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无相生胸膛剧烈起伏,凶狠的目光淬了毒般的依次扫过在场的人,“回去再与你们算账。”
语毕,他不再做停留,周身灵力瞬间汇聚,化作一道刺目流光,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只留下原地一片死寂,以及众人各异的神色。
“呦呵,居然气吐血了,这也太玩不起了吧!”谢渡冥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关掉了留影石。
“就是就是,真把天谕圣阁当成他一个人的一言堂了?还说要算账,我看他还是先操心操心,怎么收拾他那好师弟和好徒弟留下的这一堆烂摊子吧!”
巫绯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银铃上面沾染的灰尘,然后不屑地撇了撇嘴,眼中满是对无相生的不以为然。
“咦?”像是想到了什么,御阁阁主安妄目光灼灼地看向影阁阁主沈清崖,“影阁收集消息的能力是仙界一流的,不过我更好奇,这散播消息的本事……”
沈清崖闻言,神色平静,一脸正气地挺直了腰杆,语气坚定地说道:“放心吧,我定会帮无阁主‘好好’处理这件事的。明日朝阳升起之前,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定会传遍整个仙界!”
傀阁阁主花间雪是个感性的人,此刻眼眶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声音微微发颤,满是真情实感地感慨道:“能有我们这样的仙友,他呀,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众阁主不语,只一味认可。
一时间,周遭静谧无声,唯有山间微风轻轻拂过,仿佛也在为这份深厚的仙友之情而喟叹。
等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反应慢半拍的卜阁阁主星璇才后知后觉地猛地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道:“冰木织棺,双星乱世啊!”
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星璇委屈的瘪了瘪嘴,小声嘟囔着:“每次都这样,反正我说什么都没人在意,无相生还总说我就是个破算命的。”
剑阁位于四季共存的沧溟山中,瀑布映月、奇花不凋。
琉璃瓦流淌星辉,雕花木屏绘百鸟朝凤,廊下风铃奏响天地韵律。此刻飞檐上的惊鸟铃正发出细雪落梅般的清响。
逐月居中
一面若桃花的妙龄女子正对镜描眉,发间骨簪突然渗出黑血。
铜镜泛起涟漪,映出她左眼鎏金的竖瞳,右眼却还残留着原本的清澈。
无相生跪在屏风外,惴惴不安。
镜面陡然炸裂。右手不受控地掐住脖颈,左手却优雅绾起堕仙髻,鸦羽长发自发缠成繁复发式。
当她转身时,素白中衣已化作阴阳双色襦裙——左衽绣青鸾泣血图,右衽纹玄猫扑蝶,裙摆摇曳间坠下九枚缩小的镇魂钉。
“知道了,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低哑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可,可是,您现在……”无相生壮着胆子想要再劝,话还未说完。
鲜血顺着无相生瞪大的眼皮,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面上,洇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女人近在咫尺,可那一句“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质疑”,声音却空灵缥缈,仿佛裹挟着无尽的虚无与冷意,从遥远的天际悠悠传来 。
……
黑市的月亮是暗红色的,像凝固的血块悬在鳞次栉比的兽骨屋檐上。
街边摊位上摆满了会骂人的鹦鹉骨架和自动编谎话的姻缘绳。
檐角的青铜铃铛被夜风吹得叮当作响,祝时愉蹲在黑市巷尾的阴影里,手里捏着刚买的《仙界八卦周刊》。
封面赫然印着【药阁阁主与妖族余孽当众私奔】的标题,配图还是高清动态留影。
他面无表情地把刊物团成球,精准砸中远处一只叼着钱袋的乌鸦。
“师叔好身手。”楼藏月从墙头跃下,九条尾巴裹着个鼓囊囊的布包。
“你干嘛去了?”祝时愉抬头看向罪魁祸首,要不是踏入这黑市就有一层浓重的迷雾贴附在脸上,此刻的他应该能享受到“明星出街”的待遇。
“师叔真是片刻离不得我吗?”楼藏月笑出了声。
见祝时愉袖里的藤条蠢蠢欲动,楼藏月顿了顿,正色道:“准备了一点通用货币。师叔跟着我走就行了,毕竟你人生地不熟的。”
祝时愉站起身来,拍拍手,掸去身上的灰尘。也不多说什么,现在他们生死与共,他也不怕楼藏月会把他给卖了。
其实还有个重要的原因,他方向感极差,让他自己走,可能更危险。
片刻后,祝时愉蹲在一个卖假牙的摊位前,拎起串“千年蛇妖毒牙”对着光端详:“老板,这牙印怎么像是被耗子啃过?”
“这位仙君好眼力!”摊主搓着手从兜帽下探出龟脑袋,“正是南疆食金鼠的牙,泡酒可治肾虚......”
话没说完,楼藏月的狐尾就卷着那个破布包砸在摊位上,“我要有关生死契记载的文献。”
老龟妖看见布包里露出的半截冰昙花瓣,绿豆眼瞬间瞪成铜铃:“哎呦!九尾狐大人的生意,小的这就给您取货!”
