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地后生 第9章 第 9 章

贾斯敏还没熟悉这个新据点，走了一圈没找到进门的地方后，她把手中拎着的大行李箱一扔。

初夏时间的斯铂岛，即使太阳直照，在成荫的绿树之间，还是穿插了些怡人的海风。

海风吹动她压在编织草帽下的头发，她长长的裙子，和她眼前叶片上，一只小小的红眼睛蜘蛛吐出的细弱蛛丝。

没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棕红色头发的男人冒了出来，向她示意这边。

“你好多了？”贾斯敏拎起箱子走近，拍了拍对方露出在常服外的手臂，问道。

然而，她明显感到此话一出，对方肌肉紧绷如石，鸡皮疙瘩和汗毛像被上士点名的兵卒，瞬间起立点到。

贾斯敏故意抚摸了一下，感觉到对方的战栗，有些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一直在你身后。”

这是CNI进行封闭受训时，每位探员都会被反复强调的三条要义之一。

安德森露出了一个无法掩盖身体与内心之中疲惫的微笑，深深吐了一口气。

贾斯敏又拍了拍他的背，得到对方一个感激的眼神后，她一边跟着前行，一边观察了一下这个据点内部：

这是西博达科他州府驻斯铂的特别办事处，位于斯铂东岛的最高点。

斯铂主岛是一处连岛，西岛完全面向海洋，地势低平，有世界上最优秀的沙滩之一；

东岛则地势更高，海拔来到200米，自然植被茂密，毗邻西博达科他州。

东西岛的陆地完全连接在一起，但一般称斯铂岛时，是在称呼更负盛名的斯铂西岛。

这处办事地点原来是岛上的瞭望人小屋，后来进入科技时代，这里被改成了一处气象站。

等到斯铂岛不再是私人岛屿，这处气象站便再次改造，成了州府驻扎在此的办事处。

只不过，由于斯铂岛过去是私人岛屿，其本身也并无除旅游资源以外更大的开发价值，这处办事处一度成为西博达科他州旅游办公室的仓库——

这在几乎任何其他海岛都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它们的固定进驻，一定包括了海岸警备和CNI。

而从前负责斯铂海域的CNI六队，甚至只是驻扎在西博达科他州距离斯铂最近的港口，激流城。

中央政府明确规定，芙拉瓦研究与预警中心为某岛屿悬挂芙拉瓦警报后，该岛屿需要保持静默状态，停止全部作业——这让芙拉瓦真正成为一位临海经济绝对的破坏者。

而历查该中心发布的警报对象，斯铂岛是收获警报频率低、总静默时长较短的海岛之一。

在它的名字周围，还有其他一些西海岸岛屿也是如此。

这与被频繁警报、长期静默的东海岸岛屿，甚至挂上长期警报、被整整静默五年的阿琴托水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学界曾广泛关注此事：为什么以斯铂岛为首的西海岸岛屿，相比东海岸要更少悬挂芙拉瓦警报，遭受的经济损失更低？

目前的普遍认知是，由于东海岸的水温季节、昼夜差距大，极端风浪情况更多，更容易使海洋的能量环境异常，适合芙拉瓦从中获得能量积攒，完成诞生。

而西海岸的水温全年差距稳定，极端风浪情况少，海洋能量更为稳定。芙拉瓦不容易从能量阶梯之间对撞中积攒诞生资本。

尽管在长时间研究中，芙拉瓦本身是不可预知的已经成为一种既定事实。

但芙拉瓦研究与预警中心并没有放弃，转而对海洋的能量进行监测与预测，根据其结果将不同地区的海洋安全程度分等定级，并根据危险指数挂出不同级别的警报。

贾斯敏跟着安德森钻进这个堪称废弃气象站的办事处最大的一间办公室，就听到里面有人说：

“预警中心没有改变对这里的分等定级。”

见到她进来，所有人都招呼寒暄了一声，她一一扫视过去，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坐在房间中间的周轶渊身上。

CNI特供的伤患组织贴、特种绷带，能够在此刻派上用场的，都在此刻携起手来，把他惯用的左手臂围了个水泄不通。

从衣服领子向后看，能看见他曾经穿戴外骨骼的脖颈与后背，同样如此。

一些桃红色从这些绷带与组织贴中隐隐渗了出来，似乎是与血发生反应的药水。

但他看起来精神很好，没穿戴任何监测健康情况的仪器，只是穿着简单的常服。

见她进来，周轶渊没多说话，只是把他已经摘除放在手边的个人终端仪表抛给了她：

“谢谢。”

曾经向周轶渊检讨没有正确封存诱饵箱子的阿瓦洛斯，在一边露出了一个艳羡的表情：

“队长，我也想要。”

