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淮静静站在画前,那朵花苞绽开的心脏仿佛有魔力般让他移不开视线。他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了画框,木质微凉的触感抵在他的指尖,入手温润平滑。
周应淮一触便知,画框用的也是上好的木料。
他慢慢收回手,目光细细描摹过一寸又一寸的画布,在心里将画作沿着开头的笔触一路滑落到末端,看着曲线想象当时祁景作画的神情,如此反复三四次直至轨迹烂熟于心,身体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不肯离去。虽然赤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但周应淮却第一次不觉得冷,仿佛心里有一团火从脚脖子烧到了脑袋。
周应淮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了祁景赠画时的情景。
那时祁景已经把车开到了公寓楼下,他刚打算下车,祁景走到他面前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大概有他半人高,也不知道祁景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当时他看着怀里的东西愣了愣,问祁景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不喜欢就扔了吧。”
祁景语气轻描淡写,非常随意,仿佛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玩意。
话虽是如此,但他知道这不过一句礼貌的说辞。祁景向来小心眼,自己的东西能送人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更不用说把他送的东西给扔了。
当时自己啼笑皆非,淡淡笑着点了点头,也当做一个调侃。就在他抱着怀里的东西上楼时,祁景突然叫住他。
“我认真的,如果你不喜欢就扔了吧。”
周应淮扭头看向祁景,祁景收起了向来散漫的神情,目光沉沉。
“不要勉强自己。”祁景静静道。
他到家拆开后才发现是祁景画的那副《色彩》。
周应淮慢慢坐到了床边,白皙的面容看不出什么神情,手指却烦躁地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膝盖。漆黑的短发被他揉的一团乱,蔫蔫地耷拉在他的额头前。
说是心乱如麻也不合适,因为他此时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或者说此时他根本就没有心情,头脑一片空白。
根据祁景说的话,祁景应该是不知道他当时想买这幅画作。他一个不懂艺术的人,看到这幅画时都被深深惊艳,可见其艺术价值。
而且看当时工作人员的样子,他应该也不是第一个想买这幅画的人。
那祁景为什么要把这幅“非卖品”送给自己?
周应淮看着面前交相辉映的两份不同形态的玫瑰,陷入无言的沉默和茫然。
他刚刚说看不懂祁景,那他何尝看懂自己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莫名的烦躁来自于何处,也不知道一开始自己游刃有余的心态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自幼和祁景针锋相对,来自于不甘心。
他和祁景家世相当,容貌迥异但都是一等一的好,免不了时时刻刻被拿出来比较。他因性格原因,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但祁景不同,他总是散散漫漫,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上了高中以后,祁景进化了。
他从任何事不放在心上,进化成了任何人和事都不放在心上,性格愈发散漫。当时周应淮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的不甘心的火焰愈发高涨。
他不甘心祁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不甘心祁景假惺惺地装出一副无畏勇敢的样子,仿佛一切都云淡风轻,没有人和事是值得挂念。
哪怕是现在也是一样。
周应淮轻点膝盖的白皙指尖停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通,一个冷峻的男声响起。
“什么事?”
周应淮开门见山:“你谈过恋爱吗?”
对面也还在处理公务的林深:“......”
他懂了,他就说半夜怎么一个两个的给他打电话,原来是来找他消遣来了。
林深懒懒地转了转手里价值不菲的钢笔:“你今天怎么有兴趣讨论我的感情问题了?”
“怎么,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周应淮望着挂在墙上的画作:“你知道的,我有个朋友,他遇到了一个问题。”
林深:“......”
周应淮接着道:“我这个朋友谈了一个恋爱,但是他很苦恼,因为他感觉又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林深:“......”
原来真是朋友啊,他还以为是一种修辞手法。
打死他也不相信周应淮会谈恋爱。
林深想了想开口道:“你那个朋友谈恋爱的目的是什么?”
周应淮想了想:“玩弄对方的感情。”
林深:“......”
“那你那个朋友喜欢他对象吗?”
周应淮毫不犹豫:“不喜欢。”
林深无语道:“不喜欢怎么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周应淮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淡淡:“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又不是当事人。”
林深:“......”
他差点没被气笑。
林深语气阴阳道:“那不就结了。你朋友既然不喜欢他,又想玩弄对方的感情,那不要在意对方的态度不就行了。”
“你想想祁景,你叫你朋友学祁景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
“只有自己不在乎,才叫玩弄。别把自己搭进去了。”林深意味深长道。
电话打完,周应淮坐在床边盯着玫瑰花若有所思。
他刚开始的目的不就是让祁景喜欢上“自己”然后甩了祁景吗?
祁景送画框送花不过也是追求“自己”的一种手段而已,祁景是真心还是假意,和自己有关系吗?
他何必自寻烦恼。
只要让祁景喜欢上自己,然后当着他的面戳穿真相,这就够了。
周应淮刻意压下心里莫名的情绪,漠然地垂下眼眸。
他只要赢过祁景就好。
其他的,他不在乎。
周应淮敲了敲手机屏幕,关节相叩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聊天记录里最后一句还空荡荡地悬挂在对话框上。
周应淮漫不经心想:虽然是自己刻意接近祁景,但是这几天以来都是祁景在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
现在轮到他主动出击了。
周应淮望向手机里的日历,一个鲜红的圆圈把几天后的特殊日期围了起来。
这个符号在他的手机上出现了十几年,但从来都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和流走。
这次或许要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