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当上明星了 第47章 心在跳

进到屋内，两人才发现屋子里只燃着一只白色的蜡烛，整室空荡，只一张白色的木桌放置在门旁，一张窄小的床铺靠着墙壁，被子掀开着，整个房间一览无余，没有多余的物件，但是却很干净。

这屋子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就空荡到了这种地步。周樟园和顾云行拘谨地缩在一处，无意识地左肩低着右肩，互相靠着，不知该往哪里走，又该往哪里看，很怕惊扰了老人家。

周樟园着实没想到，二十一世纪了，还能有这样贫穷的人家。

她一直以为自己穷得触到了这个社会的底，不可能更穷了，再穷还要怎么活？

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现，还有很多人比她的生活更不易，这个社会的下限远比她能想象到的更低得很多。

再想到从前锦衣玉食，挥金如土的时候，那时候怎么会认为生活没烦恼？怎么那么天真，觉得活着是一件最轻易的事？怎么就，那么随心所欲。

其实她只是一只井底之蛙罢了，从前看到的那片天空是晴朗风和日暖的，便认为世上的天空都是这般，随心肆意度过青春年华；后来变化，不过是乌云蔽了日，天空飘了雨，就觉得人生颠沛，命运流离；而如今发现还有这种终日阴沉闷滞永不见光的，不觉又觉得自己那片飘雨的天空，也并没有那么不好，也该是值得被庆幸的……

奶奶摸索着在屋里找东西，良久，从不知哪处阴黑的角落滚出来个圆滚滚的东西。

周樟园低头一看，竟又是一个西瓜！

她一下看向顾云行，神情中又不自在了起来，顾云行也如鲠在喉，看她的眼神也不甚清明。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偏过头。

周樟园费劲儿不去想顾云行手上提着的粉身碎骨的西瓜瓣，转移注意力到眼前这个完整的瓜上来。

这瓜看着也挺大，圆鼓鼓的，就不知道顾云行买的是不是也这么大个的？

瓜身的条纹深绿清晰，看着就很甜，应当是沐浴了充足阳光，才被从地里拔出，而那一小截被扯断的瓜藤，已经干枯泛黄，是被放置了很久……

手上被触碰了一下，奶奶拿着一柄生锈的刀给她：“开。吃。好吃。”

周樟园莫名想到，这是不是奶奶家能拿得出最贵的待客之物了，她是在招待他们吗？

奶奶说话费力，但好在还能吐出几个字，对他们道：“明啊，出门嘎了，晚肥。”

“等等。”

她以为周樟园他们是李继明的朋友，所以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生怕招待得不好。

她儿子出门去了，回得晚，所以让他们边吃西瓜边等。

周樟园大致听得明白，接过了刀。

她其实还不太想吃东西，更不想和顾云行一起吃西瓜。

但不做点什么，就干站着，也很尴尬。

于是蹲下身，逮住了瓜，剖开。

但她力气小，瓜又滑，总是东一刀西一刀，剖得乱七八糟，还挖不出一块肉。

顾云行又站旁边，她就急了起来，下一刀卯足了劲儿使出，结果力道不对，刀碰到瓜身的一瞬间偏了一下，从手中滑落，在另一只掌瓜的手上划了一条口子，突然的疼痛让她惊叫了一声。

顾云行看得胆战心惊。

立马夺了她的刀。

看向她手背上红艳艳的一道伤口。

语气不善地道：“你不会切逞什么强？”

被指责的周樟园看了他一眼，没回话，那眼神里有很难以被察觉的委屈和倔强。

又没控制好语气。

顾云行暗自懊恼。

多说无益。

直接推开她，自己拿了刀去剖。

成年版周樟园进化出的这点小脾气小倔强，莫名其妙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又是一肚子不知其所以然的气闷，全抒在手起刀落间。

两三下，就把那瓜剖了出来。

顾云行直接递给周樟园一块，他以为她喜欢吃西瓜得很，也算是通过此举为刚刚的态度道歉。

周樟园接过，顺手递给了奶奶。

“奶奶，您吃。”语气间无不是小心翼翼。

怀揣着对老人的同情怜悯，和尊重。

顾云行微愣了一下。

这种细腻的情绪，他不是第一次从周樟园身上感受到了。

老奶奶还在推拒，这样好的东西，给她吃太浪费，她只想让客人们多吃一点。

周樟园强求不了，只自己低头吃起来，咬了一口，笑着道：“好吃。”

她想，她吃得开心，奶奶是不是会舒心些？

她是把他们这黑夜里的不速之客，当贵客看待的。

她自己吃完一块，还催促顾云行也吃，就算他不喜欢，但是不要让老人家看出来。

这样的话她也不好多传达给他，平日里顾云行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她也没觉得他能懂自己，更何况在娱乐圈那样的名利场，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这小小的西瓜他大约根本就不在意的。

谁知，他竟也说了一句。

“甜的。”

然后转过头来看她。

那目光。

周樟园心里好像被不着痕迹戳了一下。

两个人在昏暗的烛光下，一块一块地，沉默无声地吃着西瓜，偶尔对视一眼，他们没有说过自己的想法，但都明白对方应该懂得。

周樟园感觉自己是不是体质特殊，吃西瓜吃得也有些醉了。

竟然有些感慨，仿佛和顾云行是多年的老友了，想说那么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想倾诉，想被聆听，被理解，想孤独的问题能找到答案。

