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乔澜打开自己房间的窗帘,推开了窗户。
凌晨又下了场雪,别墅后面的马场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此时天仍旧雾蒙蒙的,但空气太好。乔澜深吸两口气,冷冽的晨雾顺着他的鼻子一路凉到肺里,激得人整个清醒了。
今天孙阿姨不来,乔澜要把沈淮序的早午饭全都准备好。他昨晚和江岸约好了,今天上午下山,带平安做个检查,再买点狗狗用品回来。
乔澜套了件厚睡袍,走到江岸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声。
再敲还是没醒,乔澜只能推门进去,还未等他走到床边,江岸就一扑腾坐了起来:“我没睡啊!哥的实力,你还不知道吗!”
乔澜拧着眉推了下他的肩:“江岸。”
“……嗯,嗯?”江岸睁开一只眼,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认出来了,“乔乔?”
说着他又抱着被子重新躺了回去,嘴里喃喃道:“见鬼了。”
乔澜扒拉着他的眼皮给他手机解了锁,点开通话记录里的【皇额娘】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宝宝,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被子下面的江岸静了两秒,一跃而起,一把夺过乔澜手里的手机,果断把电话挂了。
他站在床上,只穿着内裤,对乔澜喊:“你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乔澜表情没变:“喊你起床。”
“卧槽打回来了!”江岸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扔回到乔澜怀里,“你招惹的,你解决!”
乔澜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认命地点下接通键。
没等他开口,叶启芳就喋喋不休地数落起江岸来:“你敢挂我电话!江岸,宝宝,妈妈听Ann说你昨天就回国了,但是你说奇怪吗,我竟然没在家里看到你的人影……”
乔澜轻笑着打断她:“阿姨,是我。”
叶启芳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一会才惊喜地问:“乔澜?孩子,你跟江岸在一起呢?哎呀,这才对嘛,没事跟江岸一起玩玩,像你俩小时候那样,出去疯跑一天,什么烦恼都没了。”
乔澜垂下眼,应道:“嗯,阿姨,让你们担心了。”
“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什么事过不去呢你说,”她重重叹了口气,听起来颇为恨铁不成钢,“我算是看出来了,太重情也不是什么好事,甭管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你看看那沈家,除了你,现在还有谁天天惦记着沈……”
江岸在旁边大吼了一声:“妈!!”打断了叶启芳女士的话,他从乔澜手心里拿过手机,对着电话那头喊:“你再这样别想见着乔澜了!”
叶启芳自觉说错了话,顺着她儿子递的台阶屁滚尿流地就滚了下来,连声应道:“好好,我不说了。宝宝,你中午带乔澜回家吃饭呀。”
江岸“啊”了声,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手捂着话筒,小声问乔澜:“中午回家吃饭?”
乔澜也压低声音:“他怎么办?”
“他都不吃……行行行,”江岸在乔澜的瞪视下投降,“打包带一点,保姆又不在,你还下厨做饭啊?”
乔澜转念一想,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就算他现在把午饭做好了,沈淮序也不会自己下楼吃,而给他端到门口,放到中午又凉了,还不如带点江岸家大厨做的饭。
他点点头就算应了,示意江岸快点洗漱好下来。
早餐还做的老一套,咖啡三明治。乔澜端到沈淮序门口,敲门没人应,他也不想自讨没趣,放好冲着房间内说了一声:“早餐给你放在柜子上了,吃完。”
然后转身下楼,江岸已经发动好车在院门外等他了。
乔澜用厚衣服裹好平安,快步穿过萧条的院子,低头钻进江岸的副驾驶。
江岸问:“给他说了?”
“没给我开门。”
“你讲究的,”江岸撇嘴,“直接开啊,什么没看过。”
乔澜让平安躺在自己腿上,用湿巾擦了擦它的眼睛,一边心不在焉地和江岸聊天:“不是你昨天不让我气他的吗?”
“大哥你讲良心啊!”江岸鬼叫起来,“我一直是站你这边的。”
乔澜手一顿,轻巧地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江少爷飙车飙惯了,一路飙到宠物医院,门口有专人迎接。乔澜没他这么张扬过,第一次面对一大群人毕恭毕敬的姿态,让他感觉颇为难受,只能让江岸带平安去检查,他自己去买宠物用品。
好在店都是连在一起的,除了基础用品,乔澜还买了很多平安各个年龄段能穿的衣服,等他大包小包提着返回车里时,江岸已经坐在里面,把平安举到方向盘上,美名其曰学车要从娃娃抓起。
见他来了,江岸连忙下车帮着乔澜把东西放好:“OK了?还要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吗?”
“快十一点了,”乔澜看了眼表,“今天先这样吧。”
江岸车头一转,冲着新城区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路插科打诨,快到地方,江岸想起什么,忽然说:“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咱俩就不搞那套虚的了哈,这跟老沈也重逢了,以后打算怎么办的?”
乔澜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脸有点想笑:“没打算,有没有以后也得看他。”
“别没打算啊,”江岸又说,“你得有。”
乔澜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配合着问了一句:“我觉得是你有打算吧?”
