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爱 第24章 各自安好（5）

空旷的剧院不断回响着尚未调试完全的测试音效，作为主角自然得全程试戏的星野站在舞台中央，冬天的木屐已经快要让双脚失去知觉。一旁的打戏指导正与导演一同监视着台上演员的一举一动，演员们正在将迄今为止排练室里数百次练习过的打斗技艺不断复现，不同的剧场的布置，灯光道具的细微变动都会影响到舞台剧的临场表现。一颦一蹙一转身，无论是台词功底还是神态的表现力，星野的表现都让导演十分满意，打戏指导看着她手握刀柄打出杀阵的一招一式，拍手惊叹与星野的天分，同时也对她会参演这部作品而感到诧异，

“现在年轻舞台剧女演员，不是着急转型影视艺人，就是急着傍大款嫁人，星野小姐倒是奇怪，这么好的条件，要是可以参演电视剧的话，完全不输那几个靠身体上位的女演员吧。”

“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会演戏的演员。”手握剧本的中年男子举手向舞台示意后再转过头：“不受捧的原石，即使里面藏着珍宝，一辈子也只会是原石的样子。”

他望着舞台，落魄的武士心碎不甘地望着远处无人落座的观众席，几欲落泪的痛苦却死死咬紧牙关的模样，怒吼起身挥刀，再到被人斩断利刃踢翻在地时颗颗分明的泪珠，就连还处于工作时间的台下男人，也不自觉地被她牵动起了心弦。

卸下头发上的发饰，星野坐在化妆间打满灯光的镜子面前，从眼部开始一点一点卸掉夸张的舞台妆容，苍白的底妆与几道漆黑的油彩处理起来有些棘手，却不见她手上的动作有些许烦躁。看着镜子当中卸了一半的妆容的自己，真实与演绎交织的画面让她回想起大学时，第一次在课堂上给自己的小组同学画特效妆容的场面，嘴角不禁浮现出与当年同样真切的笑容，

“夜海，辛苦了，我先走咯，我的父母今天来我家了，我想早点回去。”

腾出一只手自如地回复大庭给她发来的消息，星野依旧不紧不慢的处理自己眼下的事情，

“嗯，辛苦了一路小心，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声好。”

收拾好化妆包，带上双肩包与周围的同事们一顿寒暄离开了后台，走到剧场门口时，已然黄昏的天空让她对眼前的景色有些迷茫。将围巾与背带攥在手心，跺了跺有些僵硬的脚后星野快步迎着冷空气朝着室外走去。

手机里和林光的简讯已然被她置顶在消息堆里最醒目的位置，停留在林光上午答复她的，天黑之前会回家的消息让她走在回家路上的脚步变得轻快。穿梭于高楼霓虹间潮水般的人群当中，压着帽子与口罩的她露出的墨玉双眸此刻注视着信号灯的变化，

“前面的那位小姐，小姐？小姐！回头啊！”

信号灯跳到绿色小人的一瞬间，星野目不斜视迅速小跑起来，不顾身后人坚持不懈地与她搭讪，如鱼入海般钻进迎面涌来的人群，直到确认身后的男人放弃了对自己的执着才停下脚步，随心的奔跑让她感到一丝畅快。驻足片刻她随意地望向四周，此时身旁的橱窗内，一具穿戴整齐滑雪装备的假人模特吸引了她的注意，今年冬天还没有滑过雪，前几天妈妈还发来了家附近的雪景照片。去年冬天不出意外的是和加藤一起滑的雪，今年属实是没有什么滑雪的心情。星野移开视线回避情绪，摇摇头准备离开，

“那个，请问你是在找什么吗？我们这儿有最齐全的户外运动用品，登山，滑雪，骑行，甚至是赛车装备，有需要可以进来看看哦！”

身着工服的店员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边，阳光帅气的外表与礼貌的谈吐，与刚才试图强行与她搭讪的男人不同，令人舒适的第一印象让她觉得进去看看也无妨，毕竟在当她听到赛车装备时，心里冒出的那位跨坐在机车上与人洒脱交谈的小女生突然让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果然如店员所说一般，从户外冲锋衣，再到高尔夫球杆，星野甚至看见店内最深处摆放了一个顶着天花板的的户外桨板，

“我想找一下女生使用的摩托车装备。”

“女生用的摩托车装备吗？请跟我来。”

星野跟随指引穿过迷宫般的货架，当看见小心陈列在玻璃柜中五花八门的头盔时，心中还是有不小的震撼，身着各式各样机车服的模特看起来派头十足，自己好像从来没见过小光穿过这样的衣服。看到眼前的美女踌躇不决的模样，店员笑容不减试探地开口道，

“请问您是买来自用，还是打算作为礼物呢？”

“啊，是作为礼物呢，被您看出来了吗，我其实不太……”

“这样啊，女性的话，是好朋友吗？”

“好朋友……大概在成为好朋友的途中的，那种关系吧。”斟酌着道出悬在半空的心思，店员点了点头，示意她看向自己身旁的货架，

“如果是朋友关系的话，那这边的骑行手套或许会合您心意。”

