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伊扬觉得那绿茶是个怂货,还没等程靳希靠近,自己就先从水泥反坎上跳了下来,还臭不要脸地说:”我怎么舍得让你陪我……”
叶与青一脸羞涩地扑进程靳希怀里,柔声说:“程叔说得对,那些富家子弟花招多,你只是一时被迷惑了。”
“花招?”程靳希沉沉一闭眼,对这上赶着的温柔不推拒也不迎合,阴着嗓子问了句,“能有你多?”
“阿靳!”叶与青触电似的松开了双臂,“你明知道,给你下药不是我的意思!你怎么能怪我?”
当年,叶家母亲为了让儿子抓紧这难得的s级Alpha,也给自己的晚年图个仰仗,给程靳希下过药。可惜棋差一招,被他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
叶与青哭诉道:“我也差点成了受害者啊!”
程靳希睨着他,眸光冷森森的:“那你想么?”
“我……”叶与青答不上来。
在他眼里程靳希什么都好,方方面面。想,他当然想!可他死不承认:“我们好好的,姐姐在天之灵也会希望我们好好的……”
楚伊扬不忍再看。他怕自己忍不住,冲过去一拳打得叶与青茶香扑鼻,更怕看见程靳希眼里的荒凉,像是一个黑洞,要把眼前的一切连同他自己,一起吸进去碾个粉碎。
当天晚上,他气得睡不着,拉了个三人视讯,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气死我了!哪有这么要挟人的!小绿茶不讲武德在先,那就别怪我使用钞能力,仗势欺人!”
海言半秒都没有犹豫,立刻加入了一起痛骂绿茶出气的队伍。
明赫啃着巧克力,静静听了一顿输出后,发出灵魂拷问:“那你们想怎么行动?”
“……”
几人面面相觑,三个人加起来,凑不齐一副会弯弯绕的黑心肠。
月光雪亮,照透了楚伊扬骨子里那点浪漫情结和英雄主义。简而言之就是,我喜欢的人,谁都不准欺负。
那天过后,程靳希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见了面,倒不会刻意装作不认识,只是言谈间处处透着客气。
为此,楚伊扬颓了三天,在第四天下午抱着电脑回到了自习区。
那对沙发椅因为长时间没人坐,被搬成了四人座。
资料上突然少了那人的钢笔批注,才发现A4文稿的空白地方居然有这么多。
程靳希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楚伊扬对着三张空椅子,拖着腮细细回想,想来想去也只有窗上的那一抹明净,或许暴露了有人偷偷上过天台,窥见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恶俗戏码和一个人彻骨的冷漠。
他在那里连着呆了10个小时,喝了两杯拿铁和一杯热可可,在刚过零点的时候,决心重新振作精神。
A大的校园没有围墙,夜晚少了游客,偶有刷夜的学生们,嬉笑打闹也比白天放肆。
昏黄的路灯透过树叶,散射出来的光束很漂亮。红绿灯叮叮当当,一如往常。
楚伊扬一手插兜,一手抱着电脑,小指上还勾着他鲜红色的车钥匙。
夜凉如水,他潇洒依旧。
人行红灯跳绿之际,他一摸上衣口袋,发现少了点什么,忙转身去找,不巧跟身后一人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楚伊扬头也没抬,忙不迭沿着原路往回跑。
长长的走道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回音跌跌撞撞,伴着幽凉的灯光虚浮在大理石地面上。
“啪——”
电脑摔落,一声巨响回荡在走廊。
眼前黑雾浓重,楚伊扬一个趔趄,把自己摔在了玻璃墙上,霎时间手脚都凉透了,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
他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拼尽全身气力,死命地想要挣脱这愈发沉重的窒息感。
喘息声堆堆叠叠,杂乱不堪,忽而变成断断续续的啸鸣,像夜半鬼哭……
“楚伊扬?”
