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四百遍狐妖才不是咒灵啊 第13章 12

有些事在经历之前无论旁人说几遍都很难做到感同身受，比如七海提醒我五条是个很麻烦的性格，我只当是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便没有在意，但只有在我经历后，才能明白原来五条的请客等于加时的十万个为什么栏目。

或许是看在我刚醒过来的份上，晚上七海没有禁止我喝酒，他要开车所以和据硝子说酒量很低的五条喝了果汁，我和硝子则举起盛着酒的杯子碰了一下。

……然后，五条就开始了他的好奇提问。

七海和硝子分别替我阻挡了一部分他的好奇，我仅仅只是回答了一点问题就感到他这个人的麻烦程度可能比七海说的还要恐怖，好在后面七海把话题引到了他们的工作上，我得以恢复悠闲，专心吃饭。

“……不过还是悟你前段时间带回来的那个学生更头疼吧？听说是那孩子诅咒出了特级咒灵当时可真是让我吓了一跳，以为你终于忍不住清洗高层了呢。”硝子说的是咒术师内部的事，我完全不知道，，“高层那群人也是害怕这点，才不准你和他一起出任务吧。”

“怎么会，忧太做不出那种事啦。”这时候的五条看起来有些像老师了…不过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可以做得出吗？

谁知道呢。

人类能内讧真是再好不——啊，不对。

差点忘记，这是七海的同僚，内讧可能会牵扯七海，那还是和平一点比较好。

“对了，七海有收到关于忧太的消息吗？”五条喝着果汁忽然对着坐在我旁边在剥虾的七海问道。

七海把虾放到我的盘子里，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上的汤汁，边平静回答了他的问题：“高层那边想让我和乙骨同学下周去四国出任务，大概是想借此测试特级咒灵的稳定性…。”

“几级？”

“一级，是调查任务。”

“嗯，那看来确实是在测试和判断呢。”

“不过我拒绝了。”七海说，“因为从明天开始一个月里都属于我的休假时间，休假不工作是基本的原则。”

视线交汇之际，五条讶异眨眼：“你们刚刚度完蜜月回来没多久哦？”

“抛下被无辜扯进咒灵事件里的妻子去工作是件没有人性的事，而且你其实不想乙骨同学被高层测试吧，我只是做了最合适的决定。”

“…七海果然是很聪明啊。”五条说，然后他又说了一些有关「高层」和那位乙骨忧太的事，喝了酒困起来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们的聊天里依稀提到「禅院家」「等级评定」「窗」的专业用词，不清楚它们究竟是在指什么的我连听都不愿意听，大脑就自动排出了那些被耳朵收进来的信息。

七海聊天的途中递了纸巾给我，我接过来仰头擦着眼里因为哈欠涌出的生理泪水，仰头的动作让我能看到旁边巨大的落地窗上毫无遮挡地展示着星月明亮的夜空，接近满月的月亮围绕着一层朦胧的光。

已经到宵月的时候了吗？…

我苦恼地望着月亮。

封印虽然被重新关了回去，但是毕竟是解开了一半…还有反噬受的伤怎么可能一天就全部痊愈……满月的时候可能会很麻烦呢。

都怪狐姬啦！

……

……

结束了吃饭，五条被硝子拉住要再去喝酒，而七海则连带我的一起拒绝了硝子想要再喝酒的邀约，强制把跃跃欲试的我塞进了副驾驶座上。

“…建人好过分，我想和硝子再多玩一会，难得你会同意我喝酒。”我靠在车座上，闷闷不乐地伸出手指戳着七海的手臂，“才喝了一点点，根本不尽兴。”

“已经很晚了。”七海说。

我歪了歪头，困惑地看着车上的时间：“可是现在才九点啊…”

这根本算不上晚吧？

况且明天七海休假，没有早起的需要…

我看到他在开车间隙看了我一眼，没带墨镜的眼睛也没有情绪被遮挡，我被他的目光注视着升起了莫名心虚的心情。

“那家的豆大福在三点后就会售空，你至少要在明天一点前起床。”

七海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非常平静，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我感觉到怪异，但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和我的猜测相同。

而七海从那句话后一路上便没有再开口，我一边胡思乱想，给自己的想象不断加码，一边偷偷希望这条回家的路能再长一点。

但是很可惜，餐厅和我的咖啡厅都在涩谷，而我们的家在目黑…即使我不停地祈祷路上的交通灯能多一些，也不能阻挡车驶到地下的停车场。

我一下车就抱住七海的手臂，把脸伸到他的眼前：“？”

