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变成这样,无论再怎么试图遮掩也是于事无补。
闻念懊恼地咬了咬唇。怎么会忘了手套呢?就算刚刚再怎么放松,也不应该……
然而被黎安安用那种**的眼神望着,她一时想不出任何更好的、能够从这种状况里脱身的办法来。也不能什么都不讲就自己逃跑——
于是,她只好说:“……嗯。”
黎安安就试着去碰她的手。
这种伤。她想——看起来,好像真正伤到的时间,应该就是在差不多七八天之前。她们捡到小豆那天?闻念也是从那天才开始戴手套的……
被碰到手的瞬间,闻念几乎是下意识地蜷了一下手指,才没有继续向后躲去。
“我轻轻的,”黎安安就说,“没事的,不会疼……”
她于是第一次真正碰到了闻念的手。
果然是冰凉的,明明穿得很多,闻念指尖的温度却仍还是冷得厉害,几乎像是会在她手心中融化的一小块坚冰。
而与她想象中的不同,闻念手指之间的肌肤并没有特别柔软,反而生着薄薄的茧,苍白地映衬着手背上那块很大的淤痕。被撕破的边缘显得相当狰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好……
看起来像是被什么钝器砸到了。而那个重物上还有一个尖尖的棱角,才会这样。
黎安安看得自己也难过了起来。她心底里忍不住浮起好多好多令人不安的猜测,是同学吗?她想,还是校外奇怪的人,也或者是家长……会吗?
不知道闻念会不会愿意同她说……毕竟、毕竟闻念一开始也没有打算要告诉她。这片伤上次就已经在了。
“……疼吗?”她问。
而闻念摇了摇头。
黎安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闷闷地先放下闻念的手,先找了消毒的药水和棉签、为对方处理脸颊上的那几道伤口。
将新的棉签拆开、用碘酒沾湿后,她等闻念将颊边散落的碎发往后捋净,才开始准备清理伤口。
“会痛吗?”
黎安安小声说。她低着头拿湿棉签轻轻往颧骨上面那一道伤口的边缘沾了沾,不自觉地用了哄小猫时候的口吻。
“没事没事,那我力气小一点哦,不怕……”
她其实有点紧张,怕闻念会疼。黎安安倒是给猫和兔子换过药,她们救助的动物有的胆子比较小,不能每一次换药都往宠物医院里跑,她就也和其他志愿者学着做了,但没有真的给人处理过伤口。尤其闻念这边的伤还有点深……
“嗯。”闻念就轻声应,抬起脸、微微垂下眼帘任由她动作,“……谢谢。”
她手放的位置有些低,闻念这样眨眼时睫毛恰巧会扫过她弯起的手指,像蝴蝶薄薄的翅膀在颤动,有点奇怪的酥麻从指节传来。
心、心跳好快……
黎安安半个身体都要僵住了,又不敢乱动,好在她手没有抖,就只是仔细地、一点一点将没有被仔细处理过的划伤用消炎药水覆盖。
仓库改装成的秘密基地里充满了碘酒的气味,而闻念只微微仰着脸,安静地等待着她。
上药的时候黎安安不让自己分心,就只认真地盯着那一小片擦伤看,小心翼翼地不让棉签压到伤口。看着深颜色的碘伏擦在闻念苍白的皮肤边缘,晕开小小的湿润痕迹来。
第一道伤口处理好,黎安安很仔细地挑了块方形创可贴——黄色的,卡通的小狗头吐着舌、在贴图里露出很灿烂的表情来,然后慢慢地为对方贴上。
深红泛黑的划伤于是被明亮的色调覆盖掉,消失不见。
“好啦,”她说,“我看下其他地方……”
而闻念微微抬了抬视线,想知道她到底用了哪种贴图:“……黎安安?”
……这个角度。
黎安安的心跳扑通扑通乱得厉害,简直好像有一只过分活泼的小兔替代掉了原本的心脏、在胸腔里一个劲地跳动。
好像太近了——近到她甚至能看清闻念的睫毛的弧度,纤细的,很黑,而尾端微微有一点翘。从她这个角度,闻念微微拉长的眼尾弧度也好像格外地柔软。
闻念的肌肤很苍白。尽管规规整整地在衬衫外面套了宽大的校服外套,她的肩膀却仍然显得单薄,脆弱得像是薄薄的冰雪一样。
……是因为这样,所以被欺负吗?
如果她问起这些的话,黎安安想,闻念会愿意说吗?
而她太久没有动作了,而又盯得太过直白,让闻念困惑地扬起了脸:“怎么了?”
这样一抬头,黎安安的手就恰好擦过了她的脸颊。
——她这才发现,原来闻念面颊的温度也很低,肌肤细腻,有一点软绵绵的,几乎像是牛奶布丁。
黎安安被转瞬间掠过的触感吓得“哇啊!”叫了一声,慌乱得差点把棉签扔到旁边去。
她脸涨得通红,看着闻念茫然不解的眼睛,支支吾吾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想起闻念那时的话。闻念说,我喜欢黎安安——
“啊、我,我弄完了……!伤口平时不要碰水,然、然后晚上可以透一下气,碘伏总是涂的话不好愈合,之后应该可以不用上药了……我去把东西收起来!”