程靳希凝眸细看一瞬,赶忙小跑上前,堪堪将人搂住,才不至于让他一头栽倒在光洁的地面上。
一管喷雾药被塞进那人胡乱攀挠的手中。
楚伊扬双手捧着救命稻草,乖巧又认真地靠坐在程靳希怀里,面色惨白惨白的,敷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程靳希看着平日里明丽风流的小少爷,如今这般虚弱,却还在一遍又一遍认真地拯救着自己的小命,不禁喉间一涩。
他是什么时候得的这毛病?……
不知过了多久,楚伊扬双手失力一摔,药盒啪嗒一声摔得老远,直撞上了对面的墙壁。
“好些吗?”程靳希脱下外套,拢住了那人一早被冷汗浸透的身子,凝眸思索片刻,将抑制贴撕开了一角。
苦艾酒信息素如绿幽灵般盘旋萦绕,将所有的光线点燃,如钴黄的画笔般涂抹晕染,成螺旋状扩散,带着温柔而沉稳的热意……
味道和上回的酒很像,眩晕感却更浓郁,更飘飘欲仙。
楚伊扬紧拧的眉缓缓放松,薄唇试着动了动,暂时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别急。你慢慢来。”程靳希眼神有些茫然,发觉心里竟是怕极了。
楚伊扬似有察觉,手腕缓缓一转,反握上了那只微微发着抖的手,动作很轻,很慢。他说:”我没事,别怕。”随后身子一歪,放任自己睡倒在温热的臂弯里。
程靳希轻轻环抱着他,将脑袋虚搭在了楚伊扬肩头,陪着他一起,默默舔舐着空气里的青苦味道。
酒香迷醉似幻,他心里有一部分仿佛也跟着坠入了幻梦里……或许这一次,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
仅仅相隔一天,楚伊扬便又满血复活了。那晚的事被他瞒得死死的,谁都没告诉。
他恍惚记得,程靳希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一滴滚烫的泪打在了他的心尖上,直到现在都还暖洋洋的。
不过之后几天,程靳希却像失忆了一样,客客气气的,甚至对他更多了一分疏离。
这让楚伊扬尤其炸毛。
午后校园里又一次迎面偶遇,两人依旧简单地点头致意。恰在此时,探求真相的渴望如同一场山火,烧掉了楚伊扬所有名为“矜持”的小心试探。
“艹!不管了!”楚伊扬一咬牙,把手里的平板、书本一股脑儿全塞给了身旁那个甜滋滋的Alpha,撒腿就跑。
他等不及电梯,跑着楼梯下了山,好不容易在山脚下的人行道边追上了程靳希的大长腿。
“你…什……什么意思啊?”楚伊扬单手叉腰挡在他面前,弯腰喘了两口粗气,直冲他嚷,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跑这么快干什么?”程靳希眉头一皱,淡淡挑开话题。
“少来这套!今天我非要…治治……你…不说真话的臭毛病!”楚伊扬边喘气,边气冲冲地喊道。
程靳希愣了一秒,偏头低笑出声:“我?你确定?”
楚伊扬脑子转得飞快,回忆起一年多前他开始对程靳希死缠烂打的全部经过,自己随口编过的瞎话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他看着程靳希此刻一脸玩味的表情,似是早将他的想法看得透透的,顿时恼羞成怒,对于耗时一年有余还没把人搞到手这件事,更觉匪夷所思,大为恼火。
“艹!你他妈什么意思,你明明就喜……”不等楚伊扬把话说完,程靳希旋风一般冲过来将他搂住,紧接着又是一阵晕头转向。
欣喜的情绪还没从末梢神经传至大脑,环在腰上的臂弯便骤然一松。
下一秒,程靳希两步退开,一脚飞踢踹在了一辆疾驰而过的单车上。
一头戴鸭舌帽的年轻人应声倒地,摔得老远,刚要狼狈地爬起身,小臂又被人一脚踩住。
“啊——!放开我!你干什么!”年轻人一边挣扎一边叫嚷,引得周围好些学生路人都围了过来。
程靳希不为所动,俯下身大力掐住年轻人的下颚,随意翻了翻,然后用力一甩,冷声道:“学聪明了,这回知道挑生面孔了?”