闻言星野仔细端详起店员推荐的商品，型号款式各不相同的手套不比刚才看过的头盔样式简单，店员继续在她身旁为她介绍起自己的理由，

“比起专业的头盔和赛车服，手套这样的商品虽然在样式与价格比不上那边的华丽昂贵，但是因为是需要经常清洗与磨损的消耗品，而且对于更加讲究干净与美观的女生来说，一副崭新的骑行手套也许会更合适她的心意。”

“原来如此。”

“如果您能告诉我对方的座驾型号的话……”

“这个……额，大概是比较休闲的车型吧……”

“从姿态上看，是趴着的，还是坐直身子的？”

“坐直身子的！”像是遇到了知道答案的抢答题，星野赶忙答了上来，

“我明白了！您可以看看这一幅如何。”店员从摆放的展示品中取过一副黑褐色的皮质手套，“这款是我们这里的人气商品，您可以亲自上手体验一下。”

接过后的第一感受是这只手套确实有一定的分量，按照店员的示意从内衬的底部将手套进去，有些沉迷于使力握拳时的包裹感，星野不住地抚摸起那块硬质注塑的防护板，耳边的声音渐渐如流水一般飘过，

“请允许我来为您介绍一下，这幅手套的材质是山羊皮，手心部分填充的耐磨与防护材料，手背的透气设计可以自如地应对春夏秋多雨多汗的使用场景。”

“就这个了。”

“好的小姐。”交易愉快地达成，“请问您需要的尺寸是和这一幅是一样的吗？”

“嗯……应该是要是这一幅再小上一些……嘶，大概是多少呢。”

“没关系小姐，只要对方喜欢，在不影响二次销售的前提下，尺寸问题都是可以拿来换的。”

“好的，谢谢你。”大方且周到的服务让星野心头一暖，店员笑了笑，礼貌地摇了摇头带着她向收银走去。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扯过用于包装礼品用的丝带，手套的成人款最小码装在小号的礼盒当中大小正好，熟练的绑带手法让星野在赏心悦目的同时，付掉了账单上的八千円，

“欢迎下次光临！”

心里想着她收到礼物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到家之后发现时间竟意外的还早。丢下背包惯例瘫倒在沙发上，站了一天的腰此时的抗议声已经强烈到无法忽视，睡魔缠上她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必须从沙发上坐起来，但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在这场意志力的挣扎当中从来没有赢过，

“这样下去的话……”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用来给林光发出求救信号，手机滑落的同时闭上了双眼，甘甜的睡眠是对她做出选择的奖励。

希望她回来的时候可以叫醒自己，希望她不要食言，今晚真的可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林光在赶完最后一份表格之后伸了个大功告成的懒腰，着手于眼前的残局。昨晚的高村果然没敢在小島的夜店里做他那些不干净的勾当，监控里的她自始至终没有接触过加藤小姐的酒杯，所以果然还是在这之前？出了店里的事情按道理自己可以不用再去想。厨房里站着的刘臻已经在开始准备自己的晚饭，林光凑过去，一盘中午剩下的烤肉拼盘，几个鸡蛋和一筐准备下锅的蔬菜，

“毫无食欲。”

“本来也就没有你的份。”刘臻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每次看见自己穿围裙都会露出那种意义不明的笑容，没有理会将她的挪揄将她赶出厨房，“约你的会去吧，过几天去了美国别和以前一样，天天抱着照片哭。”

“你！”

“怎么了，反正你也从来不会长记性，干脆把公司的账户都转给我，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去谈你的恋爱，也就不用再担心什么金钱方面上当受骗之类的。”

“行，那几个收不回账的，我让人去办一下。”

“去去去，拜拜。”

“那我走了，明天俱乐部见。”提着自己的背包和头盔与他道别，刘臻放下手里的事情来门口送她，

“拜拜拜拜。”

花茶、橙汁、柠檬片和一盒新鲜薄荷，走到熟食区时拿取切片生火腿的手有些犹豫，与之相伴的记忆让她一再迟疑自己的选择是否会带来彼此完满的结果，就在她打算转身将已经放进篮子里的商品全部放回去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

“不好意思，但是请你在回来的时候叫醒我。”

“等”

一段前后不搭的短讯，林光小心地注意着周围，咬住嘴唇掩饰嘴角的上扬。带着满满当当的篮子结完账回家，一再压抑自己的满心欢喜，拧开钥匙推开门，

“我回来了……”

回应她的是意料之中的寂静，横躺在沙发上的女人此刻正抱着毛毯睡得正香，林光挑了挑眉，这下可算是明白了这条毛毯一直摆在沙发上的原因。轻轻扯了扯毛毯搭住她的脚背，不忍扰乱这番嘴唇轻启的安详睡颜，只是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为了记下这幅绝美容颜般在内心描绘着她的容貌。若是她此刻睁了眼，林光已经编造好该怎么装作一副正要叫醒她的说辞，期望着这份单箭头的着迷可以再久一些，

“原谅我，唯有这颗满目疮痍，懦弱虚伪的心，不想被你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