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啸着,天也阴沉的厉害。
疾走的云,铅灰色的天,似乎又要下雪了,现在的一切都是暴风雪来临前的平静。
雪槐打了个哈欠,他有些犯困了。
乌桕还没回来,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这里的位置背风,火堆燃起的火烧的旺,亮堂堂的火光倒映在雪槐脸上,为他也添上几分暖色。
雪槐紧了紧披风,伸手拿起小木棍挑了挑火堆,让火烧的更旺一些,然后将头埋进怀里,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火光太过温暖,或许是太疲惫,有或许是有什么东西干扰了他的思绪,让他整个人都陷入混沌。
他就这样在一个并不算特别安全,没有人守卫的情况下睡着了。
危险悄然来临。
好香……
好香好香……
好想吃掉……
人面蜘蛛潜伏在天花板一角,它转动着脑袋,仔细盯着雪槐看。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所有生物都在无比艰难的寻找着食物,而人面蜘蛛比较幸运,食物自己送上了门。
香甜的,散发着浓浓甜香的食物独自坐在那里,毫无自保意识,像一个香喷喷的小蛋糕。
人面蜘蛛又转了转脑袋,看向乌桕离开的方向。
它打不过那个大高个,直觉告诉它,如果硬碰硬,它自己会死。
它只能等人走开,等到天色再昏暗一些,潜伏着的颇有耐心的猎手就要逮捕猎物了。
雪槐动了动眼睛,但眼皮颇为沉重,他无法睁开眼睛。
有奇异的香味笼罩住他,让他无法清醒,挣脱桎梏,他隐约觉得不对劲,脑子里却仿佛开始走马灯,自动播放起了模糊不清晰的往事。
“宝宝,不要光脚下地走路。”男人的声音带着些担忧,雪槐看不清他的脸,很令人讨厌的目光,配合着那张有着温和气质的皮囊,令人心里发麻。
女人的声音也很轻,她温声细语地叮嘱雪槐好好养病。
然后不知道为何,男人和女人又吵了起来,这时候,女人难得强硬了起来。
雪槐的目光越过嘈杂的夏日,落在两人的身上,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颜色分明的眼睛,眼底的冷漠像是会流淌出来,像是在看一出吵闹的默剧。
再之后,房间里似有若无的红点,门缝后面多出来的眼睛,还有粘腻的,糟糕的,下流的视线。
恶心恶心,恶心透了。
他们是谁?
雪槐又仿佛局外人一般,凝视着丑陋的男人,看着他趴在自己幼时的房间门外,脸上的表情让人作呕。
记忆深处的场景变得灰暗,脑海中仿佛有一只大手将时空搅乱,墨色的线条胡乱飞舞。
傍晚的天烧的通红,印在脸上像染上了血。
好大的火,仿佛将天都烧透,全家福,玩偶,小树,小狗,还有雪槐和妈妈。
全都被吞入火海。
好热,意识回笼,雪槐只觉得自己身上快要烧起来了。
热的人心慌。
雪槐从糟糕的梦境中惊醒,汗水布满了额头,后背却有些发凉。
杂乱无章的梦从清晰变得模糊,他的脑袋昏沉的厉害,面前的火堆已经熄灭了,湿冷的雪已经覆盖到了火堆边缘,在慢慢往里面的灰烬浸湿。
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湿冷,隐隐透露着不对劲。
危险!
雪槐心下一惊,他的直觉叫嚣着让他快逃。
破空声响起,雪槐有些笨拙的就地一滚,一根带着黑色长绒的前肢戳穿了雪槐方才所在的地方,火堆灰烬飞扬,扑了雪槐一脸。
见他躲过,对方动作顿住了,似乎是在观察他接下来的反应。
雪槐摔得有些疼,手肘处变得有些润湿,藏在披风下面的肌肤或许是破皮流血了。
他微微仰头,瞧见了不紧不慢等待他下一步动作的人面蜘蛛。
是异种。
雪槐心里沉甸甸的坠着,有些不安。
乌桕为什么还没回来?
