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十弯八曲崎岖不平,秦股长的驾驶技术真好,双手把方向盘转来转去,非常的娴熟。陈所长的故事刚刚讲完,就听秦股长说仙公宫到了,前面就是。
原来并不远,我抬头一看,果然有个庙。
不是,这是百爷宫,住土地爷的,仙公宫还要继续上,陈所长听后随即给纠正。他说土地爷宫附近有个“打铳桥”,是个古迹,不过现在已经杂草丛生,很难找了。说是古代有个读书人要上京赶考,碰上了绵绵春雨,饥肠辘辘,苦不堪言。下面港头村一个叫林宗柏的农民遇见了,就带他到家中备了饭菜招待,一连好几天,待雨过天晴了才送他上路。
读书人这次考试很顺利,得中高第,封了御史,回乡时专门路过港头村,来拜访林宗柏,要他在随身带的那几箱物品中喜欢什么就拿什么,算是报答。林宗柏不想要,而御史说必须要,他只能配合,那些贵重的没拿,见里面有一面小旗,就拿起来想做个留念。御史看了很开心的告诉他,这是皇帝赐的“御史旗”,你拿到外面随便插,插到哪里,哪里的田地就归你家所有。
不可能吧,御史旗有这么大的作用?我告诉陈所长,古代的御史是监察官,可能跟现在的纪委差不多。他们是监督官员,不插手具体的政务,怎么有权力随随便便侵占别人的土地。
村民们传说了那么多年,都没人怀疑过,肯定确有其事,而且连地点也很确凿,就在土地爷宫下面,陈所长反驳说。
别管他有没有权力,就当是听故事,那接下来怎么样了,占了多少土地,秦股长问着。
附近的村民听说林宗柏有御史旗能够圈地,纷纷跑过来求情,希望不要插在他们家的土地上。陈所长说林宗柏本来就不想要别人的土地,如今身不由己,变作不得不要。他对这里的情况熟悉,所以拿着御史旗一直往莲花山方向走,想找个最没人要的地方应付一下。到了这土地爷宫下面,旁边有条小溪,林宗柏刚好口渴想喝水,就将御史旗放下,蹲下去用手捧水喝。这时候身后“砰砰砰”连响三声,林宗柏吓得不知所措,就听随行的官兵说这里就是你的土地。
那响声是刚才打铳的声音,是官兵点的炮,一锤定音的意思。
有趣虽然有趣,不过还是不合逻辑,我听后一百个不认同。铳是一种火炮,古代的御史带火炮在行李箱里干什么?
质疑无效。陈所长说官兵丈量了林宗柏插下旗这个地方的面积,大概五六亩的山地,就全部归他的了。下面的村民们听说后很感激,为了表示感谢,大家提议把小溪上的小桥叫做“打铳桥”,世世代代纪念林宗柏的手下留情。
陈所长说得煞有介事,我却觉得这个故事细想起来漏洞很多,御史旗估计没那么管用。那山地为什么是五六亩呢,计算的依据是什么……想跟他甄别,不过很快就感觉没必要,他乐意怎么讲就怎么讲。
见我回头一看,陈所长可能猜出我的心思,他说这件事你们可以到港头村问问,甚至整个盐灶乡,无人不知。林宗柏的家就在现在的徐厝祠附近,那个地方还出了个有名的女人,你们知不知道?
