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而下 第6章 继续

11.

年级大会当天。

中间穿越了40多天，林深深都有点不记得期中考试这回事，还是看到打印的成绩单才想起来。

当时班上负责发放成绩单的同学发到她这愣了好一会，还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林深深拿起一看，各科成绩要么平平无奇，要么惨不忍睹。

【班级排名：26 年级排名：98】

年级排名都快掉出100了，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

阅读障碍害人不浅。

不过此时林深深已经不再焦虑。

她的情况已经好转，只要通过练习恢复做题的手感就行。

初三的所有学生都像鸭子一样被赶到会场，按班级就坐。大会开始，年级组长慷慨激昂的致辞响彻整个礼堂，无比聒噪。林深深带了一个单词本，翻了几页，然后迅速进入状态，沉浸式背起来。直到文小雪用手肘碰了碰她，她才抬起头。

“散会了？”

并没有。

很快林深深就发现，文小雪叫她，是因为陈慎之已经走上台。

少年的声音好听，五官也清俊，实在让人赏心悦目。他的发言并没有模式化的八股文气息，而是真诚的、谦虚的。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从听课的秘诀讲到错题整理的技巧，从数学考试的做题顺序讲到语文大作文的高分心得，甚至包括面对大考的心态。

总而言之，是实实在在的干货分享。

虽然喜欢的感觉淡了，但林深深依旧觉得，陈慎之是一个很优秀，很值得喜欢的男生。

她突然想起那个早已遗忘的赌约，看向男生身边的候场区。

奇怪的是，那里竟然没有人。

“这次我们班考得很不好，拿第一的何杰因为打篮球受伤去了医院，魏瑶瑶也掉出前十，年级排名没进50，所以老师干脆取消了我们班的名额。”文小雪附在林深深耳边小声说。

魏瑶瑶也掉出前十了？

魏瑶瑶坐在她前面，林深深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戴着大蝴蝶结的蔫蔫的背影。今天魏瑶瑶倒是没偷偷穿鲜艳精致的小裙子，而是乖乖地穿了一整身校服。

林深深有些诧异。

如果用动物打比方，魏瑶瑶就是一只骄傲的花孔雀。她虽然傲慢、虚荣、心眼小，但也勤奋、美丽，有上进心。

可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年级大会结束，接下来是数学课。

吕中海口袋里放着保温杯，手里拿着标准答案和错题分析，慢慢踱进教室。林深深的理科是强项，但是这次数学只考到班级平均分左右。她一边认真听讲，一边把卷子重新做了一遍。

课后，吕中海特地把林深深喊过去。

“深深啊，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学习上的困难？这次错的简单题偏多，是不是考试心态没有调节好？记得劳逸结合，有不懂的也可以随时来办公室问我。”

林深深这个课代表是他的得意门生，本着一颗惜才之心，吕中海嘱咐道。

他的油腻秃顶反射出一点油光，像一颗真诚的卤蛋。

“嗯嗯，谢谢吕老师。我就是最近有一点点累。”林深深乖巧点头。

晚自习时间，林深深把理科的所有错题都重新做了一遍，对照标准答案批改，每个科目都整理了一张知识点清单，用来提醒自己哪些知识点还掌握得不充分。

随后，她开始背语文的答题模板作为休息。

最后，以一整套英语模拟卷作为收尾。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林深深快对完英语客观题答案的时候，下课铃声第三次响起，晚自习结束。

剩下的全对。

林深深随手打了一个大钩，伸了个懒腰，锤锤有些僵硬的肩膀，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只要进入状态，学习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文小雪早早就收拾好东西，此刻正背着粉色的书包站在过道等她。

“你先回去吧，我今天想去一下琴房。”林深深对文小雪说。

虽然家里有钢琴，但是隔音不好，容易扰民。去学校的琴房，不仅不用担心扰民，手感还好——作为本市最好的初中，学校琴房也是顶级配置，价格七位数的施坦威钢琴。

林逸民不回家，林深深没有人管着，比较自由。

她打定主意，就背着书包往学校体艺馆走去。来到琴房，刷校园卡，进门，开灯，放包，一气呵成。

灯光照亮以钢琴为中心的一小块区域，其余的部分都隐没在黑暗里，走廊里只剩应急指示灯的荧荧绿光。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林深深在琴凳前坐下，揭开琴盖。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程雅的脸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手指自然地落在琴键上，如同钟摆一样的单音响起，好像撞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林深深弹的是电影《星际穿越》里面的插曲，译名叫“原野追逐”。

