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唐苏正乖乖等着,像是要证明自己真的没事,脸色一改刚才的萎靡,神采奕奕。
也不知是真的还是硬装的。
郁铭洲将手机递过去,片刻又接回来,一项一项地看报告单上的指标。
唐苏在看郁铭洲。
对方脸色又变得不太好,但这副不太好的样子他很熟悉。
凝重,谨慎,却刻意伪装出淡然的平和。
像是会吃人的深海,暗流汹涌,表面却风平浪静。
这副表情他生病后曾不止一次在不同人的脸上看到过,最常见的就是唐馨。
他知道这副表情意味着什么,也才意识到郁铭洲关心自己,似乎不单是在施展恋爱攻势。
他好像真的在害怕。
唐苏又盯了他半天,静静等待对方看完报告单。
指标如他所说没有异常,郁铭洲神色逐渐缓和,但递回手机时还是皱眉问他:“怎么还会贫血?”
他在郁铭洲腰侧轻拍了两下,笑得很乖,轻声安慰道:“不用这么紧张。”
“每次大检都很好,抵抗力很强,所以偶尔点外卖熬夜没关系,偶尔发烧也没关系,不戴口罩也没有大问题。”
“真的,已经痊愈了。”
郁铭洲根本不吃他这套,独自保持着学术严谨,“五年才能勉强说痊愈。”
唐苏:“已经快四年了。”
郁铭洲:“要五年。”
差一分钟也不是。
唐苏:…………
好的。
Dady指标相当优秀,都可以考虑领养个孩子了。
他依旧耐心安慰道:“今天真没事,哪里都没有痛,用不着去医院。”
说完又捏了捏郁铭洲,顺着腰线往上摸……
等下!
他在摸什么?
他这只手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凭空出现在郁铭洲的腰上??
他刚刚在干什么???
唐苏抿紧双唇,一瞬间只觉得无比尴尬。
但由于郁铭洲好像还没意识到正在被他冒犯,他又只能尽力将这份尴尬掩盖掉,刻意又自然的,偷偷收回手,藏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藏完后觉得这个动作似乎会引起些误会,于是又偷偷抽出来,攥紧了衣角。
这么一来,就真的很像刚刚在口袋里干了点什么似的。
他心虚到心跳加快,脸都开始发烫。
没忍住抬起另一只手盖住半张脸,缓了几口气,电光火石间,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郁铭洲居高临下的审视,以及头顶明亮的灯光。
越想越不可收拾,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整个身体都越来越滚烫。
郁铭洲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小偷似的偷了一把他身上的空气,藏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然后做了一系列堪比巫师求雨的迷幻动作,最后仍然没避免把自己心虚到满脸通红。
就好像刚刚偷的不是空气,而是某种盘踞在他身上的神秘气运。
“你到底在干什么?”他实在是没忍住想要关心。
唐苏彻底破防了。
身体前倾,额头重重地抵在郁铭洲身上,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活像是不愿意面对世界的鸵鸟,想找块沙漠把自己埋起来。
也没在干什么,他只是在丢脸。
“你能出去了么?”他绝望的问郁铭洲,“就当今晚没进来过。”
郁铭洲被他逗得直想笑。
这个举止显然超出死对头了,但想着对方都能理直气壮地在相亲会上摸他,那么脑袋抵在怀里的事情也算不了什么。
他硬是替唐苏将这项业务包含进了友情范围内,觉得两人真是桃花潭水,志同道合。
但未免也贴得太近了,而且对方穿着自己的衣服,宽宽大大的,错一下视线就能从下垂的领口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唐苏紧紧拥进怀里。
他有个瞬间真的挺想这么做,甚至连手都抬起来了,但想到对方毕竟还没进行下一步,又担心自己太主动会不会破坏对方的计划。
计划破坏还能修补,人吓跑了可就是四年打底。
他对此深有感触,并且再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于是最终只是把手插进自己和唐苏脑袋之间,抵着热乎乎的额头将人推远。
观察着对方鲜活的脸色,觉得身体可能也没多大事情。
“真没有不舒服?”他对嫌疑苏进行最后的言行逼供。
嫌疑苏丢脸到不敢抬头,当场认罪认罚,“真没有。”
郁铭洲:“那刚刚是故意骗我?”
唐苏指了指自己,“正在为此无比愧疚。”
判吧,赶紧敲法槌判吧!
把他丢进监狱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就听圣人洲退开一步,轻飘飘的埋笑道,“好吧,就当我今晚没来过。”
唐苏松了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对方紧接着送来了终极审判,“不过《死对头》那本书里有几个剧情,大致说的是楚然一共生过三场病,龚凛一次都没有缺席过,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
唐苏快哭了。
“我想明天再看。”
郁铭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没勉强,“那休息吧。”
说完好心替他关上了门。
唐苏乖乖目送他出门,立刻打开手机,在各大网文app里搜索了一遍《死对头》。
找到目标后紧急恶补了半晚上的剧情,在80万字的知识海洋里寻找楚然生过的三场病。
找了一场就开始犯困。
刚刚找完第二场,手机没电关机了。
该睡觉了~
明天的事明天愁,他决定放过自己,将板砖似的手机抱在怀里,安然大睡。
*
没有闹钟辅助,毫无意外睡到了自然醒。
连绵雨幕衬得天色格外阴沉,雨声拍打在窗户上,唐苏愣神听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起床。
郁铭洲已经起床了,坐在窗边,看到他出来后转了两下pencil。
“十二点了。”
唐苏点头,喝了口水漱口,“昨晚都忘记刷牙了。”
郁铭洲:“你这个作息应该很难按时吃饭。”
又开始爹味了。
唐苏:“我定闹钟起来吃早餐。”
说完把自己挪去卫生间,洗漱完后拿着手机砖头找充电器,转到郁铭洲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在用ipad画水彩。
“什么时候学会电子作画了?”他像是发现新奇动物似的凑过去,“还是水彩插画?”