你知道就说来听,别卖关子了,秦股长笑着说。
那个女人叫林赛玉,是徐家的媳妇,我们潮汕的抽纱就是她引进和发扬的,她是创始人。陈所长说这个林赛玉是盐灶教会的雇工,学习到一个女传教士的“勾花”技术,结合了潮汕原来的“刺绣”,合二为一变成了现在的抽纱工艺,让潮汕女人多了份很赚钱的针线活。
刺绣就知道,勾花还没听说过,可能真的是这个地方独有。
秦股长你慢一点,快到了,前面左拐就到。刚过一个小水库,就听陈所长说。
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再开进去里面走走看看,等会儿回来顺路再停下来拜仙公,孟大哥告诉陈所长。
夕阳还没有完全下山,外面秋高气爽的风光景色很漂亮,不远处一片片洁白的芦花正盛开着,煞是好看
大家觉得有道理,先看看风景。
于是秦股长把车继续往山里开进去,山里面的道路各种各样,有的是素土路,坑坑洼洼;有几段却是那水泥路,比较平坦。一路上看见很多断壁残垣,我好奇的问所长那是怎么回事。他说这里原来是一个很大的采矿场,是公家开办的,国营的矿产加工厂,专门开采加工钨矿。最兴旺的时候这里有一二千个职工,连同他们的家属也一起住。那时候这地方到处都是厂房楼房,有市场有学校、电影院和篮球场,还有饮食店,相当繁华,十分热闹。
这里就是原来的卫生站,陈所长指着那半截矮墙说卫生站的邱医师在下面的乡村也是无人不晓,他是中山医科大学毕业后分配的这里,人随和,医术特别好。下面卫生院治不好的病,上一趟山找他看,肯定会好。
后来矿厂倒闭了,工人们有的调到别的单位上班,有的回家待业,所有的家属也通通收拾行李纷纷下山,从此人去楼空。
卫生站没倒闭,只是搬,搬到了城内,在中山南路莲花山矿宿舍楼下。秦股长说上次喉咙疼顺路想到邱医师那里取点药,人很多,要排队等待。还好那个帮忙拿药的妹子模样非常好看,动作也优美,多等一会也没感觉久。
是,搬到南华酒家对面。那个妹子是邱医师的女儿,叫小燕,早就名花有主,听说她老公也是个人物。陈所长说邱医师的女婿先是在城里的小学教书,后来自己做生意,人脉好,现在规模很大。
哦,在小学教书,可能也是代课吧,跟我、跟陈所长一样,我心里想。如果是正式的,要下海自己干,就要很大的胆魄。
工人们撤走以后,这里所有的楼房,所有的建筑物无一幸免的被当地的村民推倒砸烂,稍微值钱的东西都给拆下来拿去卖。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多矮矮的墙头,几年前还是一栋栋漂亮的楼房。
我说那多可惜啊,好端端的房子干嘛要拆掉。
陆大哥听了也有些感慨,说那么多楼房车间,如果能够保存到现在,说不定还可以租过来做塑料加工厂呢。
陈所长说推倒楼房虽然可惜,但真的要惋惜却还是那一条天桥。它的设计是相当的精确,下面全部是拱形,靠的是自身支撑力。整条天桥用不着半根钢筋,全部是竹篾做连接,当时那宏伟的程度比赵州桥逊色不了多少。那几乎是空前绝后的建筑,想不到也是难逃厄运,同样被炸掉。
边走边看,一会儿所长将手指向前面的山峰说那个地方就是莲花山的主峰,在附近这是最高的山。我们一看,却也不像是个莲花。
陆大哥也有些疑问,虽然是本地人,可能真的从来还没有到过这里,跟脑子里想象的不一样。
陈所长说这莲花山要从下面往上面看,才会像一朵盛开的莲花。现在在山里,哪里能够看出什么名堂,这就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道理。以前有个外地人来潮州府做官,叫做林监丞,看了这里的风水,以为这莲花山是一根通天蜡烛,并且因此断定“潮州将出三斗芝麻官”,所以心存妒忌,想把这里的风水破坏掉。他自己思量,觉得这通天蜡烛应该属火,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水能克火。于是命人在主峰下面挖了一个池塘,想以此灭掉这里的火势。谁知道原来这地形不是火地,而是莲花宝地。莲花一见水就如久旱逢甘露,立刻竞相开放,所以就形成了现在莲花山的这个样子。
那个池呢,现在还在吗?陆大哥问陈所长。
还在,陈所长说莲花池在背面的半山腰,山后是红涂岭农场,现在都是茶园,池塘就在茶园上面。
如果真有个池塘保留下来,那这个传说还比较靠谱,我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