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录 第45章 书局

又快到二月要开学的日子了，朱锦读了女儿的家书，想着家中除夕不如往年热闹，几个男孩成熟稳重多了，也少了几个女孩们的叽叽喳喳，连烟火炮仗都还是她和张氏点得最多。

宫里嘛，成阳十八年的除夕与往常也没什么两样，敏慧大长公主和隆老王爷双双“因病”缺席除夕宫宴，清宁长公主一家第一次参加除夕宫宴。

众人看着清宁长公主的驸马犹如一只被拔了利爪的年迈猛虎，也不知道当初是些什么内幕使得北羯迅速迭代，但也不敢多加探究，这朝上宫中，知道得越少就越好。

看到女儿家书中提及焦小妹的画和关月的马队游记等事，朱锦心中灵光一闪，像是有了些什么主意，忽而眼底明亮了起来。

几日后的学堂里。

“开书局？”曹瑛和张氏异口同声，脸上都是惊讶疑问的神色。

朱锦点点头：“对啊，开书局。小妹的画、月儿的游记，多好看，咱就印书成册，也做做这书商的生意。”

二人对她的奇思妙想也不算太意外，没有惊讶太久。

张氏向来不过问究底，直截了当地问：“可咱也不熟这行当，你看看是不是要去请个书商回来筹划筹划？”

朱锦似是胸有成竹，眼睛瞟向曹瑛说：“书商嘛，我不打算请。但我拜托了一个人去了解学习一下，如果她能有把握，我们就操办起来。”

曹瑛有些莫名其妙，问她：“谁啊？”

朱锦喊了一声：“沛怡！”

梁沛怡应声而入，手上抱了些书籍画册单子，放下后对曹瑛说：“娘，就是我呀！前几日姑姑派人捎信给我说想开书局，托我打听打听行情。”

朱锦解释道：“瑛姐别怪我自作主张，我先问了沛怡是否愿意，是否要请示告知你的，这丫头拍着胸脯说这点小事还犯不上让母上大人沾手。我想着，沛怡从小耳濡目染生意经，又博览群书，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曹瑛看着自家女儿神采奕奕，打听行情也不过是些小事，自然不会怪朱锦什么。

梁沛怡激动地给她们分享了她掌握的行情：

京城里的几大书局盘踞多年、各有侧重，其实已经相当饱和。

传统经史子集由朝廷掌管印刷刊发，由礼部直管的官局负责。

笙禾书局爱印卖话本子、小说等世俗读物。

文心书局专发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帖子谱子。

非圣书局剑走偏锋，那些愤世嫉俗的士人或言论家爱找他们发些惊世骇俗的东西。

其余的就是一些小作坊，印些野史杂谈、神仙怪论的。

另外就是开书局的手续和步骤，首先要去京兆府写申状，写明负责人、地址、规模等，京兆府再报往礼部和工部批准，大致流程要一个月左右。其次，准办文书下来后，就是要采购活字印刷版和纸张，学习印刷技术和装订技术；最后就是卖货啦，书局都有自己的铺面书摊，也会分销到小书摊上以扩销路。

梁沛怡补充道：“我请教过了，印刷和装订都不难学，只要购好工具。咱们要多考虑的是纸墨两大类的来源和成本，在出书前还要做好审校。书摊嘛，咱也直接自己开个书局门面，直销出去，就不用吃刚起步时被书摊赚差价的亏了。”

三个长辈点点头，梁沛怡喝了一口热茶继续说：“这些都是技物方面的，我认为我们书局最重要的是内容，咱们既不跟几大书局呛行，也有自己的潜在的读者买客，前景很好的。”

曹瑛问：“买客在哪？”

梁沛怡大手一挥：“在高门深闺、在市井宅院，既然都是姑娘家写的，当然是要给姑娘们看的。小妹的市井百物图谱，月儿日益丰富的游记，令我们都很喜欢振奋，更何况是那些没出过远门的小姐们呢，像小妹家周围的姑娘们虽识字欠缺，但随着我们学堂会有一批批的人来，以点带面日积月累，她们都可以成为我们的读者，乃至作者。我还想了呢，月儿写马队的，我也可以写这些年跟着家里大江南北处理生意的所见所闻，以后表姐可以写习武手册，绒绒可以写机关奇巧，纯纯可以写菜谱，都可以再配上小妹的画。还有三婶婶你呀，那么多食疗药补的女儿方，一旦出书必会遭到追捧，光是月事缓痛就不知要造福多少人了。女子著书就是我们的特色！”

三人看着脸颊因激动而绯红的梁沛怡，而她已经看向了她短短几日里绘就的书界蓝图，虽然粗糙还有很多的细节和关窍需要落实打通，但是少女的雄心壮志已然显现。

梁沛怡的表现出乎朱锦所料，以她和曹瑛的本事资源，托举沛怡不难，但她更期待沛怡所言的那个女子著书女子读的新事件。

大局敲定，朱锦回家先折腾申状和文书去了。

是夜，曹瑛来到沛怡房中，她还拿着着人去打听到的纸墨价格单子做预算对比，甚是投入。

见母亲到来，沛怡放下手上的事问：“娘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们未来的梁掌柜。”曹瑛打趣着说。

沛怡也不扭捏：“娘，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吧，没提前跟你商量。”

“不会，你也大了，该自己做做主了，再说了，朱家姑姑也不会害你。”

“娘，你知道吗？接到姑姑的信儿，我突然就觉得一切都明亮了起来，我找到了我愿意去做、想要努力去做好的事情。表姐她们上临云阁了，我却觉得自己有些浑噩不清，开书局就是我现在很想做并做好的事情。尤其是这几天了解下来，这世间的书大都是男子所著、为男子所写，可咱们姑娘家呢？若能让姑娘家多多开拓眼界、除魅明智，简直功德无量。而且…”沛怡俏皮地朝母亲眨了眨眼，“还能赚钱。”

曹瑛鼓励她：“那你就放手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