想起那件事的瞬间,黎安安彻底不敢看闻念了,只胡乱说了这么几句就光速埋头开始收拾起医药箱来。她慌慌张张想把药箱塞回到柜子最深处去,却不小心又把柜门碰得一阵叮叮当当作响。
闻念就坐在后面、有些疑惑地看她的动作,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可是看了一会儿,转过身来的黎安安倒是的确不脸红了,只是表情又一下子变得非常难过起来。
不止是圆眼睛湿答答的,就连总是乱翘的鬓角也好像耷拉下去了,简直像是被踢了一脚的可怜的小狗。
用着那副表情,黎安安说:“闻念……那个,有什么的话,你要和我说哦?要是、要是真的有人欺负你——”
她的语气实在湿漉漉过头了。几乎让闻念觉得——如果不说出来的话、也许黎安安会直接去找班主任,让对方介入管理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个不存在的“霸凌问题”也说不定。
“不是被欺负。”她于是简单地解释,“是瓶子摔破了,被划了一下。”
但看起来不像自己划到的。看她好像有对自己讲的意思,黎安安就试着继续问下去:“……是被别人吗?”
闻念答得轻描淡写:“嗯。”
……这不是还是很严重吗!
得到这个答案,让黎安安很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那个位置离眼睛就只差了一点点。万一,她想,万一——
半晌,她才闷闷地说:“这么危险……”
“不疼。”闻念回答,“对方应该比较严重吧?”
黎安安说:“是吗?”
“应该吧……我也不知道。”而闻念轻声地说,有点慢条斯理的,“大概他应该担心鼓膜和下颌的问题吧。下颌骨折要不要做手术?我没了解过。”
下、下颌骨折……
黎安安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眼睛圆圆地露出了受惊吓的表情。
“这、”她说,“这是怎么做到的——”
“手肘。”闻念就说,示意地轻轻比划了一下,“这样。”
只是因为周六那天她取资料时撞到汪红娟在家,落了些东西没能取,后来被小豆的事情弄得忘记了。而周日再回去时,就不巧碰见了闻鸿鹏。
他那个年纪的男孩,正是最愚蠢恶毒、精力又最旺盛的时候,而闻鸿鹏又恰好一直都没什么脑子,还真以为闻念是会任他宣泄的包容的姐姐——
那个晚上,汪红娟和闻立军给她打了不知道多少电话,闻念一个都没接,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正守在医院缴费窗口、等着和她要钱给闻鸿鹏的下颌打钉子。
“……哇。”而黎安安还有点愣愣的,“闻念,原来你也打架啊……”
“不是打架。”闻念纠正,“自行车。”
她说得一本正经的,黑眼睛里只显得确信而安然,简直好像在宣布什么普世的真理一样。黎安安想,大概就连那个和她打过一架的人听了这话,都会觉得自己真的只是撞了一辆自行车——
她于是也乖乖点头:“知道啦。”
这个关于被欺负的话题显然没有让闻念太过于在意,带着那几个彩色的创可贴,她已经拿起了笔、准备重新投入进面前的习题中。
而黎安安没事做,也不能打扰认真做题的闻念,她就无聊地仰在旁边的沙发里、出神地望着天花板的样子。
可是,她实在太难以想象闻念和任何人打架的样子。闻念,那个闻念,一丝不苟的,苍白又瘦弱的优等生——
黎安安翻身一骨碌坐起来了。她有点乱蓬蓬地望着身边闻念的侧脸,还是忍不住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可是,闻念,”她说,“可是你这么小小的——”
显然,“小小的”这个词让闻念并不高兴,她冷冰冰地转脸望过来,放下笔、对黎安安伸出手。
黎安安眨巴眨巴眼睛,没懂:“嗯?”
“手。”闻念就说,示意她,“比一下。”
黎安安于是乖乖地伸出手,将手指展开来,试着和闻念的手比在一起。
先是手掌心。虽然已经碰过了闻念的手,她却还是莫名有点不敢靠得太近,于是只是虚虚地对在了一处。
然后是手指。闻念的体温好像比她的要低一些,指尖触到的温度也是冰冷的,瘦削而苍白,像是很容易就能够被她所握住……
这样的两只手相对在一起,指尖微微错开一些——
而黎安安左看右看,“啊——”了一大声。
她真的、真的是才发现!闻念虽然很消瘦,但其实一点都不小,手也是的,并不像黎安安所以为的那样、会比自己小上一圈……大小上其实是差不多的。
而黎安安盯着两个人的手好久,心底忽然浮起了一个可能来,让她莫名几乎有点结巴:“闻念,那个,你、你不会比我高吧……?”
而闻念说:“为什么不会?”
就、就是不应该会嘛!可是黎安安也说不出理由,而且,闻念看起来是真的要开始做题了,她就只好带着满肚子的话、自己爬起来去房间另一头收拾还没安好的鼓了。
竞赛题、补习和碘酒气味充满的一个下午安然结束,快到了放学时间,被塞了满脑子数学题的黎安安就骑车送闻念回去上自习。
她们在校门口分别。看着闻念已经转过身、而侧脸旁还能看得到一点点彩色创可贴的半个背影,黎安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那个、闻念!”
闻声,闻念就有些困惑地回过头了。
“就是……这种,毕竟很危险嘛。”
而黎安安这样说着。她在校门口伸长了脖子探头、向闻念用力招着手,好让对方能够在校门边的众多人流里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要是、要是还有这种事,闻念,你要告诉我哦!一定要告诉我,我保护你——”
明明她也是学生。根本不需要站在校门口、好像是被禁止入内的鹅一样只能拉长了脖子费力地看……
闻念站在不远处。她看着,只能无奈地向黎安安轻轻颔首:“……嗯。”
黎安安就和她道别,喊得很大声:“明天见——!”
笨蛋吗。闻念想。
……笨蛋。
是会咬人的猫XD
以及身高确实是小狗输掉了!以1cm惜败(
作者菌的小贴士:现实生活中的打架很危险的,一点都不酷,各位小天使也务必要以安全为第一位,本文出于情节需要才这样写,不支持进行危险的行为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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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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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