那位曾经驾驶“犀牛”的驾驶员把他瘦长的，如同都市异话中怪物的腿翘在了老气象台的会议桌上，嘲笑着说道：

“你是舒舒服服休假回来老实上班，她可是以度假之名牺牲出来任务，本来的假期变鸭子飞了。”

贾斯敏接过，周轶渊的个人终端仪表上显示已授权，她没客气，对着自己的仪表点按了几下。

不一会，两块仪表分别显示：

“行政休假已转让，剩余行政休假3天。”

“新的行政休假已接收，剩余行政休假14天。是否立刻进行日程规划与安排？”

贾斯敏满意地把对方的个人仪表抛了回去，把手中的箱子放下，坐到了周轶渊边上的一把老旧的椅子上，再打开箱子——

里面，旅行箱子立起的一侧实际是显示着密密麻麻监测数据的显示屏，水平于桌面的一侧则是一些控制键盘、传讯设备、和机械工具。

所有人，除了一直很板正的周轶渊，都微微整肃了一下仪容仪表——工作开始。

贾斯敏意思了一下，示意了显示屏上的几处数据，看到有人脸上露出努力理解的神色，便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这只异常的芙拉瓦——让我们给它一个代号吧——很有可能是人工豢养的。”

“我们先前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

窗外，蝉鸣随着会议室中的静默而变得愈发鼓噪。

这种似乎不知疲倦的的生物拼命摩擦着自己的双翼，就像他们正在为这个惊人的发现而拼命地鼓掌——

是在赞同这是个发掘真相的结论？

还是对于他们终于才发现这一事实的嘲讽？

她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

“周队的猜想是正确的：这次斯铂外海的船只失踪，很有可能是已经发生过很多次的人为‘喂养’行为。”

“只是这一次，这艘船只成功地与斯铂塔台建立了联系，将求救的信号传递了出来。”

阿瓦洛斯看了看在场的人复杂的神情，轻轻举起了手，在贾斯敏肯定的目光鼓励下，他说道：

“能不能从头说明一下情况？我刚刚才休假回来，就直接过来斯铂执行任务了——一切都太突然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查看我们的内部日志。”

贾斯敏点点头。她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三队成立不久，在这之前我们每个人都各有所属——所以我只分享我们成立后内部的推测和调查。”

“我们的队长手上有一项蹊跷的、积年的芙拉瓦案件，发生在静默前的阿琴托水洲。”

“这个案件中，芙拉瓦的各项数值极度异常——这酿成了一场无头惨剧，直接导致了这封案件的卷宗被秘密封存。”

“周队晋升后，得到启封这项卷宗并重新调查的授权。他整合了很多当年未公开的信息，做出了一条推论——”

“让这项案件变得合理的唯一解释，就是芙拉瓦也像人鱼一样，可以通过人工制造出来。”

“于是，周队长开始注意每个地方的芙拉瓦诞生事件，希望从中找到任何相同的要素，对旧案做出更加合理的解释。”

“在大量筛除无效事件后，我们逐渐发现这种被推定为人工制造的芙拉瓦，它的诞生具有规律性，和中心辐射性。”

“曾经，这种芙拉瓦的诞生中心集中在阿琴托水洲，并向周边岛屿扩散。”

“然而，随着阿琴托水洲静默，这种异常数值也有一定时间的静默期。”

“直到不久之前，它被我再次检测到——就在斯铂海域。”

“并且，很有可能在我监测到之前，它已经存续了一段时间，甚至更久——因为它的基本结构与过去不太相同，一开始没有被我们使用的模型捕捉到。”

“我们怀疑，要么是过去掌握这种技术的人避过了风头，将基地转向西海岸，继续他们先前想要达到的某种目的。”

“要么就是新的、掌握这种技术的人出现了。”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这次斯铂塔台传递出来的信号，直接转交给了负责这里的六队……”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表情都肃穆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片水下他们遇到的是什么。

“周队在他们进驻调查之后，假借他们的申请与授权——当然这是向上峰报备过的——在他们名义的掩护下，进入传出信号的目标海域进行水下调查。”

“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在计划之内被这只人工芙拉瓦袭击。”

“但在计划之外的是，我们在岸上部署的后备力量前来接应出现严重的延迟——张疏旷遭受了斯铂海岸警备的严重阻挠。”

她仍然记得那日傍晚，非必要不沟通的内部频道打破了静默，张疏旷向她传递起飞“犀牛”，绕过海岸警备，直接空降营救生死未卜的周轶渊。

“我们不得不向斯铂的海岸警备真正亮明身份，正式调用CNI权限。”

房间里继续回荡她严肃而又冰冷的声音：“在我们回航的时候，预备向上峰汇报六队殉职的情况。”

“但上峰先一步通知我们，六队被廉洁公署举报。让我们注意协作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