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落响,星野靠在后座上长舒了一口气,后座因乘客的离去回归空落,星野坐在一角,今天的收获堆放在副驾驶上,此刻的星野产生了一股想要将其全部揽在身前的冲动。望着后视镜里皱眉不展的星野,趁着轻快的节奏大庭道出了一整天的疑惑,
“你今天闷闷不乐的。”
“嗯……”星野回望着后视镜,手指摩挲着眉头,嘴角展露了一丝笑容,“什么都瞒不过你。”
大庭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星野自顾自打开手套箱的盖子,大庭的车里总是会准备一些薄荷糖,这次被她找到的是海盐白桃味。
“澪。”
“嗯?”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怎么了呢。”大庭用第六感预判,友人的心声肯定和她那位可靠的后辈有关,“昨天不是还挺好的吗?”
“……有一瞬间,我希望她能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哪儿也不去。”
有违教养的本心**地暴露在密闭的空间内,就连本人都为感到了一丝后怕,而大庭只是将车稳稳停在等待红灯的队列当中,仿佛能与她感同身受般:“就像训小狗一样?”
“训小狗……”口中揣测着澪刚才说的话,心里的疑虑似乎是逐渐明朗,想起这几天林光的细致入微,语气有愧:“我把她当成了……”
“其实你不用太,自责。”跟着前车缓缓挪动后再次停下,大庭挂了空档拉上手刹,也从手套箱里拿了一颗糖,扁平的白色糖果含在口中,大庭攥着手心的包装纸,
“毕竟,她或许并不如你所想那般,是那种会对人百依百顺的模样。”
拎着纸袋窸窸窣窣朝电梯口走去的星野突然想到了很久没检查的信箱,她顿了步子转了向来到整墙的信箱前,被拧开的箱门里涌出的信件让她瞬间又把箱门合了回去,
“太多了吧!”
装着新衣服的纸袋鼓鼓囊囊堆在玄关的一侧,无人的客厅回荡着浴室传出的水滴落地的声响。温润的水汽涌进通红的鼻尖,星野仰着头沉浸在此刻可以让大脑一片空白的奢侈时光,她低下头,线条分明的手臂上一层薄薄的水膜流动,有意捏了捏拳让肌肉紧绷,为了切合舞台角色的武士形象而锻炼的肌肉成果喜人。仅仅是让手臂呈现出线条感,她比周围的演员要付出更多的心血,只因她那天生纤瘦且修长的身体。从学生时代身边就有不少对她深表羡慕的声音。青春期的星野和所有女孩一样十分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即使知道会饿肚子,也会和周围的女生们一样,午餐只吃一点蔬菜沙拉。直到某天夜晚,饥饿难耐使得星野夜海终于决定去厨房喝一些第二天的牛奶时,却在偷偷打开房门后发现家里厨房微微亮起的灯光,
“姐姐?你在……”
“嘘……”
只比炉灶高出一个头的姐姐用手指抵在嘴边,姐妹之间只需一个眼神交换便知晓了彼此的来意。电水壶在一旁微微冒着蒸汽,夜海坐在餐桌前,捂着嘴看姐姐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给她也拿来了一盒小份的泡面。
“说实话,学校里一份饭的量真的不够吃呢。小海也这么觉得的对吧。”
“但是再盛一份的话,周围的同学都会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夜海撅了噘嘴,搅动着手里的小盒泡面向姐姐倾诉心里的苦恼,“姐姐也会这样吗?”
“嗯,是的哦,所以姐姐我啊,用打工的钱存了一些泡面。”感叹于自己的万全准备,全然未发现身后悄悄靠近的身影,
“夜海,雨夜,两个小鬼这么晚了在这做什么呢。”
“呀!”
“爸爸!吓死我了!”
“爸爸我才被你们吓到了呢,大半夜的我还以为家里进了小偷了呢。”星野先生走到了她们跟前看了看她们面前的泡面盒,摸了摸两位小女儿的头,“如果在学校没有吃饱,可以和妈妈说哦,当然,告诉爸爸也可以。”
“我知道了。”
相较于低下头承认乖乖错误的夜海,姐姐星野雨夜倒是果断地按照父亲给出的方式提出了她们此刻诉求:“爸爸,我们饿啦。”
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冲泡了当天份的蛋白粉,星野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到了沙发上盘起腿,边擦头发边慢慢喝下杯子当中算不上美味的晚餐。将空杯丢进厨房的水池,她走到玄关处,双手将那些装了衣服的纸袋一齐提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想到自己一时的气话,却让自己遇到了这么多称心的衣服。大量的雨季和花粉让她对春天没有太多的期待与留恋,只有精致舒适的春装与灵动粉嫩的妆容,以及在呼唤春树名字的片刻,她才会对春天抱有倾心。心的回忆如樱花树的嫩芽被打了霜,她拉开衣橱,与春树的……现在应该称之为前女友的成套衣服还没来得及收拾出来。星野原本打算把这些衣服当做可燃垃圾丢掉,思来想去还是改了主意,从星宫那边打听了一家靠谱的慈善机构,打算把这些衣服捐出去。每当手指接触到要被捐出的衣物,指尖上触碰到的衣料触感分明,唤起的回忆却同样的酸楚,触景生情的星野最终还是抱着怀里那件,曾经和她与加藤一起日本最北端的棕色抓绒外套,靠着墙壁瘫坐在了地上。闭上眼是风雪打在脸上的冰冷,与春樹的眼神带给她的,直击内心的炙热目光。
说好了,要牵着手走到天涯海角。
呆坐在地上,眼泪溢出眼角便抬手擦掉,恍惚间不知何处传来的一阵寒意让星野振身,仔细听是门口传来室友回家的声响,听语气似乎是在与电话的那头交谈激烈,
“你们如果不能按照当初说好的给到人家,那就你自掏腰包。”
“怎么做,你自己安排,但是结果必须是按照说好的待遇给到对方,挂了。”
咔哒一声,房门落锁。看见玄关一侧并排摆放的鞋子,林光向星野的房间抬头望,对方站在房门口,一手扶着门框,
“啊,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尽管星野声音带点喜色,林光还是从她微红的眼角里看出了异样,那是眼泪被粗鲁对待的痕迹。探过头看向她的身后,床铺上叠放了几件衣物。看出她退了半步是想阻挡她窥探的视线,林光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她,
“不好意思,刚刚在收拾衣柜?”