七海只是用他的眼盯着我的脸，他表情没有变化，也没有抽出被我抱着的手。

我踮脚凑近他拖长尾音要亲亲，这是我以往对七海的绝招，无往不利。

但他这次没有任由我的动作继续。

“安全手册应该说过不要在停车场逗留太久，尤其是在晚上。”他说得非常冷淡，以至于头一次被他拒绝亲亲的我对这样的冷遇感到了不可思议。

“…哦。”我干巴巴地应下这句像是训诫的提醒。

…等下！等下等下！我这样的美貌——我可是九尾狐啊！苏妲己、玉藻前那个九尾狐啊！我们近代是以祸国倾城美貌出名啊！——他居然拒绝了我的主动亲亲攻势，还能这么冷淡…从恋爱之后我就没有见过这样严肃的他……

难道……

我的表情僵硬起来，头脑风暴会议。

——七海是不爱我了吗？

当然啦，生气也很有可能…但是之前就算生气也会在我的撒娇下退让啊！

他，他一定是不爱我了！

因为发现我不仅不是符合霓虹文化的温柔贤惠，还很会惹麻烦，甚至没有七海都不能照顾好自己…尤其，尤其是我不是人类！

人类总是排斥异族，他之前能接受，不代表一直无所谓…他们会对毛绒绒的动物心生喜爱，却不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待生出怪异的同族，特异有时在人类的世界里就是一种罪……

天呐，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呜，他不会真的不爱我了吧！？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我就感觉自己要石化了。

是从下而上，把心都要冻住的石化。

喝了酒后我的想法越冒越多，我的恐慌迅速蔓延。

话说前面，由于我的种族，我对所谓的爱抱有的态度始终充满质疑，认为那是镜花水月的骗局，是造物主坑害我们的恶。现在能做到相信也只是相信七海，而不是爱本身。

可说到底，人类在我心里的印象和多变无情几乎挂钩，他们原本便不是长情的动物，所擅长的也并非忠贞。

在最开始我和七海恋爱的开始，我就做过我们迟早会分开的准备——可是那是最开始啊！

最开始的我比人类更加无情，玩乐般凭借热火又短暂的感情和七海开始恋爱，我没想过未来，也不曾期待以后，自然不会在乎分开。

但是…但是现在的我早就不是无情的狐妖涂山氏，我被改了人类的姓氏，连狐妖冰冷微弱的心也点燃了人类的情感，我在爱上七海后仿佛成了人类。

分开于我是噩梦，也是我属于人类的那部分迎来末日。

为这个猜想而感到恐慌的我害怕得到坏答案，不敢遵从内心问出问题，只能低下脸看着地面的花纹往前走。

汹涌而至的恐慌和不安缓慢上升水平线，我抿抿唇，忽然不想再靠他这么近——或许我需要一点距离来平复混乱焦躁的心情——于是忍不住松开了一点力气。

在走进电梯时，我顺势松开了他的手，低着头看着手心的掌纹出神。

我站在最右边，背对着七海，而他站在按钮处刚按下了楼层的按钮，我们中间隔着很长的距离。

……

……

“…啊，抱歉，等等！”

随着慌张跳跃的声音响起，逐渐关闭的电梯门被卡住了一只手，我抬了下眼，看见再次打开的电梯门外挤进了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少年。

少年一边调整歪掉的帽子，一边抬头满带歉意地看着我和七海。

是个很年轻的男孩，看起来应该是大学生的样子。

“抱歉，抱歉，打扰你们了，我…”

少年抬头到一半忽然睁大了眼，好像看到洪水猛兽一般看着我。我奇怪地侧头，想下意识去看七海，但想到刚才又忍住了。

不过，只有我们三人的电梯里应该没有能让他震惊的东西存在吧？

“您是偶像吗？”少年肉眼可见地，情绪高昂起来，“还是tv演员？是新出道的演员吧？”

哦，搭讪。还是很常规的搭讪，毫无新意。

我习以为常地在心里做出评价。

心情不好让我没心情应付这种搭讪，我只是平淡地说了不是打发过去。但显然，我的冷待没有浇灭他的热情，他的态度更热情起来。

我把余光瞥向七海，发现他也在看着少年。

“真的不是演员吗…不可能吧，连电视里都没有几个像姐姐这么好看的人在哦？”

咦…叫开姐姐了。

完全不需要我的回答，少年继续说道：“不过也多亏了姐姐不是演员，不然今天就不会这么好运地能在电梯里遇到姐姐了——简直就是掌管命运的女神给我的奇迹。”

说到这，他笑嘻嘻地露出阳光的笑容，掏出了手机，“所以，美女姐姐可不可以和我互加line的好友呢？”

…看，我就说！

常规套路！

换大学时我一天能拒绝两只手的人，简直烦不胜烦。熟悉的套路让我想起了无趣的回忆，我正要拒绝，就感觉到我的身后有风过去，七海冷淡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

“…恐怕不行，她不是你的奇迹。”

他握住了我的手。

我顿了顿，没有躲开。

少年怔愣一下，迟疑地看着我和七海牵住的手：“……请问，你们是…兄妹吗？”

