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王爷,王妃的脉象流利如滚珠,应是有喜了。”张御医为顾薇把完脉,捋了捋胡子,面带喜色地说道。
闻言,李毓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他欣喜若狂地握住顾薇的手,“薇薇,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而后,他又转头对崔胭和李怿说:“阿娘、音音,我要当阿耶了!我要当阿耶了!”
“既是要当阿耶的人了,自当稳重些才是。”崔胭笑他,而后转头吩咐容与,让她去拿赏赐给张御医。
李怿犹豫了一会,走到塌前,对顾薇说:“阿嫂……当阿娘是什么样的感觉呀?”
顾薇将手放在小腹上,面上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我还没有什么感觉,我只知道,这里有一个孩子,一个同我和阿毓血脉相连的孩子。”
崔胭听到李怿和顾薇的对话,思及李怿正同夕景遇置气的事,便对张御医说,“你也为长乐把把脉吧,她和驸马成亲也快两年了,算算日子,也该有了。”
李怿慌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崔胭笑她,“你这孩子,一说到要做阿娘就这样,只是让张御医给你把个脉,有什么好紧张的。”
李怿只好到一边坐下,伸出手,搁在桌上,让张御医给她把脉。
张御医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过了一会,皱眉道:“公主的脉象细弱无力、重按空虚,乃是气血不足的虚脉。臣稍后为您开一张调节气血的药膳方子,每日早晚各用一次,半年后情况必将有好转。”
“此外,臣观公主面色,可知您体内寒气较重,长此以往,恐怕于子嗣不利。公主平日应多进食牛羊肉、鸡肉、赤豆、大枣等滋补气血之物,忌食柑橘、薤白等寒凉之物。”
因为张御医的这番话,李怿受到了空前的关注,这使得接下来的午膳变得异常煎熬。
“音音,你如今还年轻,不用太着急。”这是崔胭安慰李怿的话。
“是呀,音音,你和驸马情深意笃,等你养好了身子,自然会有喜讯传来。”顾薇亦如是安慰道。
“音音,子嗣的事急不得的,你看我和薇薇,成亲近五年了才将要有第一个孩子,你成亲还不到两年,日子还长着呢。”李毓是这样安慰她的。
对此,李怿的心情异常复杂,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她应该要有一个孩子才行,难道没有孩子,日子就不能过下去了吗?更何况,是和夕景遇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孩子……
一方面,她其实一点也不期待成为一个孩子或者好几个孩子的阿娘,她隐约觉得,当阿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似乎从来都不愿意去尝试那些不容易的事情。
另一方面,她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夕景遇竟然还有心平气和地睡在同一张榻上的时候,更不用说当他孩子的阿娘了。这件事情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如今的夕景遇,和从前她印象中的夕景遇似乎有些不同,若是从前的夕景遇,她是绝不能接受和他处在同一个屋檐之下的,而如今的夕景遇,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有些熟悉的陌生人。虽然眼下暂时是和离不了,但她总归是要同他和离的。
她其实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回到了近六年前,事情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印象中,上一世,她确实曾经听阿耶和阿娘说过为她选驸马的事,虽然后来因为她声名狼藉,亲事还未谈成就黄了,但阿耶和阿娘提到的那个郎君,怎么也不该是夕景遇……
膳毕,回到永嘉宫后,李怿还在思考这几个问题。
她坐在窗前,双手支着下巴,蹙眉沉思。
林女官见她紧蹙眉头,神情恍惚,关切地问道:“公主,您还好吗?可是头又疼了?”
李怿摇摇头,说:“下月,我没事。”
林女官鲜少见李怿露出这样烦恼忧愁的样子,事实上在她的印象中,李怿从来就不是个会为什么事情烦忧的性子,她不禁更加担心了。
过了一会,林女官犹豫地问道:“公主,您可是在为张御医的话伤神?其实婢子觉得……”
李怿打断她的话,“下月,就连你也觉得我应该要有一个孩子吗?”
林女官不明其意,不解地说:“公主,您同驸马成亲马上就满两年了,寻常情况下,您和驸马早该有孩子了……”
“下月,你告诉我,我为什么非要有个孩子才行?”李怿问道。
林女官答不上来,“婢子不知道……可是几乎所有的娘子都是这样的,及笄之后,定亲、成婚、生子……”
“可我不想这样。”李怿蹙眉,看向窗外,“我从来都不想当阿娘,我只想做阿娘的孩子。”
林女官一怔,她下意识地想反驳李怿,却找不到什么由头,最终还是选择缄默了。
恰在此时,云消提着一包七返糕从殿外蹦蹦跳跳地走进来,满面笑容地说:“公主,公主,您瞧这是什么?”