他却来不及多想,和不动如山的人面蜘蛛对峙着。
气氛紧绷,雪槐呼吸放缓,却不敢放松,他手扶着地面,冰雪冷冽的触感让他头脑异常清醒。
双方实力悬殊太大,雪槐根本无法与其对抗,他只能试图将自己的呼吸藏起来,用微弱的气息骗过这只异种。
一时间,这一片小天地似乎只有风雪的声音。
时间一长,人面蜘蛛开始躁动起来,它转动着脑袋,眼睛死死盯着雪槐,血腥气在湿冷的空气中开始传播,这只异种要等不及享用自己的食物了。
拖的越久,变故越多。
那个难搞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人面蜘蛛急躁起来,它已经确认雪槐并没有保命的本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是无法撼动异种半分的。
而且面前这个人闻起来很香,比其他人类都香,吃起来肯定也很美味。
人面蜘蛛动了,它足足有八条腿,身形高大,阴影完全笼罩在雪槐头上。
眼看它张开口器就要释放毒液麻痹雪槐。
嗖——
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这支箭来得及时。
雪槐抬眼看过去,乌桕对面的小楼上一跃而下,人面蜘蛛见他回来就要跑,它的一只腿却被死死钉在原地,如果它想走,只能自断。
人面蜘蛛用自己所剩无几的智商权衡利弊,瞬间做出了决定,暗绿色的血液喷涌在雪地上,连带着落下的,还有它的一只腿。
呵,还想跑。
乌桕眼神一凛,指尖变换出了刀片。
顷刻间,他手中的刀片如天女散花一般朝人面蜘蛛掷去。
人面蜘蛛身体过于庞大,再加上已经失去了一只腿,它的行动变得有些缓慢,乌桕不给它反应的时间,堵住了它逃跑的路,手中的弯刀见了血,发出嗡嗡铮鸣。
雪槐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乌桕回到了这里,他便不再担心自己会受到伤害。
他站起身,瞥一眼已经占了上风马上就能处理掉异种的乌桕,便不再关注那边的战况。
雪槐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略有些艰难的掀起没有任何损坏的披风,看到自己鲜血淋漓的胳膊。
好严重!
都怪乌桕这家伙,干嘛要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
他后知后觉感到了疼痛,方才一心只想着摆脱人面蜘蛛,根本没在意发麻的手臂。
这样的疼痛很难受,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在极低的温度之下,流血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周遭的肌肤更是有些可怖,乌青的痕迹特别明显。
雪槐紧皱着眉头,眼睛有些润湿,真的好痛。
乌桕已经处理掉了那只异种,雪槐见到他就没有好脸色。
乌桕瞥他一眼,“又怎么了?”
“你还问!”雪槐脸都憋红了,手又疼,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都是因为你,我的手好痛。”
“你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啜泣着,头发有些散乱了,湿漉漉粘在脸颊两侧,整个人水淋淋的,仿佛刚从湖水里捞出来,看上去有些可怜。
乌桕语气放缓了一些,“对不起,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雪槐说的理直气壮,他朝乌桕伸出手,“你还愣着做什么呀,我的手好疼,你帮我处理伤口。”
哦。
乌桕呆呆的,他将手里的弯刀放到一边,坐到雪槐身边小心翼翼的开始帮他处理伤口。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乌桕早就知道了雪槐娇气的性子,现在居然没喊疼,有些奇怪。
但他一抬眼,就瞧见雪槐咬着牙,脸和鼻子都红红的,眼睛润着水,想看又不敢看伤口的样子,心脏瞬间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击中了。
雪槐的眼睫很长,好似鸦羽,颤动的时候非常明显。
乌桕神使鬼差地伸出手碰了碰雪槐的睫毛很软,像小刷子一样,挠的指腹有些发痒。
雪槐:?