…噗…要不是不合时宜，我差点笑出来——我之前说过啦，七海因为成熟的气质和混血长相，看起来要稍微显年纪一点，而我总是会被误认成大学生，甚至也有过穿搭活泼一点就被当作刚成年的高中女生的事情发生。

我是没在意过这件事，这只能证明我家七海成熟有魅力，不过七海似乎在心里还是很在意他总被认为是我的长辈这点。

“是夫妻。”

果不其然，虽然七海的声音没有起伏，但是他握着我的手收紧了力气，表明他远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意识到这点，刚才的恐慌不见了，我忍不住地想笑，只好低下头努力憋笑。

而少年也好像很震惊地看着我们，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不好意思，实在看着不是很像，所以…。”

“真的很抱歉。”少年说。

“…这是事实就够了。”

七海淡淡道。

电梯到了我们的楼层，门缓缓向两边推开。

七海对着少年点头，握着我的手离开了电梯。就在门要重新关上的时候，少年忽然冲着我摆手，僵硬的笑容重新灿烂。

“拜拜，美女姐姐。”

电梯门关上，我眨眨眼，看着那边发了下呆。

不得不说，他笑得很可爱，果然大学时的人总是很有朝气…啊对了，我好像也是大学认识的七海呢，那个时候我也很有活力，真是让人怀念的年轻时光啊。

回忆总是会让人走神，从离开电梯到进家门，七海叫了我两遍我才听见。

“嗯？”我歪头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七海的表情没有变化：“要喝热牛奶吗？”

我想了想，点头：“要！”

看了眼那边的钟表，我脱下外套准备丢到沙发上，七海从我怀里拿走，挂到上面去后背对着我去了厨房。

哦…果然刚才那些觉得七海海不爱我是喝多了吧！

上次喝多了变成原型哭，这次喝多了又胡思乱想，看来我是不能喝酒的类型啊。

我看着七海的背影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然后去了卧室里的浴室洗澡。等我出来的时候，温好的牛奶被放在桌子上。

一口气喝掉它们，我钻进被子里和花依子聊天。

她可能是从学姐那里知道了相关的情况，听七海说花依子在我昏迷当晚就打过电话，刚才吃饭时我看了下手机，发现line上她给我发了很多消息。

花依子这时候也没睡，我刚发过消息去就立刻正在输入中。

她虽然从七海那边得到我没事的消息，但还是很担心，在聊天里一直提出想见面。不过知道七海特意休假陪我旅游后，花依子和我约好等我旅游结束再见。

“在和佐佐木聊天？”七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床边，我从手机里抽空看过去，他的金发因为沾了水贴在脸上，五官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嗯，花依子很担心我。”我点头，把手机放到一边对他张开手，“要抱。”

他弯下腰抱住我，我眨巴眼，再次要了在停车场没要到的亲亲。

这次当然要到了。

要到之后，重新变得相当有恃无恐的我就开始问刚才不敢问的问题，比如他到底爱不爱我。

听到问题，他叹了口气：“……你不是知道答案吗，釉月。”

嗯嗯，当然，没有奇怪的想法影响，我当然知道他爱我。

“但是我要听嘛！”我撒娇着说，“我已经三天没能从建人口中听到了，刚刚还拒绝亲我，吓得我以为我的魅力大跌，你不爱我了呢。”

“你清楚这不可能。”

“也是呢…”我突然想起那个少年，“不过我貌似确实没有我们刚恋爱时有魅力了诶，我记得大学时的我比电梯里那人还可爱。”

七海顿了顿：“…那个人和你不一样。”

“真的吗？”我仰头看他，“那为什么在停车场你不亲我？”

话问出来后我就有了猜测，我伸出手抵住他要回答的嘴唇，猜道：“难道，你是因为当时在生气？”

七海没说话。

“可是也不对呀，之前生气建人你也不会拒绝我的亲亲…”

除非…真的很生气？

醒来的时候七海表现得太过平静以至于我根本忘掉了我在昏迷之前做的事究竟多么过分，明明七海答应了我尽量不要受伤，可是我却是最先违反约定的那个人……

想了一下如果是七海受伤我会怎么做之后，我忽然心虚起来，瞥了一眼他的表情，吓得我不仅立刻准备收回手指，还试图缩回被子，装作无事发生。

“啊呀…我突然好困啊。”我掩饰地说着，“明天还要早起去吃豆大福，我要睡啦睡啦～”

要退回的手指被人在半途抓住了，在我的耳边响起了七海仿佛平静海面的声音：“…原本想着你也是被意外导致的无妄之灾就决定放过你，但看起来你也觉得自己有错吗，釉月？”

我想做最后挣扎，再狡辩一下，求个缓刑。

但显然，七海非常清楚我的套路，在我要开口前他就用手指堵住了我的嘴。

“后天再去吃豆大福吧。”

这是七海亲上来前最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