李怿转头看过去,见到她手中提着的七返糕后,问道:“这糕点,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云消将手中那包糕点放到李怿面前,挤眉弄眼地说:“方才婢子在殿外碰到寒苍,他同婢子说,这是驸马吩咐他去东市的忘返阁买来的七返糕,他一拿到糕点就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公主您看,果然还热乎呢。”
李怿伸手碰了碰前面的七返糕,确实还没有凉下来,她转头问云消道:“寒苍走了吗?”
“他将七返糕交给婢子后就走了。”云消答道。
李怿点点头,“下回他要是再送这些东西来,你就当作没看见,不要理他。”
云消惊讶地问道:“啊?这是为什么?公主不是最爱吃忘返阁的糕点吗?”
闻言,林女官忙对云消说:“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公主让你这么做你就这么做。”
云消纳闷地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随后,李怿吩咐林女官:“下月,你去将我上次看的那本传奇取来。”
“是。”
林女官下去后,李怿将七返糕的包装拆开,拿起一块七返糕,尝了尝,发现味道果然和记忆中的一样,香甜可口,于是她吃了一块又一块……
没一会,桌上放着的那包七返糕便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在李怿品尝七返糕的同时,提早下值的夕景遇回到公主府,推开了破卷斋的门。
他缓步走到右侧的书橱前,伸手从书卷后面拿出一根尾部泛黄的青竹筒,打开,取出筒中装着的几张纸,将它们放到书案上。
这正是先前寒苍从崔晞那取来的那根青竹筒,筒中装着的是三张布满朱红色字迹的草纸,这是前礼部尚书林崧生前留下的血书。
林崧出身显赫的仕宦之家,祖上六代为相,其中就包括他的父亲,文定公林湄。天和十三年,林崧科举入仕,为当年的状元,其后十余年,历经两代帝王,刚过而立之年的他累迁至礼部尚书,如此履历,不可不谓是凤毛济美,门楣生光。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开福六年春,科举原卷泄露一事惊彻朝野,昭帝震怒,命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共同审查此案。时任礼部尚书的林崧无法自证清白,被投入诏狱,其后不久,他便在诏狱中畏罪自尽。
半个月后,林家获罪,家产充入国库,男丁流放岭南,女眷没入乐坊为伎,唯有林崧的独女林下月,因与长乐公主李怿情谊深厚,得到昭帝的特赦,成为李怿的随侍女官。
此事已盖棺定论多年,是以,夕景遇此前从不知晓,林崧竟是含冤而死的,直到前日,崔晞自雪中折返,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日,崔晞告诉夕景遇,林崧并非是畏罪自尽,而是在诏狱中遇害而亡,他手中藏有部分证据,请夕景遇帮忙调查此事。
而崔晞手中的证据,正是装在这青竹筒中的三张血书。
林崧在科举原卷泄露一事曝光、他被投入诏狱之前,就已经预知到自己将要为人所害,他连夜写下十页血书,随后将它一分为三,秘密送出,一份送到他的亲家崔家,一份送到女儿林下月手中,还有一份至今下落不明。
送到崔家的这三张血书,是那十张血书中的前三张,林崧在这三张血书中,先是陈述了自己为官近二十年来的政绩,而后叙述说他在任礼部尚书期间,偶然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近来,他有强烈的预感,自己将会因为知晓这个惊天秘密而被人谋害,故而写下这十张血书,一分为三,将它们秘密送到他信任的人手中。
夕景遇盯着这三张血书,眉头紧皱,良久之后,他轻轻地将它们从桌上拿起,卷好,放回竹筒中,随后,他站起身,将竹筒放回书橱,走出破卷斋。
见他往外走,立在门外的寒苍跟上去,说:“郎君,仆已将您买来的七返糕送进宫中了。”
“她…怎么说?”夕景遇问道。
寒苍愣了愣,“仆将糕点交给云消了…没有见着公主……”
“嗯。”
寒苍又说:“对了,郎君,您先前资助的筠娘,今日竟被抬入王府了。”
夕景遇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明知故问道:“哪个王府?”
作者因为收藏过于惨淡,正在看干货帖学习改进嗷。不会坑的,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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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七返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