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隽从旧钢厂回到家里的时候,将近黄昏。
他一路上走得很快,并不是害怕或者逃避着什么,而是兴奋。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适合暴力,但是几小时前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激动到现在手还在颤抖。就只是兴奋,单纯的一种情绪得到暴力疏解的兴奋。
林隽想着,我该不会是个隐藏的变态吧?
当然,他就是随便想想。他坚信自己是个自强不息的祖国好花朵。
最近家里只有他自己在,每天会有人来定点做饭。
他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拿起筷子夹菜时,突然觉得嘴角刺痛。
林隽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受了点伤,放下筷子,他走到浴室照了一下镜子,发现嘴角边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微微侧头时下巴那一块也有些擦伤。除此之外,脸上倒看不出什么了。不过……
林隽撩开衣服,“靠”了一声,左边肋骨那里青了一小片,膝盖也见了血。
对方也没落着什么好就是了。
两个人彼此彼此吧。
想到这里,林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
周一上课,钟安覃一眼就看到了林隽的伤口。他一开始没多想,只问:“这怎么了?上火?”
林隽就说是啊,天太热。
钱明净也靠了过来,他看了看,突然说道:“下巴这里怎么了?”
钟安覃多看了林隽一眼,林隽被他看得发慌,赶紧说:“昨天上楼绊了一下,磕到了。”
“啊……”钱明净说:“你要小心点啊。”
三人正说着话,其他班的同学冒了个脑袋在教室门口,喊道:“林隽,下午校礼乐队要排练哦!别迟到!”
林隽一脸无语,他迟早要退出那个鬼礼乐队。
下课的时候,林隽没让钟安覃和钱明净等自己。
校礼乐队每周要排练一次,如果遇到活动,时间还会拉长。尤其要是遇到有什么庆祝活动,林隽还得被迫展示一下他的所谓才艺。
其实他真的很抵触这个才艺——就是弹琵琶。
救命啊!请问哪有什么男生学琵琶的?!
当初自己老妈非说要从小培养艺术情操,导致他七岁就开始了弹琵琶之路。
林隽真的欲哭无泪。
他也曾经试过反抗,表示比起琵琶,自己可以学点别的乐器,或者培养点别的爱好。架子鼓就不错,多帅。
林妈妈很欣慰,原来自己儿子是想多方面发展,她摸摸林隽的头,说道:“好吧,那就去学个钢琴吧。”
林隽满头问号:钢琴和架子鼓这两有哪里像吗?连写出来的字数都不一样!
于是莫名其妙的,在原有的琵琶课之外,悲催的林隽同学又被多安排了一节钢琴课。
林妈妈还问:“开不开心?能学到你喜欢的钢琴了。”
林隽内心想上吊:我开心个球!请问我有半点像是开心的样子吗?这钢琴的选项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这样的结果令林隽每次学琵琶和钢琴的时候都是一脸死相。
老师们却连连点头:“林隽啊,挺好,每次学习都很严肃认真,态度非常端正。”
林隽:……我这张脸让你们误会太多,真的很不好意思。
无聊地排练着,林隽生无可恋的看着窗外的明媚天空。
比起沉闷地学着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他还是更喜欢……
这瞬间,林隽突然想到了那天的旧钢厂仓库,想到了顾以柯,想到了那场异常痛快的暴力活动。
思绪回笼,林隽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乐器:我难道真是个被压抑久了的变态?
等到排练完,时间也不算早了。
林隽慢慢往家走去,路上仍旧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学生。
走着走着,脚步逐渐慢了下来。从不远处过来的几个人让他的目光有了停留。
林隽看到了顾以柯。
九中和富光中学只隔了一条街,平时放学经常会路过富光。以前林隽从没在意,不过现在——
顾以柯显然也看到了林隽,他那双还带笑的眼睛一下就多了点玩味。但该走的路、该和身边人说的话一句也没落下。
林隽在心里呵呵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快要擦肩而过时,顾以柯撞上了林隽的肩膀,就像无意一样。
但林隽知道对方是故意的。
顾以柯抬眼看着林隽,本来就像浓墨似的瞳色变得更深了些,幽亮的像某些呲着牙即将捕食的幼兽,开口时声音却是轻飘飘的:“怎么回事啊,看路啦。”甚至还有点无辜。
林隽可没错过这个人脸上的恶劣。
就在对方要走时,林隽突然出手,抓住了顾以柯的手腕。这一下动作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他能清晰感受到顾以柯的腕骨骨骼。他也知道这绝对会让对方感到疼痛。
顾以柯还没开口,身边一个看过去冷冷淡淡的男生已经站了出来,对林隽皱眉道:“喂,你干吗?”
林隽没理他,只对面前的人说:“顾以柯,撞了人不道歉吗?”
顾以柯身边那两个人顿时都有些惊讶,原本他们以为林隽就是个找茬的路人甲。这次,另一人转头问道:“以柯,是认识的?”
顾以柯看着林隽,戏谑道:“我怎么都没印象?”
“没印象?”林隽侧头看了眼顾以柯颈边的那块青痕:“这印子不是还在吗?记性真差。”
顾以柯脸上的笑意是半点也没有了,毫无情绪的时候那双眼睛有点瘆人。
林隽心情却好了:让你在我面前装逼,呵呵哒。他放开顾以柯,甩头就走,只觉排练造成的不爽一下就没了。
瞪着林隽离开的方向,顾以柯啧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靠,下手真狠。
那个冷淡脸的男生问道:“你身上的伤是他弄的?”
顾以柯生气:“他身上也有伤。”
另一个人悠悠道:“下次有什么事不要自己去。”说完,又转头看了一眼林隽的背影:“是九中的人对吧。”
顾以柯双手按着他的脸把他脑袋转了回来:“走啦念桐,有什么好看的。我自己也知道轻重。”
想着刚才林隽那副得意的样子,顾以柯在心里默默道:总有让你横不起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