“你干嘛?”他的心情不美妙,语气也算不上好,手太疼了,乌桕还磨磨唧唧的好半晌没有动作,甚至还有心情逗弄他,他的心情更差劲了。
乌桕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他将雪槐伤口里残留的泥沙清理干净,又给他喂了一瓶系统出品绝对精品的药剂,效果立竿见影,伤口瞬间不疼了。
素来有着孤狼之称的乌桕为雪槐缠着绑带,心中生出了就这样也不错的感觉。
不就是一个小npc么,相信主神不会那么小气,等他的任务结束,他就带雪槐离开副本。
他的积分经过这么多副本之后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除去前往二重天会扣除的积分,剩下的不算多,但养一个雪槐肯定足够了。
前往二重天,他也能有更长时间陪着雪槐了。
那里的环境比一重天安全屋好了不少。雪槐如果和他一起在那里生活,应该不会太委屈。
乌桕就这样开始规划起了他和雪槐的未来。
他没有告诉雪槐这件事情。
此前从没有npc离开副本的先例,所以他或许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而对于npc来讲,现在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是自成逻辑的,如果贸然告诉雪槐副本之外的事情,可能会引发他失控,要是更严重些,他的数据会出现问题,也不会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了。
所以暂时还是不要告诉雪槐,等事情尘埃落地,他们成功离开副本一同抵达无限空间之后,他自然会和小人妻好好解释的。
雪槐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有些新奇地抬了抬胳膊,眼里闪着亮光,无比崇拜地看着乌桕,“哇,真的不疼了诶。”
“好厉害。”
乌桕嘴上轻哼两声,又给他在系统商店里买了两套带防御效果的披风,说话依旧言简意赅,“换上这个。”
雪槐乖乖答应,换上了看不出和上一件有什么区别的新披风。
乌桕擦干净弯刀,无比自觉地弯下腰将雪槐抱起来,深一步浅一步,踏着雪继续往市中心走去。
风好像更大了一些,乌桕将雪槐按进怀里,为他遮挡去有些凛冽的风雪。
雪槐被包裹的只剩下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出来,翠色的眼底倒映着天穹,浩渺天地,隐约可见在空中盘旋的鹰。
这种时候,哪里来的鹰?
还不等雪槐细看,那只不知道是不是鹰的鸟飞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雪槐乌桕和另一波人在拐角处不期而遇,正面对上。
乌桕脚步微顿,对面人数有些多,各个气势汹汹,为首之人看上去一身匪气,有些凶神恶煞,身后的其他人一个赛一个的神情冷淡,看上去就不好惹。
如果是他一个人可能会放手一搏,但他现在带着雪槐,能避则避,他准备掉头换一条路。
雪槐就在这时从他怀中又抬起脸,“乌桕,干嘛又掉头走?”
乌桕没说话,只是按了按他的后背,将他护在怀中,摆出了迎敌的姿态。
而见到他这样的对面的人面色变得不对劲了。
“雪槐。”无比笃定的,十分确认对面陌生男人怀中的人就是他的妻子。
那样亲密的,依赖的姿态,让闻乘鹤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
这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带走他的妻子,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可怜可爱,宛如清丽的芙蓉一般的妻子,一定是被人哄骗了。
江崇听到熟悉的声音也直勾勾看了过来,风雪中雪槐的声音有些模糊,但他绝对不会听错的,那个声音就是他的宝儿。
他用舌抵了抵牙尖,咬破了,血腥气上头,钝痛让他的思维更敏捷,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粗壮的藤蔓从地面破土而出直直刺向乌桕。
乌桕一跃而起,避开了藤蔓的攻击。
飞雪溅了他一身,他怀中的雪槐也难免被波及到。
跑!
乌桕当机立断,他绝对打不过这几个人。
但闻乘鹤和闻钰怎么可能让他逃脱。
好不容易遇见了劫走雪槐的人,甚至雪槐就在他们面前,绝对,绝对不可能让他再将雪槐带走。
火焰高高升起,化作一道火墙,裹挟着暗紫色的雷电拦住了乌桕的去路,周遭的雪因为高温融化,脚底变成泥泞一片,有些打滑。
那古怪的藤蔓紧追不舍,只要缠住乌桕,就能完全制服他。
细密如针的水刃破空而来,避开了雪槐,直取乌桕要害。
歧关山在大片水刃之后显露身形,眼神冰冷,平静无比,扔出的每一刀都下了死手,完全冲着乌桕的命去的。
乌桕躲闪不及,脸上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瞬间如串珠从脸颊上滑落,滴在了雪槐的手背上。
滚烫的,令人心悸的血珠,让雪槐心底一颤。
“不,等等,你们不要打架啊!”他试图制止这群已经红了眼的男人们,但效果甚微。
甚至乌桕已经有些上头,掏出了他的弯刀。
两波人越打越来劲。
乌桕身上多出来好几道伤口,只有他怀中的雪槐是安稳的。
所有攻击都避开了这位貌美脆弱的小npc。
雪槐靠在乌桕怀中,握紧了拳头,他深呼吸一口气,“不要再打了!!”
“江崇!你快收手啊。”他眼看着藤蔓刺穿了乌桕的小腿。
闻乘鹤拦截住乌桕,“把雪槐放开,可饶你一命。”
“你们放我走,我才饶你们一命。”乌桕冷笑一声。
他才不管这些人是谁,这个名为雪槐的小npc,被系统任务推到了他的面前,那就是他认定的人了,这些npc算什么东西?
晚安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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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