“要解契的方法的话,我可以问……”看着老龟妖钻入地洞,祝时愉好心地说道。
“我不信。”楼藏月笑地眉眼弯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祝时愉不爽地磨了磨牙,这狐狸真没有礼貌!
“爱信不信,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钱!” 祝时愉没好气地说道。
“花的不是钱。”
楼藏月指尖凝出冰刃割破手腕,血珠坠入雾中化作冰昙。
祝时愉摩挲着手腕,难怪他的手腕刚才一直传来阵阵刺痛。
“这老东西只认妖血不认人,之前我在这赊过三十八次账。”
“之前?” 祝时愉冷笑了一声,心里暗暗地想到,“怕不是上辈子吧?”
地洞里飘出股陈年符纸的霉味。
老龟妖捧着个青铜匣钻出来时,壳上还粘着蜘蛛网:“《上古禁术大全·典藏版》,附送解契材料清单!”
楼藏月翻到第一百零八页,祝时愉的藤蔓突然缠住书页。
只见泛黄的纸上画着纠缠的藤蔓,旁边批注小字:【双生藤精,生于归墟之眼,三百年一熟,现世仅存一株——藏于三界比武大会即‘三界风云擂’头名奖品匣】
这是见到同类兴奋了?祝时愉把藤蔓又按了回去。
楼藏月慢悠悠往后翻页:“鲛人族千年不落的泣血珠,玄龟族心口带血剥下的护心甲,青鸾族破晓时分沾露的初生翎……”
他忽然合上书看向老龟妖,“你往书页上抹辣椒粉作甚?”
“防潮!防潮!”老龟妖把龟壳拍得邦邦响,“确定购买的话,附赠黑市最新八卦。”
“哦,是什么?”祝时愉眼睛一亮,吃了这么久自己的瓜,也轮到他吃别人的瓜了吗?
“药阁阁主竟然在剑阁阁主的眼皮子底下跟他的师侄偷……”
“情”字还没有说出口,老龟妖就结结实实地挨了藤条一鞭子。
祝时愉转身就走,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爱吃瓜的人。
“难道这位仙君……哦不,藤妖兄是楼藏月的唯粉?那他真是要伤心了,有不少人都看到他们私奔了。”老龟妖带着同情地看向祝时愉在灰暗灯光下略显萧瑟的背影。
他也不生气,因为他龟壳很厚,祝时愉也收着力,所以那一鞭子跟挠痒痒似的。
“不,他是药阁阁主的唯粉。”楼藏月清点冰昙花的同时为祝时愉正名。
将《上古禁术大全·典藏版》收入芥子袋,楼藏月快步追上祝时愉,一把将要往左拐的人揽住。
“师叔要什么我给你买就成了,有我还不够,你难道还想去那边买个人吗?”楼藏月委委屈屈地开口,眼中却满是笑意。
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直接把他剥皮断骨,他决定了,等把契解了,他也要把这个人继续养在身边解闷。
祝时愉直接一个肘击,这狐妖是“表演性人格”吧,之前还喊打喊杀的,现在又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买什么人?”祝时愉纯属是见那边花红酒绿的想去看看而已。
“当然是暖床的人啊……”楼藏月舔了舔唇,故意让尾尖扫过对方后颈,看着那处肌肤泛起桃花瓣似的红。
“啧,”祝时愉毫不留情地把后颈的尾巴拍开,“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我不要人,你去给我买点易容丹。”
他是真的害怕等下吹来一阵妖风,把脸上的雾给吹散了。
楼藏月眨了眨眼睛,脑海里浮现四个大字“不解风情”,失笑道:“往东三百步,戌字巷有家千面坊。”
戌字巷·千面坊
蒙面老妪的摊位上摆满琉璃瓶,每只瓶里都浮着张人脸。系统突然从识海蹦出来,直哆嗦:“宿主快看!那个像不像你末世的副官?”
祝时愉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确实挺像,唉,又有点想念他没有吃到嘴的草莓小蛋糕。
老妪起身迎客,“客官要哪种?书生款附赠圣贤书幻影,侠客款带刀气特效......,”笑间露出了还沾着血的鲨鱼齿。
“两个最普通的。”祝时愉随便指了指摊位上的两张脸。他可不想带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特效,那不是更引人瞩目吗?
楼藏月配合地甩出片冰昙花瓣,雾气中凝出三枚上品灵石:“够么?”
“够了够了,普通款的也很适用呢……。”老妪指甲突然暴涨,蘸着朱砂在他们眉心各点一颗黑痣,“此乃‘泯然众人相’,戴上后,连亲娘都认不出,并且可以随主人的心意脱落,是年抛款的。”
“这正和我意。”祝时愉感觉面皮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着,好奇得拽了拽了脸。
在识海里喊道:“系统快看看我变成什么样了?”