“你俩的事我掺和什么,”江岸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瞄了他一眼,“……算了,我也没少掺和。乔儿,我直说了,老沈现在那个鬼样子因为什么还不好说呢,就沈氏这么大个公司,你可不能不要。”
“你知道沈氏姓什么,我姓什么吗?”
江岸飞了个白眼:“那咋了?老沈原先那位置现在让沈煜白坐着呢,要不是沈淮序变成这样,能轮得着他?你想想这件事里获益最大的人是谁?”
乔澜沉默两秒,不合时宜地想起昨天早上在私墓见到的沈煜白那张志得意满的脸,想起来就反胃:“不要提他。”
“乔乔,有沈家在,□□未遂没能把沈煜白搞进去,”江岸停好车,扶住乔澜的肩,眼神认真地说:“但是故意伤害致人重大残疾,还是他亲哥哥,一定可以让他进去。你信我。”
乔澜低着头,无意识地捏紧手指,平安被他捏疼了耳朵,嘤嘤叫了起来。乔澜回过神:“但是如果沈淮序什么都不说,根本无从……”
“所以啊,我们双线并行,”江岸打开储物盒,拿出一个圆盒的东西塞到乔澜手心里,“老沈那你发发力,其他的我来。这是谁,露露还是辛迪留下的,叫什么……遮瑕?你涂涂嘴唇啥的。”
“干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带你来见我妈吗?”江岸答非所问:“我妈手里有沈氏百分之12的股份,什么含金量不用我多说了吧?”
乔澜蓦地看向他。
江岸嘴角带笑,冲他嚣张地一挑眉,压低声音:“我妈最疼你,你可怜一点刷个脸,何愁弄不来东西啊……”
“不,策略没错,但是时间线不对,”乔澜理清思路,把那盒遮瑕重新扔了回去,“我今天就是好久没见,来跟阿姨吃顿饭的。你下一步要做的,是找到沈淮序当年那个特助,程戈。”
*
乔澜是自己开车回去的。叶启芳听说他要带点饭菜走,恨不得让大厨做个满汉全席出来。因此他的东西格外多。
所以乔澜没把车停到车库,而是直接开进了院子,这才发现,别墅的大门不知道为什么是开着的。
里面黑漆漆的,在太阳光亮的对比下,显出更加深重的色彩。
……出门之前明明确认过,门是关好的。
趁着我不在的时间谁找来了?乔澜越想越恐惧,沈煜白跟踪我找来了这里,是不是为了加害沈淮序?!
他一个健步冲上台阶,猛地拉开大门,就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沈淮序衣袍散开,表情极尽痛苦,身上还有不少擦伤,尤其是颧骨位置最严重,似乎豁开一个口子,以至于他惨白脸上带了点糊开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地狱爬回来的无常厉鬼。
他的轮椅倒在楼梯旁边,从地上的痕迹可以看出来,他是一路爬到门口的。乔澜开门的瞬间,仓惶间他躲到了鞋柜后面,像一块真正的霉菌,只能阴暗又狼狈地躲在角落里。
乔澜对此一无所知,他扑跪到沈淮序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扣住他的肩,颤声问:“谁?是谁来了?”
沈淮序空洞的眼珠转向他,声线毫无起伏:“你去哪里了?”
“……我?”
“既然走了,”沈淮序搭上他的手,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为什么还要回来。”
乔澜愣了刹那,神色巨变,他低头看着被沈淮序掰开,只能垂在半空中的苍白指尖:“你是自己下来的。”
沈淮序向后推了他一把,表情变得狰狞恐怖:“你为什么要跑!你也觉得我是个废物!你怎么敢跑,你凭什么离开我?!”
乔澜怔怔地看着他发疯失态,过了好久终于明白过来沈淮序完美面皮下的虚张声势。他自卑、敏感、恐惧、歇斯底里。
你怎么能在这么害怕失去的情况下,又主动放弃了我?
乔澜心底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比心疼浓稠百倍的痛苦像是直接穿透肉身,烙印在了他的灵魂上,疼得他像虾子一样蜷缩起来。
几秒恍惚,他看到沈淮序试探着来牵他的手,还没等他靠近,乔澜就缩回手,坐直身体,佯装冷静。
沈淮序也从癫狂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他粗喘了几口气,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乔澜的脸颊,慢慢向后,陡然加重力气,一把钳制住乔澜的脖子,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扯。
他用力吻上乔澜的嘴唇,或许这不能称之为一个吻,更像野兽的撕咬。像是要把乔澜拆之入腹,骨血融在一起,才能真正称得上永不分离。
乔澜没有动作,沉默地承受了一切。不知道持续多久,他在嘴里尝到铁锈和咸湿的味道。沈淮序又在哭了。
明明咬破的是我的嘴唇。
乔澜抬手抹掉他的眼泪,跟他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交换着呼吸,轻声问:“又在哭什么?”
沈淮序问:“这会是我最后一次亲你吗?”
更新时间固定在中午12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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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