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样呢?无论他是谁,他有着怎样的身份,活在怎样一副躯壳里面,是高朋满座还是孑然无依,都没有关系,赫柏喜爱的,至始至终是以诺的灵魂。
遑论她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阻碍,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独自占有以诺,独自占有,这个念头像毒药渗入她的发肤肌里,日复一日,吞噬她的所有理智。
他的嘴唇比她想象中更柔软,更甜,真好,她终于尝到了。
赫柏的鼻息变得很乱,思绪乱飘,梦境和现实融合变得难以分辨,她在梦里见过这双薄薄的嘴唇糜烂肿胀,满口盛不下的乳白液体从嘴角溢出……她闭眼压抑戾气,重重撞上他的唇,在那上面染上她的气息,不许任何人染指。
“呃啊……”以诺重伤休养了近一年,力量上难以与女性alpha抗衡,而且潜意识里不想伤害赫柏,只能被小自己很多岁的女孩压在椅子里欺负,屈辱地流泪。
却在她蹬上椅子,跨坐在他腿上时,下意识抬手护住她后背,防止她从椅子上摔落。
赫柏不会亲人,只会逮着一片下唇用力啃咬,像咀嚼一块棉花糖,她还了抓了以诺的头发,修剪整齐的指甲从他的耳根划过,虎牙一度咬破他的嘴唇,再把那些血液悉数卷去。
以诺疼得直抽气,赫柏却无知无觉,他渐渐不挣扎了,眼泪流干,眼睛变得黯淡,双手搭在丝绒坐垫的纹绣上。
惊讶吗,愤怒吗?更多的是无力,赫柏,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到底怎么看待他,她在他被全世界背叛的时候,帮助他,支持他,只是因为,她对他存着这样肮脏的心思吗?她的目的,就只是这样,罔顾他的意志,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吗?
一团郁气充斥他的内心,她这样对他,和她招惹亚瑟和路易斯的行为没有任何区别,这样的赫柏,实在是顽劣得太过分了,让他没有办法再原谅。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过分吧,才会动作急促地,把痛苦传递给他,以诺微微张开唇齿,无声地顺从迎合,希望这样能够减轻赫柏的焦虑。
感知到他的变化,赫柏的动作逐渐缓和,他从脸上感到一片濡湿,那是不属于他的眼泪,赫柏揽紧他的脖子,放开他的嘴唇,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从小声抽泣到放声大哭。
以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今的状况,公主殿下,明明做了非常恶劣的坏事,却伏在他怀里哭得身体抽搐,眼泪浸透他的衣衫,润湿他的肩膀,硬质短发也毫不客气地刺痛他的脖子和锁骨。
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松开又握紧,压下拍拍她清瘦的脊背这个念头,把头偏向远离赫柏的一侧,“你先站起来,我们好好说话。”
“我不起来,以诺,对不起,你还是会原谅我的,对不对,我想要你爱我,你会爱我的对不对……”
赫柏足足哭了五分钟,口齿不清地哭诉她有多爱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爱,从很久很久以前到现在,她一直仰望着他,渴望他能回头看她一眼,不要有别的任何人,只有她。
“我不想强迫你,可是,你不会接受我的,我真的很难过,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看见你和莉莉丝小姐那么亲密,我真的太嫉妒了,我好怕你爱上别人,我实在太喜欢你了才会这样的,以诺,求你原谅我,然后爱我。”
是很真诚的忏悔,如果她没有边哭着说话,边断断续续地吮咬他的耳垂,制造出令人面红的声音。
她真的很像一只小狗,在他脸上的每一处留下标记领地的口涎,不,她比可爱的小狗要狡猾得多,眼泪只是她的武器,并非真心。
等她停下哭泣,以诺掐住她的肩胛把她提起来,离开他的身体。
赫柏站在地上,用白皙的手臂抹了两把泪,垂着脑袋,短发遮脸,就是一个知道自己做错事,乖巧认罚的小孩。
她在等待什么,等他说出原谅的话吗?以诺撑着椅子扶手,尝试让痛麻的双腿站立起来,赫柏想要过来搀扶,他摆手,义正词严地拒绝:“请不要再碰我,如果公主殿下,对我还有一点点尊重,就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你不会再原谅我了吗?”赫柏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为什么呢,你对着出卖你的人,差点害你死去的人都能慷慨原谅,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呢?”
