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爱 第38章 所向（1）

红色的凯迪拉克停在狭小的小巷里，店门口的停车位上，为了给后备箱装行李腾出空间，不得不将半个车头露在了一旁的马路外边，等待乘客的一会儿功夫，就被星星点点的雪花落满了前窗的半扇玻璃。

中村刚把手里的箱子塞进后备箱，转身便是面馆店员搬着另一个箱子等在旁边，从店员手里将纸箱接了过来，第二个箱子严丝合缝地填满了还算宽敞的后备箱，

“天气不好，辛苦你等到这么晚。”

“这没什么，井上小姐今天倒是食欲不错，难得把所有东西都吃完了，还加了份饭。”

“哦？真是少有的事儿。”

“不过今晚斋藤师傅回去的早，本来还纠结我做的会不会不合口味，没想到端下来的盘子里面干干净净。”

“藤原你看起来很高兴啊。”

“诶，有吗？”店员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冰，他抬头看了眼纷乱的雪花，猜觉它们才是寒意的来源，“需要我去和小姐说一声，可以出发了吗？”

“不用。” 中村准备从衣袋掏烟的手随着他往身后看的动作一顿，虽说这片街区鲜少有治安事件的发生，但巷子口的昏暗还是令中村瞬间绷紧了脑中的弦。他转向身后漆黑的身影晃动，皱着眉眯了眼问了过去，

“谁在那里？”

“啊……是我，篠原，篠原真一，井上小姐说，让我帮她结了账再走。”

“你小子，不在店里等着，跑到外面来干什么。”

“诶嘿，我刚想起来，隔壁超市到了夜间打折的时间。”篠原鞠躬哈腰地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从里面拿了两瓶桃子汽水走了过去，“前辈们，请喝水，请喝水。”

“谢谢你，不过，这个，还有吗？”中村接过他递来的饮料，没急着喝，倒是晃了晃手里的汽水，问他还有没有多的。篠原低头翻找着袋子，见了底也没找到多的，“不好意思中村前辈，已经没有了。”

“新来的，机会可不是干等来的。”名为藤原翔的小店员看着男人一脸抱歉的模样，对自己说的话像是似懂非懂，嗤笑两声，一抬头，二楼的灯刚好熄灭，从楼上走来的两位女士围绕着刚才的餐食的话题相谈甚欢，林光走在星野的身后，一边的藤原鞠着躬，忍不住好奇心偷偷看这位能与井上小姐同座一席的高挑女人从他面前走过，她的身边带过的风有一阵氤氲香气让他晃神，等他回神，眼前是林光立在原地，在女人看不见的角度斜着眼瞪他。中村为她们打着伞，替星野开了车门让她先上车。

“还顺利吗？”厚重的车门将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林光转身，沉着脸低声问话，手也不自觉地插在了腰间，似乎刚才那位谈笑间眼含笑意面色柔和的女人只是一个幻影。

“相当顺利。”发动机的引擎嗡鸣，男人低沉的回复像是猛踩了一脚的油门，“果然如您所说一般，成瀬没有拒绝您送给她的酒和蛋糕。”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本应该得了意的林光却依旧面色沉闷，她抬起头，与为她撑着黑伞的中村对视良久，中村并未回话，只是默默地用眼里的沉稳与信赖，希望可以支撑起她行事的信念，“这个给您。”

“汽水？哪来的？”

林光将透明的水瓶接了过来，印了粉嫩桃子的瓶身还带有掌心的余温，疑惑又好奇地挑起嘴角，在这样的天气，中村叔不会为自己买这样冰冷的饮料。

“是……是我买的。”

闻声看去，有些面熟的西装男人举着手，林光惊讶到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有这号人物的存在，直到他走到自己的跟前，将一个白色信封递给自己时，透过白纸的花纹提醒着她忘记了什么事情。她了然，

“你一直在等我吗？”林光看着男人不敢与她对视的眼睛，接了信封直接塞进了衣袋没有细看。男人低了头，有些踌躇，“我……我还去了趟超……超市。”

“我知道了，这个我收下，今晚辛苦你了。”林光向轻点笑意，示意他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刚准备上车时她又回了头，隔着雪夜里的白色隔纱，向依旧呆立在角落里的男人问了名字。

“篠原，篠原真一！”

“好，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不再有其他目的地，汽车行驶在回家路上的速度远远赶不及林光与梦里周公的相会，耳边车窗除雾的风声催着她闭上眼睛。她缓缓眯起眼，车前窗的路边招牌渐渐变得模糊，脱力从腿上滑落的手背撞到的暧昧触感让她下意识地抽回了手，惊醒的林光似乎没有引起星野的注意，要么就是今天这场雪实在是与东京的气候过于反常。窗外雪势的惊人，让林光不禁也有些好奇地向星野那边挪了挪身子，刚准备将下巴轻轻放在她肩上，与她共赏此刻雪景时，夹杂着急刹与金属撞击的声音伴随着路人的惊呼，瞬间夺走了车内三人的注意力。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车祸，我下车去看看。”

