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三人愣住。
“那里,我好像上去过。”司眠手指指的方向是中心舞池。
他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对这里有印象,他明明是只人偶娃娃,“路栩,我好像在那里,遇到你了。”
他越讲,自己越是迷惑。
路栩倒是隐约有了印象,他曾在舞池中心被司眠泼过酒。
这个场景想不起来还好,一想起来,路栩就想把身边这个小人偶丢出去。
司眠为什么泼他酒,他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只是上完洗手间,在舞池下方走过,就被喝得半醉的司眠浇了半杯酒。
喝醉的人压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耀眼的灯光在他头顶一闪一闪的,周围虚影摇晃,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毫无理由地撞击每个人的天灵盖。
路栩甚至想起来,那天的司眠,穿着白色带溜边的衬衣,领口大敞,锁骨中心,坠着一朵红色妖艳的玫瑰花,他跟着音乐很小幅度地摇摆身体,嘴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垂落的眼神却是傲气又轻蔑。
路栩抬头那一瞬间,红色透明的液体,就顺着他扬起的脖颈流进了更隐秘的深处,淌湿了半身。
路栩气疯了。
怒火被冰冷的液体点燃。
那天他差点和司眠打起来,差点,被各自的朋友拉开了。
这些记忆随着毕业分道扬镳被掩埋,此时又被小司眠亲手翻回来,路栩手里的酒都没味了。
“路栩,我为什么会在那边呀?”小人偶天真又迷茫。
路栩恶声恶语:“不知道。”
卫宥宁轻笑一声,他笑路栩有气不能撒,“司眠,你除了这个,还记得什么么?比如说,你为什么去舞池?”
司眠压着眉头想了许久,都没想出点别的,他摇摇,诚实说:“不知道。”
卫宥宁思考片刻,提议说:“路栩,要不,你带他上去晃一晃?”
路栩下意识排斥:“什么意思?”
“熟悉的场景,有助恢复记忆。”卫宥宁说,“也许司眠以前经常去,你正好没去过,去体验一下。”
顾慎笑说:“走,一起去。”
路栩不喜欢这种人挤人的感觉,他去酒吧多数是跟着朋友去喝酒,偶尔听到喜欢的音乐会专心听,但从未上过舞池随着音乐摇摆。
这种体验,他不太喜欢。
但司眠不一样,他似乎很惊奇这样的体验,他站在路栩的肩上,抓着路栩的耳朵摇摆身体,他的视线比路栩高一点,他能看到每个人脸上肆意发泄压力的畅快,也能看到每个人沉浸在音乐里的快乐。
这种时候,他似乎忘了自己是人偶,他好像成了人群中的一员。
“路栩,”司眠蹲下来,凑到路栩耳边说:“你晃一下呀!”
清晰的话语随着音乐灌进路栩的耳朵里,路栩偏了一下头,皱着眉说:“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别的?”
司眠正抓着路栩的耳朵,被路栩这么一带,差点撞到路栩脸上,“什么想起什么?”
看来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路栩本想回座位,余光看到司眠站起来,单手摇摆得很开心,那种轻微摇摆的弧度,一如当年。
他不知道司眠之前的生活如何,但成为人偶之后,司眠在家里不是在睡觉看电视,就是和水果军团玩巡逻游戏。
不知道怎么的,他回转的脚步没有迈出去。
他僵硬地站在舞池中央,小心避开周围的碰撞,偏着头看司眠在他肩上跳舞。
“再给你十分钟。”路栩语气不善,“跳。”
新奇的一晚让司眠精神了一晚上,直到上了车还在讲刚刚跳舞的乐趣,叽叽喳喳,反反复复。
路栩开着车时不时回个“嗯”,司眠一听路栩的回应,讲得更开心。
直到某个红绿灯,路栩突然觉得车厢里有点安静,他侧过头,司眠已经抱着安全带在副驾睡着了,小脸红红的,似乎兴奋劲儿还没降下去。
路栩专心开车,在下一个红绿灯时,他给司眠身上披了条手帕。
趁着周末,路栩回了一趟爷爷家。
开车到一半,发现之前那位玄学朋友终于回了信息。
隔了快半个月,路栩都以为这位玄学朋友把他删了。
玄学朋友是在清晨八点回的信息,点开信息时,路栩已经站在爷爷的别墅大门口。
【抱歉啊朋友,这阵子在山里太忙了,关于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我得去打听一下,你要不急,等我忙完这段帮你打听。】
【我看了你的八字,有点意思。你姻缘线、亲缘线都挺好,一生富贵命。】
路栩攥着手机,再一次确认手机屏幕上的字是不是看错了。
LUXU:【不急,辛苦大师帮忙打听一下。】
LUXU:【但是我的八字,大师是不是算错了?】
路栩拿着手机在门口等了一会,对面没有回复,路栩收起疑惑,拿着袋子进去。
刚进门,管家就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脸上明显有些意外:“小少爷回来了?老爷没说您今天回来呢。”
“可能是忘了,我来给爷爷送玉石。”路栩瞧见管家面带犹豫,脚步一顿,问道:“家里有人?”