以诺认真思考过后,正色说:“除非你向我保证,你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对我,那样,等我消了气,会原谅你的,我还会把你当成爱护的晚辈,今天的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嗬——”
回应他的,是赫柏的冷笑。
“不可能,”赫柏拨开黏在脸颊的乱发,抬起脸,面上全是乱七八糟的泪痕,双眼却已经重新变得黑白分明,她深深看着以诺,一字一顿,“不可能的,我还会这样对你,我会对你做所有alpha对omega做的事,你就算不同意,也做不了任何反抗。”
“早晚有天你会意识到,你是我的。”
她说完这番话就走了,似是不愿意看到以诺疏离防备的模样,下次见面,是她的登基大典。
她说的不错,以诺做不了任何反抗,在他浑然不觉的时候,赫柏不仅掌握了他所有的处境,而且掌握了整个帝国。
民意支持率达到了空前的98%,整个帝国的子民都在期盼赫柏殿下顺利登上帝位,带领他们获得更美好的生活;因为埃利森集团垮台而带来贵族利益的重新洗牌,新老贵族皆依附于年轻的新帝,期望她推行的一些新政能为他们带来一些利好。
以诺的身边,全是赫柏的人,毫不掩饰地监视他地一举一动,尤其可怜的亚瑟,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迷恋赫柏,把“赫柏殿下”挂在嘴边。
以诺不想在背后说赫柏的坏话,看见亚瑟这样,觉得痛心,隐晦地提醒他不要对位高权重的alpha有太多想象。
亚瑟却说,“赫柏殿下才不是那样的alpha,她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她会对我很好很好的。”
以诺噎住,不知道还能怎么劝。
六月二十九,新帝的登基典礼,只算中规中矩的隆重,皇帝安东尼奥,前内阁大臣安帕,尤利斯等正在论罪处罚的人,被开了恩典,送到教堂观礼,这些从前权势滔天的大人们个个面如死灰,套在礼服里的身体只剩一把骨头。
赫柏穿戴数百年前伊丽莎白女皇的朝服,纯白丝绸礼裙,大裙摆边上缀着朵朵盛开的月季,根据她的尺寸精细修改了肩膀剪裁,修长的脖颈上只有一串珍珠项链,短发盘起小小的发髻,带着些许稚气的面庞美丽又英气,在六月炎热的天气里,她的出现宛如清风拂过,清爽怡人。
实时星网转播镜头也是如此,她的出现,宽慰了每一个为了观看典礼而在广场上久等了的民众,沉黑的眼睛泛开笑意,穿越镜头,触达每个人的内心。
典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现任皇帝安东尼奥浑浊的双眼含泪,双手颤抖地为赫柏带上皇冠,授予权杖,没有多说一句寄语的话,坐下后紧紧闭着眼睛,似乎身体不太舒服。
镜头从他身上移开。
赫柏在庄严肃穆的曲调里,走向皇室众人的区域,对人群后白鹤般端然站立的以诺伸手。
皇室的成员们只是略微惊讶,到了转播镜头外,市民广场上一片哗然。
接下来应该是轮到庄重的祈福仪式,理应由帝后共同跪在创世女神的神像下,诵读祝祷词,祈求帝国安稳,臣民和乐。
但赫柏殿下还没有成婚,是可以自己完成祈福仪式的,就算非要找一个人共同参与仪式,怎么也不可能是以诺亲王,她姑姑的遗孀。
赫柏的手悬在空中,白色丝质手套上有一块精致的玫瑰刺绣,她仿佛也在等待一株活生生的白玫瑰落在她的手中。
所有人都在猜测她此举的用意,星网上有人说这是一贯的“赫柏式行事作风”,表面温和暗藏机封,完全让人捉摸不透,但最后一切都会依照她的意愿尘埃落定,她邀请以诺一起祈福,一定是有什么别人都不知道的深意。