“宿主现在像得了黄疸的痨病鬼,楼藏月像纵欲过度的穷书生......噗!他尾巴炸毛了”
祝时愉望向楼藏月的身后,果然九条尾巴变成了灰扑扑的狼毫大氅,风一吹就簌簌掉毛。
然后像是妖力过剩,下一秒又炸成了一朵狐尾花。
祝时愉也很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楼藏月也不生气,“确实,越是平凡的面容......”指尖穿过雾气划过祝时愉变得塌陷的鼻梁,“越适合藏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祝时愉也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掐楼藏月凹陷了的面颊:“接下来去哪里?”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吧。”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温热,楼藏月扬起一个僵硬的笑,把祝时愉的手扯了下去。
在昏暗的环境中,祝时愉自然没有发现楼藏月那变成粉红色的耳尖。
鬼市出口的石碑亮起血字。
祝时愉的藤蔓自发缠成盾牌,挡下三道追踪符:“剑阁的狗鼻子倒灵。”
楼藏月垂了垂眼眸,暗自思衬,这不是剑阁的手段,倒像是他那小师妹的。
这算什么?对他的警告?
见楼藏月还站在原地发呆,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的祝时愉又倒了回来,“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买吗?”
“没有,我只是在思考我们要几间客房。”
“当然是两间啊!”
“可是我们都……”
“滚!你还演上瘾了是吧?”
被骂了一顿的楼藏月心中诡异的舒坦了,“既然师叔这样坚持,那就订两间吧,往前走几步再右转就有一家客栈。”
客栈内
“两位客官,天字号房一夜三十枚灵石,地字号......”
“十枚。”祝时愉把手拍在柜台上,震得算盘珠乱蹦,“再多一文钱,我就让这位病秧子咳血染红你家门帘。”
三十枚就要三瓣冰昙花花瓣,这都够买多少张人皮面具了?
掌柜瞄了眼楼藏月惨白的书生脸,那厮正倚着门框撕心裂肺地咳,指缝间漏出的冰碴子把青砖冻出蛛网纹。
“十五枚!不能再......”
“十二枚。”楼藏月将一块玉佩仍在掌柜面前,冰霜顺着木纹爬满账本,“或者我帮掌柜回忆下——上月你往酒里兑的瑶池水,似乎没给剑阁交税?”
掌柜的胡子抖了抖,不明白为什么剑阁的人会出现在这里,明明还没有到缴税周。
“甲字房给您留着!”
点了个冰镇西瓜,祝时愉也没有再管楼藏月了,找到自己的房间就准备躺尸。
刚躺上床,系统就从梁上倒吊下来,开心地说道:“宿主!剧本上有字了!”
小胖手抖开卷轴,“你看这段——【妖尊望月忆前尘,药修捆仙结新缘】,这旁边还有个反派黑化值,哇噻现在竟然有95%!”
祝时愉甩出藤蔓卷走剧本,只见朱批小字写着:【建议任务:趁月色正好,抵足夜谈增进感情】。
他揉碎纸页冷笑:“不演反派,改行当红娘了?”,顿了顿祝时愉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还有,楼藏月是怎么从那个灭世妖尊重生回来的?我现在要怎么做才可以回去?”
系统急得在幔帐上打滚:“我也不知道啊,我带了这么多届宿主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反正先把他黑化值降下来吧,经过计算‘天命之女’的死亡率高达99.9999%,她要是死了,这个世界就要崩塌了!你也回不去。”
相姿含,真正的天道宠儿,无cp大女主,在祝时愉眼中,她简直正的发邪。
和楼藏月完全是两个极端,楼藏月的人生有多坎坷,相姿含的人生就有多顺遂,出生于正统的剑道世家,天生剑骨。
最后更是在楼藏月主导的妖仙两族大战中,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毫不犹豫地诛杀了和自己师出同门算的上是青梅竹马的师兄,也就是妖尊楼藏月,结束了惨烈的战争,成为“救世之主”,被奉上神坛。
“所以我现在的作用就是牵制住楼藏月,降低他的黑化值,然后等相姿含成长咯?”
“应该是的吧。先别管这个了,楼藏月黑化值又升了!快到100%了!”
窗外忽有冰晶碎裂声。楼藏月倚在飞檐上,九条尾巴浸在月色里像融化的雪。
掌心悬浮的冰昙花中映出前世画面——药阁地牢里,“祝时愉”正将镇魂钉刺入他尾椎。
“哇哇哇,宿主你快管管吧,到了100%我感觉我们就要玩完了!”
祝时愉倒不是想管这黑化值,只是他的心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压抑的情绪让他喘不过气来。
祝时愉踹开窗棂时,楼藏月正在把玩手里象征着剑阁的玉佩,同心契的银纹在锁骨下疯狂闪烁。
“大半夜的不睡觉,看什么月亮?”他甩出藤蔓缠住楼藏月脚踝,“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