或许夜深人静的时候，人会更加感性。

更多的音符依次加入，在平静而稳定的节奏中，不断循环迭代。时间长河里面，潮汐起伏，日升月落，璀璨的群星闪耀。强烈的感情汇成一段孤独而绚烂的旋律，响彻空旷幽暗的琴房，最终渐渐趋于平静。灿烂的星河只剩一道渺小的微光，漫长的故事终于迎来尾声。

一曲终了，林深深轻轻落手，眼眶湿润。

琴房的一角忽然响起孤零零的掌声。

林深深回头，发现角落里竟然站着一个人，气质如竹，眉眼俊秀，眼神里带着真挚的赞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的眼眶有些泛红。

“弹得很好，余音绕梁。”陈慎之对她笑道。

“谢谢。”林深深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哭了，微微侧过脸。

12.

这周的周二、周三、周四，曲婷都没来教室，所有英语课由隔壁班的美女老师代课。

来代课的英语老师很温柔，很漂亮，总是笑盈盈的，但是二班的同学上着上着课，有时会突然咂咂舌，感觉少了点什么。

文小雪写了一张纸条，正打算偷偷扔给林深深，结果发现林深深在全神贯注地刷物理题。

她瞬间无语，收回手，把纸条塞给同桌。

同桌虽然正在草稿纸上画漫画，但是文小雪知道她一般会一心二用，肯定也有在听课。

于是正在研究漫画分镜的徐萌收到纸条，上面写着：“为什么总觉得这个老师上课少了点什么？”

徐萌沉思片刻，刷刷写好一串回复，把纸条递回去。

文小雪打开纸条，看见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因为她在讲重点的时候没有突然提高音量，没有拍桌子，没有喊人起来回答问题。”

文小雪：“......”

好离谱哦，她竟然已经习惯了曲婷大开大合的教学方式。

“还有一点。”徐萌放下笔，凑过来补充，说话的热气弄得文小雪耳朵发痒。

“这个老师的水平不如曲老师。”她一脸严肃地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

文小雪默默点头。

也是，曲婷毕竟是从高三前线下来的特级教师，在学校有自己专门的办公室那种。没有人比她更懂应试教育。

课后，班里的万事通终于有所动作，经过多方打探，得知曲老师病了。好像是查出乳腺癌，正在住院准备手术。

有时候会出现一种奇怪的现象：对学生越严格的老师，会越受学生喜欢。

显然，二班就是这样。

从知道曲老师住院开始，班上人人都面露忧色。虽然几乎人人都体会过曲老师的严厉，但同学们自发掏出零花钱，五到十元不等，手头宽裕的，甚至拿出五十元。

大家计划集资买一点慰问品，派出三五个人周末去探望曲婷。

“现在只有两个人能去看曲老师，还有谁星期六上午有时间？还有谁？”周五下午放学后，体育委员吴盛用手框成喇叭，在教室里喊话。班长顾晶则在核对现金，买完东西之后剩的钱直接加进班费，相当于按比例退还给同学们。

“我报名。”林深深放进去二十元。

虽然大部分同学都参与了自发集资，但是周末方便出去的同学并不多。初三，大家都被父母管着，要么在家学习，要么上补习班，比如文小雪。

林深深则没有这个顾虑。

“我也去。”一张五十元递过来，是魏瑶瑶。

发现林深深在盯着自己，魏瑶瑶龇牙咧嘴，露出一副“你休想得逞”的表情。

林深深：？

周末，林深深提早十分钟到了学校附近的地铁站。

比约定的时间早到是她的习惯，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早。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魏瑶瑶，还有.......陈慎之？怎么又是陈慎之？

林深深有点呆滞。

魏瑶瑶穿着皮夹克、短裙和小皮鞋，做了精致的编发，化了全妆，眼线快飞到太阳穴。原本在兴致勃勃地和陈慎之说话，见林深深来了，嘟起嘴，偷偷翻白眼。

陈慎之倒是很自然地和林深深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也在？”林深深想起在走廊上无意间听到的八卦。难道他们在一起了？

“你不知道？慎之是曲老师的远房亲戚呀。”见林深深对此毫不知情，魏瑶瑶立马抢在陈慎之前面开口。

她打量着林深深，纯白卫衣、浅蓝色牛仔裤配一个斜挎包，虽然穿在林深深身上好看，但是到底没有自己时髦。

魏瑶瑶弯起眼睛，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