中村下车前不忘摁亮双闪，林光警惕地伸直了腰背环顾着窗外的四周，后视镜里逐渐闪烁起的双闪灯似乎在告知这是一起雪地交通事故，受到事故影响的车辆如同地面的积雪一般，只能停在原地道路恢复畅通，而此刻的林光情绪已经被情绪上的疲惫占据了大半，无可奈何地咬住了下唇，却发现自己刚才与她相碰的手背此刻正与她紧紧相握。

“东京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雪。”

“是啊，这样大的雪，像是我们还在北海道时的样子。”.

“路都堵上了，怎么办。”星野望着窗外的街景，不自觉地把玩起手心里的林光的指尖，“不过好像，前面拐两个弯就到了，要么我们走回去？”

倒也不是什么行不通的办法，只是觉得今天分外倒霉一些。很快中村回到了车里，林光看他没有着急给自己绑上安全带的样子就知道，这路一时半会是通不了了，两人走回去的话，至少得在这毫无防灾措施的湿滑路面上走上个二十分钟，光是想着这些，林光就已经面露难色，更别提后备箱还有一堆她们今天买的衣服。

“三辆车的追尾，还有一辆被撞瘪了的蓝色铃木，横到了对向车道上。”中村确认了一眼时间，“要么我现在叫辆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这边堵的这么厉害，叫车过来估计也得很晚才到吧。”

“嗯，不过这边是不是还挺近的？不介意的话，我在这边等道路通畅，你们走路回家？”

“……但是好冷啊。”

两人都在提议现在下车走路回去，林光心里也清楚两人第二天的日程紧迫，时间经不起被这些无意义的等待所折腾。有意无意想将自己无奈的情绪与身旁人共情，林光顺势贴在星野的肩头，闭上眼听着中村为她们拿雨伞的动作不为所动。

“该动身了，大小姐。”

“您不能把车丢在这，送了我们回去再离开吗？”

“那估计等我回来的时候，您的宝贝爱车或许也会和道路上破碎的车骸一般，被前来作业的拖车一道拖走了吧。”

人行道上的积雪不比道路上的少，但许是漆黑的夜色中闪烁着霓虹的洁白透明吸引了人们聚往街头，大雪越是肆意，人们脸上的笑容更是不减，远处轰鸣而过的敞篷跑车，上面欢呼着衣着靓丽的男男女女从街头一闪而过，留下的是大脑被噪音冲击过的烦躁，紧接着嗡鸣作响的是从身边匆匆经过的救护车，林光看着救护车开向前方人群簇拥着的方向，却未作停歇，转了个弯不见了白色的车身，只留下警笛声渐渐远去。

“前面好像有人摔倒了。”

“嗯，但是救护车跑掉了呢。”

星野看向前方转角的商场台阶上，说出去的话换得右臂上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多了几分力气。林光后悔今天穿了踩在积雪上如同溜冰一般的靴子，她现在像是一个没有拐杖便寸步难行的老太，而星野在她身旁，她一步一步挪动着脚步却又不急，落了雪的瓷砖上印出同调的鞋印一大一小。星野伴着她向前，鼻子里嗅着不知道哪家甜品店里飘过来的蜜薯香气，以至于林光轻轻拽她胳膊的时候，星野还以为是她发现了什么好店。等顺了她的视线看去才知道，原来她是被商场门口的吉他表演者吸引了去。闹市卖唱的街头艺人就着乱舞纷飞的大雪，可爱的五官因卖力地表演而微微发红，鼻尖闪烁着的些许微光和雪花融在了一起，头顶粉色的毛线帽随着弹奏吉他的身姿摇晃得更加起劲，一曲终了，换来的喝彩也格外热烈。

“我叫夢愛！请大家来看我周五晚的live！感兴趣的客人可以扫码关注我的活动！每周都有两场live表演！谢谢大家的喜欢！”

“怎么样？要去关注看看吗？”星野拉了拉她的手，林光摇摇头，两个人躲在口罩下交换着眼神。

“算了吧，星期五我也不在。只是看了她的表演，想起了一些事情。”

喝彩？掌声？欢呼？

不过是日日夜夜提着乐器被警察追着换地方表演的过往。

“是开心的事情吗？”

“嗯……”口罩下抿着嘴像是在与内心的苦闷做着抵抗，她看了一眼星野，转头看向街头艺人脸上冒着热气的笑容，似乎也在毫不吝啬地温暖着自己。林光松了嘴角，点了点头。

“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