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录 第35章 复盘

高福和仲夏天把人带走后，朱锦和曹氏端着药进来分别服侍朱成松鹤魏敏用药，张氏也抱着小女儿过来了。

忙活过后坐定，魏敏看着小摇床上的小孙女，心情才稍微好点。

朱锦带着些许歉意开口说：“都是女儿不孝，连累父亲母亲了…”

魏敏抬手止住朱锦的话，说：“一家人莫要说这些。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哪有错处，就算有错也是一家人共担。那李勋成想拿我们家做幌子还想让我们家轻轻揭过，真是打得好算盘。算计着我和你们父亲远离朝堂多年，一家子低调谨慎行事，就你和离一事闹出了点动静便话里话外冲着你来，他休想如意算盘成真。”

曹氏也说：“二妹不必自责，本就不是我们的过错，真是无妄之说。”

朱锦脸上难色稍退，心中又想着另一桩事，朱成松注意到她的变化，就问：“锦儿，你还有何思虑？”

“我想着，圣上怕是不会重罚那位李郎中。”朱锦说出心中所想，她看了看父母和曹张二人的神色，都在等她的下文，就继续说：“这事儿也不犯法，明面上就是嚼了我们家几句舌头，只不过是在大皇子的婚宴以及当着父亲和绍哥儿的面，当然这场合时机的选择是他自己的打算。可这说破天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李郎中怕也是这么想的，想着我们家不敢对他怎么样，更不可能滥用私刑，若真是如他所说一个个给家里的孩子赔罪，外头人看起来反倒是我们家不依不饶了。母亲昨夜与宫里通了气，圣上派出了高总管和仲统领，怕是真的希望他攀咬出英王爷，可结果大出所料。圣上最多气他自以为是惹出这通麻烦，但不会重罚他，由头名目实在是小。”

“若是圣上不解气，大有可能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交给英王，再把个中缘由与英王一说。英王大不了就认了他就是自家门人，谢过圣上和咱们家不计较，但自己一定会重罚他，哪怕只是做做样子，那李郎中也不会好过，英王还能得个约束门风的名声。”张氏顺着朱锦的话想到了其中一种可能性。

魏敏点点头，觉着张氏的话不无道理，因为这样也能敲打到英王，还把人给交出去了，抽身而退。

曹氏说：“的确，这李郎中也不犯罪犯法，说他嚼舌头吧还能一口咬定酒后胡言。无论是圣上还是英王，都不会断他的仕途，但他也很难有出头之日了。可是话说回来，就算真如他所算所想，我们家对他轻轻放过，他由此得以离开英王门下，他也很难在仕途上再谋新高啊。”毕竟，只要英王一天还在，就有的是办法慢慢在大兴官场中搓磨他。

魏敏也觉得这人的行为匪夷所思，如此不计代价想要从里子到明面上都脱离英王，难不成……

一个危险的想法在她脑子里炸开，她说：“难不成老五要造反？”

在场另外五个人惊了四个，还有一个是摇床上的朱缨，已经睡着了。

大家的猜想被引到了一个可怕的方向，朱成松盘算着军中有哪些势力可能会为英王所用或者容易被他笼络，曹张二人回忆着哪些夫人平日里与英王妃要好。

朱成松率先打破沉默，他说：“军中难有为他所用的，我粗略想了一下，京中的一半人马都在慕家手上，包括骁骑营，但其中大半都驻扎在城外，只有骁骑营在京中；圣上亲掌内卫三千，羽林卫的仲统领是圣上自幼一起练武的心腹；巡防司人数不多他笼络了也没用，连羽林卫都打不过；外围的靖城司如今在宣之梁手中，当年言太妃和已故的淑妃斗得你死我活，惟宁应该不会给老五好脸色。”单论京城内外，与其担心英王造反不如担心慕家会不会逼宫早立四皇子继位。

言太妃是惟宁长公主的生母，已故的淑妃是英王的生母，二人为先皇后妃时相斗相争一度成为天下皆知的皇家八卦。

“那京城之外呢？”朱锦追问父亲。

“按今年账面上的来看，南境的云家有八万精锐，北边戍边屯田的七万，拱卫京城的四州各有两万。云家最不可能，云妃娘娘稳坐高阶，又有三皇子在手；北边儿的又分为三支，统辖于直接听命圣上的龙大将军；四州的各个将领他要搞定一个都难，更何况四个。其余各州的常备兵马不过最多三四千人。”朱成松告老前任的就是龙大将军如今的职位，和慕鼎仁、云家镇国公同阶同品，为大兴朝武将之极。

魏敏又问曹氏：“儿媳妇你说说。”

“儿媳想了想，历来的宴会席上，英王妃并未与哪家武将的夫人过从甚密，但私底下有没有就不好说了。”

英王妃出身文官清流，英王也未曾在军中待过。

朱锦说：“或许母亲多想了，如果英王真有不轨之心，岂能让知晓此等绝密之事的的李郎中轻易脱离他掌控或者至今还未寻机会下杀手呢？”

听了这话众人也觉得有理，魏敏刚刚提着的心稍稍回落放下。

张氏说：“目前看来英王爷就是想跟咱们家联姻，可无论是维哥儿还是绒儿纯儿，我们都算文官了呀，他好像看不懂咱们家不乐意以及圣上也不乐意。如果想造反，想来也不会蠢到拉公公婆婆下水吧。”

朱家不乐意是因为想着这般世家地位实在无需牺牲孩子们的姻缘去巩固地位了，再者，朱家是真的很宠爱孩子们，不愿在终身大事上违背她们和他们的本心。圣上不乐意是因为不愿再看定国公府如此煊赫，所以不愿看到朱家和宗亲们、顶级世家们有联姻。那么英王爷若真铁了心要跟世家联姻，朱家之外还有很多选择，毕竟在圣上眼里，和英王府相比，朱家才更是问题所在。

兜了一圈，李勋成的动机真的很让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