“早知道他回来我们就不来了啊!爸也真是的,人越老脑子越不好!”
一名四十上下的美妇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趴在地上玩玩具,尖锐的声音让远在大门这边的路栩听得一清二楚。
“我脑子不好,你也少来这里转!”更大的吼声从楼上传来,美妇人明显一惊,恨得原地跺了跺脚,叫道:“爸!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路未裕撑着拐杖从楼上走下来,管家连忙小跑上去搀扶,被路未裕一手挥开了。
路未裕拿着拐杖“咚咚”敲了几下旋转楼梯,不满道:“你老公看上那块地就没什么投资的必要,你在这儿住多久都行,让我投资,想都别想!”
美妇人被一句话怼得面色通红,这时,趴在地上的孩子忽然抬头问了一句:“妈妈,这就是那个克我们的表哥吗?”
别墅里死一般的寂静。
这事儿在路未裕面前,就是个炸弹,没人敢怼到他面前,除了童言无忌的孩子。
美妇人明显慌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抱过孩子,慌忙解释:“也不知道这孩子从哪里听来的……爸,小宇不是这个意思。”
小宇没了玩具很不开心,他一边挣扎一边喊:“明明就是爹地说的,说表哥会克死全家人,叫我不要和他说话!”
再说下去就不像话了。
“爷爷。”路栩打破沉默,“玉石——”
“闭嘴!”路未裕粗暴地打断他:“你跟我进来。你,这一整个星期都别来了!”最后那句话是对着美妇人说的。
说完也不管众人脸色如何,搀着管家的手回了书房。
路栩抬脚跟上。
路过美妇人和那个小孩时,他没有看一眼,因为他知道他的小姑不会真的一个星期都不来,甚至当下,他的小姑也不会走。
毕竟瘟神在这儿,总得亲眼盯着。
书房内,路栩把红丝绒盒子打开,玫瑰玉石光洁透亮,几十万的玉石对他们家来说不算什么,但这块玫瑰玉石背后代表的,是他的奶奶。
其实奶奶生前,压根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是如今斯人已逝,爷爷就总想找回这些东西,留个念想。
从前不起眼的玉石,在这一刻,似乎成了无价之宝。
“一百五十万买回来也是值当的,再多钱,都值当。”路未裕把玉石小心地放在墙壁的玻璃柜上,玻璃柜上面摆满了奶奶的嫁妆,玫瑰玉石摆上去,齐了。
“你别听那些瞎话,什么克死不克死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嗯。”路栩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他知道他爷爷一直都是这个态度,也不愿爷爷为了这个事情伤神,“爷爷,这块玉石,您确定是奶奶的遗物么?”
“玫瑰玉石左下角,有一块月牙一样的缺角,你拿到手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
路栩点头,路未裕说:“那是你小时候拿来玩,磕坏的,你奶奶说你有福气,磕个角都能磕出一个月亮,别人家孩子都磕不出这么标准的月牙。”
如果这块玉来源没有问题,那很有可能司眠是在他把玉弄丢之后捡到的。
这就能解释司眠和这块玉的关系,但是关于司眠到底怎么变小的,依旧没有头绪。
路未裕说:“一会在家里吃饭,想吃什么和你林叔说。”林叔是别墅的管家。
路栩刚要点头,楼下突然传来小孩的尖叫声,紧接着是东西被砸碎和小姑的混骂。
路栩下来时,只见他的小表弟脸上沾满了颜料,身上混了不知道什么奇怪的墨水,东一块西一块,整个人像是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桶混着黑色墨水的颜料。
脏兮兮,污污糟糟。
小姑身上更是惨不忍睹,除了颜料,还有画画用的油,头发被油弄得十分油腻,一缕一缕盖在脑门上。
“哪里来的鬼东西!”小姑尖锐的指甲指着房门口的小娃娃,“这玩意儿还会动!见了鬼了!”
路栩看去,小人偶正抱着门框,一脸惊恐,小人偶触及路栩的眼神,整个人缩回了门框后面。
这小娃娃太精致,动作流畅得像个真人,让在场的人都懵了。
[鸽子][鸽子][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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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