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鲤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勤勉的性子——刘老板早在他大学的时候就看透了这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德行,喊他起来吃饭,都得三催四请地叫才慢吞吞过来,早上睡不醒的样子活像被下了降头。
后来工作了,他忙起来不分昼夜,倒也勉勉强强得了个“工作狂”的评价,只要没什么事,员工们总能在办公室里找到人,要么是没精打采地灌咖啡,要么在发呆。
但最近,江老板一反常态,勤快的不行,工作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和公司里其他苦哈哈的打工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家一开始不理解,怀疑老板疯了,后来有一天江子鲤加班迟了点,姓夏的家属亲自来公司等着,大家被这对男男晃瞎了眼,才终于明白。
这哪是工作狂,这是春色养人啊!
看看老板这对象,人高腿长,往那一搁活脱脱杂志模特,听说人家是搞学术的,脑子好使,不说话的时候像电视里青年才俊的专家。
般配,公司里的人聚在茶水间啧啧八卦,天生一对啊!
刚刚下班的江子鲤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公司近期热门八卦话题,下电梯时,还矜持地冲一个偷偷打量他的实习生笑了笑。
实习生飞速低下头,拿出手机狂点。
江子鲤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很快他就无暇关注这件事了,电梯门一打开,他在熟悉的位置上看见了熟悉的人。
他没声张,悄摸地从后面绕过去,飞快地在夏景右边打了个响指,又趴到左边的沙发椅背上。
谁知夏景就像脑后长了眼睛似的,江子鲤还没把作怪的爪子抽回来,就被握住了手。
“怎么这么凉?”夏景垂下眼,问了句。
江子鲤满不在乎地说:“空调开的太低了吧。”
夏景就把他的手整个拢住,在掌心揉了揉,动作很轻。
江子鲤被他揉的不太好意思,感觉周围有好多目光看过来,自己老总的脸面有点岌岌可危,遂拉着人走出去。
燕城此时的温度已经能穿短袖了,但到晚上还是有风,呼呼往人领口里灌。
江子鲤有段时间没打理的刘海被吹的有点乱,他随手拨了拨:“你天天一直北城燕城两地跑不是个事,还是把来这的频率减少一点吧,我怕你累着。”
夏景的视线顿了顿,他抬眼看了头发乱飞的江子鲤一眼,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带了过去:“有车就行,最近想换个新的。”
“行啊!你那车也有年头了吧,想换什么样的,我给你看看?”江子鲤说。
他刚从空调房里出来,身上比夏景还冷,夏景车里备了件外套,给他披了一件。
他嗓音淡淡的:“还没看好。”
“等周末了我带你去4s店里看看。”江子鲤一边把椅子往后调,舒舒服服窝好,一边嘴上不停,话说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脸上有些懊恼:“啊,不行。”
夏景俯身给他系安全带,闻言说:“什么不行。”
“过两天我得去跟个项目,挺麻烦的,估计没一两个月回不来。”江子鲤拖长嗓子哀嚎,长腿无处伸展,委委屈屈地蜷着。
夏景动作一滞,他像是没想到似的,转头看向江子鲤:“要去这么久?”
“嗯,”江子鲤往后一仰:“不想上班,我辞职行不行啊!”
夏景毫不犹豫地接他的话:“行,我现在留校有工资,导师那边的项目也快做完了,钱攒了不少。”
“我很败家的,够我花么?”江子鲤歪过脑袋。
“够。”夏景说。
江子鲤被他笃定的语气逗的前仰后合,半晌叹了口气:“算了吧,老刘会从公司下来削我你信不信。”
夏景又露出那种遗憾的神情,不说话。
江子鲤琢磨着他的情绪,算了算最近有什么特殊日子,把各种乱七八糟的周年节庆排除了一遍,最后豁然醒悟:
再有半个月,就是他自己的生日了!