鸭舌帽一听,立马顺杆儿爬:“什么呀!你认错人了!”
话没说完,小臂上又遭一记重碾。
“啊!我错了我错了……”鸭舌帽求饶。
“他在哪里?”程靳希问,神色阴沉。
楚伊扬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眸子一眯,忙上前两步,抓着他的小臂急声问:“怎么回事?”
“你站远点。”
眼神短暂相触,楚伊扬登时心下了然,退后几步,顺势一勾唇,双手环抱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鸭舌帽抿着嘴唇死不肯说,踩在他小臂上的长腿忽然一抬。
下一瞬,程靳希单手抓上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就像是在拎一块倒挂的咸肉,声音冰冷如刀:“他在哪里?别让我问第三遍。”
鸭舌帽说了个地方,话音未落,就被程靳希扯着衣服,跌跌撞撞地穿过围观人群,带离案发现场。
路人们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将无人认领的单车扶起,很快便四散而去。原本整洁的砖路上,留下了一抹月牙状的黄色花粉。
楚伊扬下意识捂鼻退远,转身大步离开,边走边拨了个电话:“走,去采茶叶!”
十分钟后,程靳希挟着那位鸭舌帽回到了江教授的生化研究所。
叶与青刚从洗手间转出来,手里捧着一盘鲜亮的水果,见着来人愣了一秒,随后若无其事地微笑上前,问道:“吃水果么?”
程靳希手一松,放开了鸭舌帽的衣袖,上前两步跟叶与青对峙。
叶与青眉眼弯弯,将水果盘往程靳希身前一递,努了努嘴,“刚洗好的,尝尝。”
程靳希的眼尾泛着薄薄的红,眸光如霜似雪,愈发阴冷沉寂。
他默了几秒,凉凉勾唇一笑,在盘子里挑了颗切得很漂亮的草莓,扔进了嘴里。
叶与青笑得斯文,一个眼神示意鸭舌帽赶紧滚,下一秒仰起头柔声问向程靳希:“甜么?”
……
几分钟后,楚伊扬拉着一脸雀跃的海言匆匆赶来,两人燃着十二万分的热情冲老教授问了句好。
“今天这么高兴?傻乐什么呢?”江教授笑问道。
“那是,我们来……”
“哗啦——”
一声瓷器碎地的声音响起。
两人急忙掐断寒暄,往声源处奔去,而后又在走廊转角处刹停了脚步。
本以为有采茶好戏看的海言大失所望,双肩一沉,倚靠着白墙丧气道:“什么嘛!”
程靳希和叶与青正蹲在走道里,低头收拾着瓷片,两颗蓬松的脑袋挨得很近。
午后日头倾斜,在光洁的地面上洒下了一道金黄。叶与青面上绽着笑,捻着指头小心翼翼地捡着散落一地的莓果甜瓜,时不时扬起俏脸看一眼程靳希。
他说:“今天的草莓不好,下次换一家试试。”
程靳希捡瓷片的手一顿,忽而轻巧一勾。
白光一闪,瓷片利口直抵上了叶与青白皙的脖颈,走道上霎时茶香扑鼻。鲜红的血液勾着瓷片的边缘往下滴,顺着程靳希骨节分明的手指,啪嗒,啪嗒,挂上了叶与青雪白的衣领。
叶与青脊背紧贴着墙,无处可躲,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阿靳,你……”
程靳希眼神凌厉地刺向他,周身气场阴沉骇人:“我警告过你,别动他。”
“阿靳,疼……你松手。”叶与青轻扯了扯程靳希的衣袖,眼睛里尽是无辜。
程靳希手上复一用力,瓷片深深插入脖颈,鲜血涌出,漫过他的虎口,积了满手黏稠。
“啧,被你弄脏了。”
叶与青吃痛闷哼一声,忽而眸光一转,看向了程靳希的衣服口袋,清俊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森冷的笑意:“阿靳,他的弱点还是你告诉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