郁铭洲很无语,“我是穿越过来的老古董么?”
好奇苏继续好奇,“这张能卖几万?”
“……”郁铭洲看着他,“你想买可以走内部价。”
唐苏:“内部价几块?”
“一顿饭,”说完示意厨房,“食材备好了,做去吧。”
唐苏:?
指了指自己,惊讶道:“让我做饭?”
郁铭洲对他的反应同样震惊,“真想把我当爹?AA制,你一顿我一顿。”
唐苏张了张嘴。
不是吧?!
原来昨晚那顿是明码标价?
“昨晚还说我是病人,你怎么好意思跟病人AA体力活儿?”
郁铭洲不但好意思,还理由充分,“网上建议病人需要适当运动。”
唐苏:“我的建议是别听网上瞎建议。”
郁铭洲:“你要是愿意下次复检带着我,我也不介意听听医嘱。”
唐苏:…………
行!
不就是做饭么,以他三年的厨艺经验也就二十分钟的事。
忍了。
磨蹭到厨房,动手前又忍不住打趣问:“不会套房费也要AA吧?”
郁铭洲愣了一下,“……你硬要A也可以。”
谁要A了,可真行!
唐苏冷冰冰,“油费,高速路通行费,还有食材费。”
郁铭洲放下pencil,拿起手机,“我替你算算。”
唐苏:…………
真是360度无懈可击。
但他仍然试图在语言艺术上占领高地,“还有你拍出去的那些画,不打算跟我AA一下?”
郁铭洲果然又是一愣。
这是他没料想到的新领域。
他觉得唐苏真是好超前的恋爱观。
什么都不表态就开始占他的便宜,肉/体上才作出让步,对方居然已经想着插手他的银行卡了。
谁能想到财产分配问题能提早到告白的前一步。
再这么下去他都要被白嫖完了,到头来还没混出个名分。
他真的要亏到太平洋里去了。
他甚至怀疑唐苏在养病期间刷过不少钓鱼抖音,不然不至于短时间里荣升到了如此信手拈来的垂钓高段位。
“我的画跟你有任何沾边么?”他试图反抗这种毫无道理的剥削。
就算有你一顿饭的功劳,但你现在都还没进厨房,是不是也邀功尚早?
唐苏却理直气壮,“《探光》……”
郁铭洲打断他,“《探光》没卖。”
唐苏:“但我指导的风格是不是在后续画作中留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难道不配享太庙?”
“好父亲不会整天想着剥削财产,只会思考怎么给自己的宝贝做一顿可口的午餐,”郁铭洲微微一笑,“快去做饭吧,亲爱的Dady。”
唐苏跟着微笑。
好的。
连Dady袈裟也要AA一下,继承回来甚至带有疑似道德绑架的buff效果。
唐苏将水龙头开出震天响,一边思考驭“洲”之策,一边糊弄了一菜一汤。
然后只盛了一碗汤,端出去。
紧挨着郁铭洲坐下,边看人画画边喝汤。
美味极了。
郁铭洲不出所料没坚持过三秒。
停笔,看了看空荡荡的餐桌,又看着他。
“我的饭呢?”
唐苏歉意笑了笑,“我只会做一人份的饭。”
郁铭洲:“那我呢?”
唐苏:“我吃外卖不健康,但你应该能勉强一顿。”
郁铭洲不敢相信,“你做饭自己吃,我点外卖?”
“那……不然我替你点?”唐苏说,“但AA的话得算你头上。”
郁铭洲:……
不说话了,提笔继续画。
唐苏忍笑碰了碰他,“想吃什么,我帮你点。”
郁铭洲把碰乱的区域撤回,继续画,“不吃了。”
唐苏终于感受到了逗人的乐趣,实在是有点可爱。
于是忍不住继续逗:“怎么了呢?”
郁铭洲:“饱了。”
唐苏:“吃什么了啊?”
郁铭洲第二次停笔,幽幽看着他。
吃风,吃雨,吃空气。
“楚然做完饭后的第一件事,你记得是干什么吗?”他突然问唐苏。
唐苏下意识开始痛苦,听完问题后又突然眼睛一亮。
OMG!
谁懂!!!
他道题他会!
他昨天恶补时看到过这一段!
记忆犹新!
要说这件事有多爽呢……
也就比高考压中大题的爽感差一丢丢。
他恨不得抢答!
唐苏将碗抬了一下,对郁铭洲舀出一勺汤,“他会先给龚凛来一口。”
郁铭洲眨了一下眼,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然后毫不客气地连勺带碗端过去。
“谢谢。”
唐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