时不想做人。
他唇角勾起一抹坏笑,语气轻佻:“本座属意你不假,但小殿下也不必太过介怀。小殿下风光霁月,龙章凤姿,对您心怀恋慕之人想必不止本座一个。”
寒褚黎听他又是“属意”又是“爱慕”,不由又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沈墨辞,你还要我说多少遍?不管你再怎么喜、喜欢我,咱俩也没可能!”
想到梦中情景,又补了一句:“就算你用强的也不行!”
“不试试怎知不行?”沈墨辞愈说笑意愈深,“你如今视我为死敌,就算我再怎么招惹你,难道还有比这更坏的结果吗?”
寒褚黎:“……”
沈墨辞:“与其退避三舍,在你面前当个隐形人,不如主动一点,说不定还能讨得你的好。本座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既心悦于你,便要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就算你讨厌本座,也摆脱不得。”
寒褚黎气得肺疼:“你这是什么流氓道理?若真心喜欢我,不应该事事顺我心意,莫叫我更讨厌你吗!”
沈墨辞侧目:“难道小殿下还能比现在更讨厌本座吗?”
……那估计不能。
寒褚黎掌心攥出火焰,直想往这张欠揍的脸上狠狠来上一拳。
细弱的火苗在漆黑的夜里十分明显,沈墨辞淡淡撇了一眼,叹息:“小殿下若忍不住对本座动手,本座也认了。也是,现在摆脱本座最好的办法,便是杀了本座。这样本座喜欢你的事,也能长埋地下了。”
寒褚黎听他卖惨,拳头气得发抖:“沈墨辞,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沈墨辞微微欠身:“自真心相付的那一刻,生杀予夺,悉听尊便。”
寒褚黎忍无可忍,卸掉异能,单纯用蛮力,一拳砸在沈墨辞心口。
他出手极快,沈墨辞没有反应过来,被他砸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房顶。
这在寒褚黎眼中,却成了他果真不闪不避,硬生生抗下了这一拳。
寒褚黎面色一紧:“沈墨辞!你为何不躲!”
沈墨辞捂住心口,小殿下虽收着力气,可这一拳也不轻。他胸口阵阵发痛,因不愿露怯,只低低咳了两声,暂且说不出话。
在寒褚黎耳中,便成了他克制隐忍,连咳嗽都不敢大声,只因不愿让他担心。
愧疚如丝蔓,迅速缠上寒褚黎的心脏。他在原地站了一阵,见月光掩映下,沈墨辞脸色越来越苍白,别扭道:“你、没事吧……”
沈墨辞心中划过一丝诧异,没想到这小殿下比他预料中还心软。
咳声稍止,抬眼,嗓音沙哑:“无妨……”
寒褚黎眉间拧起个疙瘩,愧意更甚。
犹豫片刻,朝沈墨辞伸出手:“你要是走不了,我背你回去,权当赔罪。”
沈墨辞眉尾一挑,还有这等好事?
仅仅因为误伤,便能让小殿下放下面子,屈尊降贵地背他。若能继续放大小殿下心中的愧意,岂不是能让他讨得更多好处?
沈墨辞轻轻眨了下眼,气息虚弱:“不劳烦小殿下,本座能走。”
说着,他跃下房顶,一步一个踉跄,往客栈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寒褚黎竟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丝赌气的意味,心中莫名感到一阵烦躁。
他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不一会儿便跟沈墨辞拉开了距离,一个转角后,沈墨辞便消失在他视野中。
金满客栈的灯火在漆黑的夜中格外闪烁,寒褚黎踏入客栈时,沈墨辞已不见踪影。
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敲打算盘,听到门口动静,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见不是新客,便又垂下眼皮继续低头算账。
寒褚黎心绪不佳,拉开柜台前的板凳,坐上去问掌柜的:“刚才回来的那个人,可有什么异样?”
掌柜的语气凉凉:“异样倒是没有,只不过面色苍白,步履发虚,感觉快命不久矣咯。”
寒褚黎:“……你就不怕你客栈里死了人,变成凶宅?”
掌柜的抬笔蘸了蘸墨:“不怕。”
寒褚黎估摸着掌柜的态度,觉着沈墨辞应该至少死不了,便歇了追去房里看看的心思,挑了个别的话题道:“今夜有异能者杀人,别家都早早关门闭店,为何只有你敢亮着灯迎客,难道不怕他们来索命吗?”
掌柜的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要从我这儿打探消息,得给这个。”
他摸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放到柜台上。寒褚黎暗骂了句黑心贼,从荷包里掏出张一百两银票,往桌上一拍:“这些够不够?”
掌柜的这才露出点笑意,将银票收下道:“客官大气!小人一定知无不言——您刚才问的,小人不是不怕,是知道那俩人不会找小的麻烦。”
“为何?”
“因为只有小店开着,才能不断吸引给赋者和江湖异士来石寒镇。而小人知道,昆言那伙人就要抓江湖上某个身怀异术之人。”
“他们不是已经抓走福大佑了吗?还想抓什么人?”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只知道他们除了福大佑外,对其他给赋者都不感兴趣。此前石寒镇有不少给赋者,都被他们杀了。”
寒褚黎觉得此事愈发扑朔迷离,昆言找福大佑为了什么?找的另一位神秘人是谁?又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的答案他直觉沈墨辞或许知道一二,但他今晚将人得罪了,不便再向他求助。所以只有找到昆言,才能问个明白。
寒褚黎又问:“你可知昆言藏身之处在哪儿?”
掌柜的下意识点了下头,又紧接着摇摇头,说:“若你想去找他,小人劝你还是放弃。莫要上赶着送死。”
他这反应分明是知道昆言的藏身之处在哪儿。寒褚黎翘起一条腿,眉毛微扬:“你怎知我一定打不过他?”
掌柜的说:“昆言异能非比寻常,此前有不少人前来挑战,皆对他束手无策。运气好点的带着一身伤逃出来,运气差的当场毙命,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寒褚黎手指轻点桌面,若有所思,“所以被他杀死的县令一家,尸体已经找不到了么?”
若是找不到就难办了,皇兄希望他能找到县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才好给百姓一个交代。
否则外面都在传石寒镇县令弃城而逃,若不澄清谣言,此番举动属实太打朝廷的脸。
掌柜的哼道:“想找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去县令家搜刮搜刮,说不定还能搜到点儿骨灰。”
寒褚黎扯了扯嘴角:“那还是算了……”
都化成灰了还有什么用?打朝廷脸就打吧,反正他那万能又勤政的皇兄,肯定能妥善处理好这些小问题。
寒褚黎:“你既知昆言藏身之处,便大大方方告诉我,刚才不还说知无不言么?”
掌柜的咂摸了下嘴,低头继续敲算盘:“知道是知道,不过想知道这个,光一百两银子可不够。”
寒褚黎见掌柜的想坐地起价,立时跳下椅子:“那算了,反正商临他们一会儿捉了人,我也能从他们嘴里问出来。”
掌柜的抬起头,讶异:“你去找那对杀人魔了?”
寒褚黎嗯了声:“不然我们大半夜出去做什么。”
掌柜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佩服:“能打败那对兄妹,也算你们厉害。不过就算你问他们,他们也不会说的。”
寒褚黎秀眉微蹙:“为何?”
“昆言对那俩兄妹有恩,你就算杀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告诉你昆言在什么地方。”
寒褚黎想到商临之前所说,那俩兄妹曾不知为何被朝廷追捕,他对此深感好奇,又坐了回来:“有多大的恩情竟能让他们以命相抵?”
掌柜的不说话,点了点桌上的银锭子,又伸出五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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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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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浪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