想通这一节,江子鲤似笑非笑地扭过头看夏景,见他微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凑过去撩他下巴:“放心,再忙也会抽空接你电话的,我会尽快结束。”
他把人下巴拨过来,对着微抿的薄唇吻了一下,眯着眼含糊说:“朕要美人不要江山,那些政务,就让小刘子忙活去吧……唔啊!别咬我啊。”
两天后,江子鲤提着一个大行李箱登机了。
夏景送完人,看时间还早,开车去了江子鲤公司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楼下,和保安打过招呼一路驶了进去。
他在最高的一栋楼前停下,小区的绿化很好,专门请了设计师设计的园林,从楼上俯瞰而下,像一幅新点上墨的山水画。
这片的楼区价格被炒的奇高无比,夏景也是攒了大半的身价才买下来小区楼王的顶层独户,离江子鲤公司只有不到几步远,亮堂又宽敞,不知道比他那破烂小的出租屋舒服多少。
夏景按江子鲤以前零散提过的装修设想,把这个家包装成了一个精致的礼物,从交房到现在准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打算在江子鲤生日那天送给他。
谁知道江老板成天忙成狗,连过生日的时间都被大客户霸占了。
夏景又添置了一些日用品,半个身体被阳台上照过来的光暖烘烘烤着,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江子鲤出差出的脚不沾地,每天视频的内容就是嚎腰疼脚疼眼睛疼,夏景在北城鞭长莫及,提出请假去看他,又被江子鲤忙不迭拒绝了。
江子鲤意味深长地说:“不行,你来了容易耽误我上班。”
他惦记着男朋友偷摸在他生日时准备的礼物,抓心挠肝地好奇,工作的时候效率奇高,硬是堪堪赶在生日当天忙完了。
江子鲤赶着当晚最后一班红眼航班回去,刚提上行李,就看见夏景站在人群最中间,侧脸在机场的灯光里,透着一种冷调。
他的男朋友,帅的太过头了吧。
他扑上去,夏景亲了一下他的额心,说:“生日快乐。”
江子鲤问:“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他心情格外高兴,忙碌之后就是为了这一点甜头,然而等看到自己的新房产,每一寸家具都像是合着他心意放的,夏景把钥匙放到他手里的那一刻,江子鲤真呆了。
他瞠目结舌,几乎口不择言起来:“宝贝,你这生日礼物,一年比一年烧钱啊。”
夏景目光微垂,眸光里似乎有些忐忑,声音很轻:“钱不给别人烧。”
“您可真会说话。”江子鲤笑着骂他,然后不吭声了。少顷,他哑声说:“谢谢你。”
然而江子鲤把自己那破出租屋退掉,还没在新家享受够楼下就是公司的上班生活,就被刘老板一杆子戳到北城,发展子公司去了。
新买的房子空了,江子鲤和夏景商量了一下,租给了他们单位的另一个打工人。
这其中还有一件比较有趣的事,江子鲤当初没时间,把房子全权交给了中介负责,来看房子的是江子鲤手下的财务总监,起初租了房子,也不知道是他顶头上司的。
后来某一天江子鲤回燕城开会,总监正好给房东打电话,说他女朋友要来合租,想换个床。
江子鲤闲着也是闲着,欣然亲自前往,两位一碰头,双双愣了一下,总监差点给他跪了。
财务总监抹着眼泪控诉:“我给您打工,又得给您交房租,您说这叫什么事啊……”
江子鲤把这事说给夏景听,两个人在榻榻米上靠着笑。夏景从背后抱着他,嘴唇抵着江子鲤的颈窝,嘴角翘了翘。
刚开始江子鲤提出要租房的时候,他其实是不太乐意的。
在一起越久,他就越不满足。夏景贪婪地想把江子鲤每一个东西都永远霸占着,对爱人的独占欲像荒原上空邈旷远的晚风,他以为自己在漫长的时间中总能一点点填满这里,可是风却停不下来。
然而此刻,唇边感觉到心上人搏动的脉搏,夏景却忽然察觉到,这个人此刻站在自己的荒原里,再多的寒风见到他,好像都会绕道走。
爱人在怀,那么他们此刻在破小的拆迁房,还是在宽敞的顶层独户,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