僵持了一分钟,乐曲到达尾声,指挥眼疾手快地让交响乐团从头开始演奏,曲子开头激昂的小提琴声代表辉煌帝国的开篇,所有人的情绪再度被吊高。
以诺离开人群,把手放在赫柏的手心里。
赫柏牵着他的手,走到教堂中央的女神像下,这期间以诺的心跳得很快,耳边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除此之外的任何声音都消失了。
他曾经憧憬过这副场景吗?是的,他曾经幻想过,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塞克登上皇位,给予他这样的尊荣,但他没想到,在塞克死后十多年,他经历了死而复生的痛苦,能够重新站起来已是万幸,和他并肩来到女神像下的,竟是赫柏。
他们在牧师的引导下相对而跪,以诺第一次这样真切地打量赫柏的脸。
她和小时候的长相差别不大,一个晃神,就像年幼的赫柏在内侍面前乖巧跪下,等人走了立即站起来,拍拍裙角的褶皱,龇牙咧嘴地说自己往他鞋子里放了只青蛙。
恶劣的小魔头,以诺曾经对小赫柏的称呼,她捉弄过包括皇帝安东尼奥在内的所有人,除了他,对他,最过分的只是哭着纠缠一个拥抱。
她的本性原来一直没变,到底想做什么?把他拉出来,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吗?他还能给她带来什么吗?以诺一直在猜,直到赫柏握着他的手,站起来,牧师宣告仪式结束。
人群的面色各异,亚瑟站在观礼人员的后排,牙关震颤瑟瑟发抖,面色煞白,路易斯皇子则握紧双拳,紧紧盯着赫柏的身影。
其他人也在猜测殿下的真实用意,赫柏却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仪式结束后的庆祝派对,她宣布一切从简,不许媒体进行拍摄。
她在城堡的宴会厅里安排了一条长桌,满桌盛宴,主位坐着前皇帝安东尼奥,下首的两个位置,是安帕和尤利斯。
以诺和面色怪异的亚瑟一起进入宴会厅,显然主角就他们几个,前安东尼奥等人的脸色很奇怪,似乎很痛苦,却动弹不得,说不出话,像木偶一样坐在椅子上,眼珠子瞪得几乎爆裂。
赫柏姗姗来迟,侍从关上身后的门。
“好久不见,各位大人。”
赫柏倒了一杯酒,端着酒杯走到安东尼奥身边,低身按住他的肩膀,“亲爱的爷爷,难道不应该为我感到开心吗?今天可是我的登基典礼,我是您唯一的亲孙女,这个帝国的新帝,不对,您的心里只有私生子安帕,是一点儿也不希望我当上这个皇帝的。但您不喜欢我,不妨碍在我心里,您是最尊贵的皇爷爷,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安东尼奥面容赤红,发出粗噶的喘气声,赫柏面向亚瑟,“把药给我。”
亚瑟拿出一包药,小跑着过去双手交给赫柏。
药粉倒进酒里,赫柏边摇晃酒杯边薅起安东尼奥的头发,迫使他仰头喝下,“您应该对这药很熟悉,以诺接受手术前,您指使亚瑟在他的食物里下的毒药,”安东尼奥“唔唔”叫唤剧烈挣扎,拗不过赫柏,酒液顺着嘴角滑落,大部分被他咽进喉咙,“您想把以诺伪装成畏罪自杀,把军舰失火的罪责推到他头上,听说这毒药珍贵,喝下去后,查不出来任何死因,我正愁着怎么让您死呢,多谢了这药。”
安东尼奥的脸色逐渐灰败,眼珠子失去色彩,歪头死了。
以诺看着赫柏亲手杀了她的祖父,心底有一根弦极度拉紧,彻底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