她含糊不清地问他：“你为什么要跟我来啊？”

她明白，她的那点小把戏，其实根本威胁不到他的。

现如今，两人身份地位翻天覆地，自己的底牌也全被看破，顾云行原本可以狠狠地嘲讽她奚落她，可以落井下石。

更可以，装作不认识她。

而此刻，她却和他坐在同一片灯光下，一块接一块啃西瓜。

画面祥和得有些不真实。

按理说，事情无论如何不会发展到这一步的。

所以她好奇，顾云行为什么，会答应她无理的请求？

顾云行吃得有些撑了，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随意撑着，刚啃完一块，把西瓜皮丢到一边，嘴角还残留着甘甜的西瓜汁，齿缝间西瓜肉还未被嚼烂。

斜睨着看了周樟园一眼。

真没想到她还好意思问。

“不是你威胁我的吗？”

他道。

周樟园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相信：“我那威胁……你也信？”

以前也不是没说过让他等死这类的话啊，他几时搭理过自己？

顾云行老神在在：“怎么不信？”

“我最怕被黑了。”

“你要是去网上把以前我欺负你的事抖搂出来，我以后还怎么混？”

“可是……”周樟园有些犹豫地想，可是我随便说说就真有人能信了？那难道随便谁说两句造点谣都能毁了你？

顾云行却没给她可是的机会。

他撑着头，换了条腿屈着，没看周樟园。

“我可看重我这事业了，不想冒一点风险。”

“知道了？”

周樟园转念过来。

顾云行这意思就是在说，他纯粹为了自己的事业和前途，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让她不要多想。

他就是吃这招。

“哦。”她哦了一声，低头啃西瓜，速度慢了很多。

那，就是她想多了吧。

答案竟这么简单。

也该这么简单。

顾云行看上去没心没肺，其实哪能人真没心没肺呢，他还是有在意的东西的，在意他的事业和前途。

人之常情。

是她歪打正着了。

事实上。

昨天在快递站碰到周樟园后，顾云行一直处于一种不敢相信的状态。

就连晚上回家后，脑海中也一直反复着那几个问题。

这怎么会是周樟园呢？

周樟园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云行素知他妈林女士在这一片吃得开，快递站新的老板娘说不定认识，晚上回家就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

谁知他妈还真认识，并且话里话外，还交情不浅。

他妈也不能想到自己儿子和快递站小老板之间还会有渊源，被他诓着，说了挺多。

包括第一次见小姑娘，来火锅店吃饭，自己如何一见如故，巴不得认了干女儿才好。

之后，是如何帮小姑娘找要出手的店铺，知道她手中资金不宽裕，尽量帮她打点。

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创业不容易，这大半年，总是看着她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没个亲戚朋友，逢年过节也不回家，有时候遇到人闹事，被欺负了，只能自己偷偷哭。

哎。可怜见的。

哪家父母能这么狠心，让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在外面这么幸苦。

要是她亲女儿……

顾云行当时想，可别了吧，她要是你亲女儿，那你就没我这个儿子了。

他妈说起周樟园来特别来劲儿，顾云行问了一句，她就直说到大半夜。

话里话外都是可惜，不是自己亲女儿，好可怜。

顾云行听得哈欠连天，也把周樟园的现状摸了个透彻。

回到房间后，却辗转反侧睡不着。

他妈说的那些话一句句萦绕在耳边。

全是事实。

与他所见所闻全部符合。

以前的周樟园若是只老虎，那现在就是被剪掉指甲，拔掉牙齿，再无任何威胁资本的病猫。

他想象，若是被剪掉指甲拔掉牙齿的是自己，那不知多疼，

丧失一切傲娇，一切资本，要丢掉尊严，学会低头，要剜心削骨重新适应生活，他很怀疑自己是否能撑得住。

今天早上，他看到那条短信，知道周樟园是故意捉弄他玩儿的，他没空也没闲心陪她玩。

一开始，确实是打定了主意，绝不会来的。

但是在医院的时候，那两个下跪的人，周樟园说过的话，坚定的眼神，他莫名确信她是真的不会不管的，她会去的，哪怕孤身一人。

他妈说，她身边没个人，万事万物都自己料理。

没个人。

所以才会走投无路找到他。

哪怕是他。

她也希望是有人陪同的。

他俩的聊天框没几条记录，全都挤在这一个页面，他眼睛一扫，就扫到周樟园发给他的第一条信息。

那时，她还根本不知道对面是他。

他也没当回事。

这时再来体会，却从中体味出许多的小心翼翼，许多的卑微，许多的讨好。

因为丢失了他的猫，而害怕被追责，明明不想面对，却还是不得不要主动来自首，怀着极大的不安。

那是什么？

顾云行有些不明白。

让一个人主动面对恐惧，迎接恐惧的，会是什么？

就像她，明明很怕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但却还是要去。

周樟园问了个问题，顾云行就也想问一个。

反正气氛到此，机会难得，以后想来是再不可能有这样的时机。

沉默一会儿，他轻声道：“周樟园。”

周樟园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找人。”

周樟园动作顿了下，她知道，顾云行想问的不是因为她跟小满认识这种答案。

他问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