“嗯……”
见对方面露难色,林光举了举手里提着的袋子,
“刚刚和刘臻一起去买了点晚餐,生火腿,和鰤鱼寿司,一起吃吗?”
“嗯?”星野看了眼纸袋,又看了眼林光,眼神里的惊喜惹得林光一阵轻笑,“都是我喜欢的,怎么会?”
“嘿嘿,去洗手吧。”
林光提着袋子向厨房走,星野跟在她的身后,想要帮她提袋子的手刚向前她伸过去,却扑了个空,林光侧着身子躲开了她,细微的举动让星野疑惑片刻,以至于有些怀疑在林光刚才一瞬微红的侧脸是否如她所见一般。
“你先过去坐吧,拿着这个。”
接过她递过来的寿司盒子,疑惑转化成此刻的不解与些许疑虑,她为什么要躲开自己,替她提袋子这件事应该是理所应当,甚至可以说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或许只是自己的多虑,不过刚才,真的只是想提那个袋子的话,自己或许根本不用靠她那么近吧。
拿着切好的蜜瓜和火腿来到餐桌,注意到桌上还没开封的寿司盒,同时还有坐在跟前,独自面露苦笑的星野,读不出她此时的困扰,此时的她下意识迷惑地偏了偏头。林光将手里的盘子和星野面前的寿司盒调换了位置,自顾自地拆着盒子,在星野的注视下挤好酱油在盘中,却见她迟迟没有动筷子,气氛的焦灼让林光心虚地咬着上唇,眼神不住地左右动摇。怎么办,是自己偷偷打听她口味的事情被发现了,还是自己偷偷和她买了同样的零钱包这件事情暴露了。忐忑的内心让她的嘴角抽动了几分,佯装冷静地礼貌询问:
“不……不吃吗?”
“小光今天,有些奇怪。”
“有……有吗?哈哈……”
鼻尖被掉落至前额的头发扎的有些痒,林光捏了捏鼻尖,“我去绑个头发,你先吃。”
逃回房间的林光克制着手上的力气小心翼翼地合上房门,刚才强忍的心慌在独自一人的小空间里再也抑制不住。弄得如此狼狈的地步,搞不明白,只是为了关系可以更进一步,微不足道的小事足以令她懊悔,看似没有丝毫排斥地默默接纳星野的任性亲昵,暗地里却乐在其中。手握主动权的她仿佛可以在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当中进退自如,没错,她清楚这是一段暧昧不清的混乱关系,可不知为何,这次的她没有选择当即了断,终究是成为了做起了自己最鄙夷不屑的事情。期待起她的回应的林光仿佛是丢了枪的猎人,惶恐着戒备身边随时将她吞噬殆尽的不安与动摇。她心里清楚,当星野不再为失恋而感伤,自己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位同住在一起的陌生人,若是她还愿意把如此虚伪的自己当做朋友,那便是她可以接受的,再好不过的结局。
手心拍打在脸上有些粘,试图让自己振作起来的自我鼓励幼稚但有效。
“小光,你有电话!”
“来了。”
深呼吸走出房间,林光走到桌前拿起不停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称让她咂了咂嘴,
“糟糕,是幸子小姐。”
“嘶……”
深感不妙的两位共犯相视屏声,林光划开接听,点开了免提,调动着面部表情让语气轻快,
“晚上好!幸子小姐!”
对着一旁笑出声的星野比了一个手势,对面回应的寒暄听不出波澜,但林光知道这只作为铺垫的前奏,
“我现在不在公司所以没办法当面说,但是可以请你和我说一说,昨天晚上的情况吗?”
“好的,那个……”
将过程尽可能地描述详尽,林光知道自己没有要向经纪人撒谎的必要,只不过对结果无法预测的无助感还是让她感到有些眩晕。她听着电话,看着星野将她的手拉过,合拢在手心,以至于自己咬着牙斟酌用词时刚好可以与她紧握。
“我清楚了。”手机那头的经纪人意料之外地语气平静,甚至变得有些轻松,“你们俩安全就好。”
“不好意思幸子小姐,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宣发对你的表现赞赏有加,这件事的影响力几乎是在为你们接下来的工作做免费的热度。”
眉头微皱的林光嘴角凝滞,没等她想清楚疑惑便被幸子小姐用简短的寒暄结束了通话。望着响着嘟声的听筒,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