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先在信息素里下毒的？[ABO] 第32章 一见钟情

程靳希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几秒钟后，欠身吻掉了他脸上的泪痕。

楚伊扬浑身软得好似无骨，身体里的临时标记和退烧片熬成了一锅浆糊似的药，或许还有那针破伤风，总之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在起作用。

高烧的身体靠在程靳希的怀里，感觉像是回到了露营那天，连病痛也成了福气。

他强忍着睡意，絮絮叨叨：“要给我打电话，不要管时差，不要管我在干什么……”

“如果你睡了呢？”

“那我会梦到你。”

大雨过后，明天会是个好天气。窗外的风渐渐收了脾气，玻璃上挂着泪，挂着汗珠，清晨的太阳一照，都会消失不见。

“你要常回来看我。”楚伊扬的嗓子哑得厉害，又好像急于想证明什么，才倔强地不肯睡去，迷迷糊糊，最后只是说了句，“其实，我是想跟你走的……”

如果程靳希可以不讲道理一点，直接把人绑走；如果楚伊扬可以不负责任一点，跟着他一走了之。

十字路口，一边是红灯，一边是绿灯。人人都守着规矩，红灯停，绿灯行。

人人都做着最正确的事，却眼睁睁看着爱人越走越远。

那一晚，楚伊扬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他15岁，美丽，放浪，神经质，初长成了楚家最上不了台面的纨绔模样。

那时候，楚亦安去了帝国进修，楚伊扬一直清楚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他没有这个资格。

命运荒诞，高门世家里的生存规则残酷而荒唐，人性更是腐坏。

要在庞大的家族结构中换得一点生存空间，唯有折断羽翼，装疯卖傻，长成愚蠢无害的浪荡样子。

于是，他终日和一群不学无术的厮混在一起。那些人里一半是被刻意安排的蛇虫鼠蚁，一半是他自己招来的妖魔鬼怪。

年纪轻轻的楚伊扬被勾着沉迷过酒精，咬牙戒了，被教唆着沾过赌，发了狠也戒了，最后还留了麻将这个小爱好。

贵族学校周围的小混混们都知道，楚家的Omega小少爷撒得了泼，打得了架，还成天在后巷子里被一群黑衣保镖追着赶着，逮回去受家法。

豪车后座，车窗被无声放下，银色的发丝又被风吹起。

车子驶过一处大拐弯，在那道湛蓝的海岸线上，楚伊扬见到了一个雪色的身影。

“这人是想跳海么？一点都不干脆……”楚伊扬把车窗开到最大，趴在风里念念有词。

“伊扬少爷，您可安分点吧……再这样下去要跳海的就是我们了。”副驾的保镖队长扶额道。

楚伊扬笑得桀骜，满不在乎地说了句：“能有你们什么事？”

“这回老爷子亲自……”

“艹！不早说！”一听这话，楚伊扬猛地坐直了身子。

没等保镖回头，“咔哒”一声安全带被按松，趁着红灯，楚伊扬一骨碌从车窗翻了出去，在沥青地面滚了个狗吃屎，又骂骂咧咧地自己爬起来，跑了。

保镖队长看愣了神，半晌才反应过来：“该死，还不去追？！”

正巧这时红灯跳绿，后方鸣笛声此起彼伏，盖住了他发号施令的声音。

保镖队长见无人行动，刚想自己下车去追，谁料新来的司机竟没顶住压力，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停车！你赶紧给我停车！”他一手拍在车门上，拍得啪啪直响，而他家小少爷早已脚下生风，跑得不见踪影。

楚伊扬一路狂奔，嬉皮笑脸地跑向了海边，欢快的脚步踏在沙滩上，轻轻扬起沙粒。

清亮的笑声在腥咸海风里飘飘荡荡，像是空气里细碎的阳光。

“喂，你是要跳海么？“楚伊扬冲着那道身影喊，“想好没啊……”

少年缓缓回头，目光还停留在海上那片金色的光斑上，不舍挪开。

世界静了，时间停了，那人墨色的发丝和海风一起吹进了楚伊扬的心里。

他就像海里的一轮冷月，连海风都偏爱。

楚伊扬看出了神，没留意脚下的碎贝壳，一个打滑，直直扑了过去：“哎哎哎……”

他挥着手臂，眼看着就要把人推进海里，程靳希却侧身一避，半点没有要帮忙的样子。

电光火石间，楚伊扬唇角一勾，扯着他的袖子就往海里带。

“扑通——”

两人齐齐摔进了海里。楚伊扬刚一冒头，就见自家那队瘟神正往这边看过来。

程靳希呛了口海水，喉咙里酸涩得难受，才咳了半声，又被楚伊扬一个猛子扑进水里，搂着腰更往深海里带。

楚伊扬水性极好，一双蓝眼睛在水下骨碌碌转，直盯着那些人走远才敢哗啦一声浮出海面。

他发觉手上的动静有些不对，偏头一看，只见身旁之人紧闭着眼，安静得过分。

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映着斑驳的日光，看上去绚丽又凄绝……

“你真不会水啊？！”楚伊扬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赶紧把人拖上了岸，一通急救手脚并用，连嘴对嘴都用上了。

“咳……咳咳……”

十几秒后，程靳希才偏过头呛出了一口海水。

“我去，你吓死我了！”楚伊扬报复似地捶了一拳在他胸口。

程靳希拧着眉，似乎还没从呛咳中恢复过来，又像是陷入了什么泥泞似的，胸膛起伏几下后，才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睛泛着红，爬着红血丝，狠戾得像是要杀人。

“别这么看着我，好歹是我救了你！”楚伊扬嘟着嘴说，紧绷的唇角就快压不住不合时宜的甜美笑意。

程靳希肘支着坐起身，又轻咳了两声，眼尾和鼻尖都泛着红，额发一缕缕淌着水，让人忍不住想凑近了多看几眼。

“滚开。”他一掌推在楚伊扬肩上。

楚伊扬摔坐在沙滩上，也不恼，掸掸手嗔怪道：“你不是要跳海么？这下陪你体验过了，就别再试了吧。”

“谁要跳海了。”程靳希瞪向他。

楚伊扬仰头笑出了声：“跳都跳过了，管你要不要……总之，我可陪你死过一次了！”

突然，起风了。

乌云遮了阳光，天顷刻间阴了下来，几秒后，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了他的脸上。

头顶的天像是被剪开了一道口子。

楚伊扬仰头愣了一瞬，随即开心地蹦了起来。他迎着风跳进了浪里，像是化身成了一条无忧无虑的鱼。

雨滴“啪嗒啪嗒”落得欢快，跟着他的脚步也跳了进去。

“呜呼——这雨下得好痛快！”楚伊扬不自觉地张开双臂，和海浪一起，在狂风暴雨中跳起了舞。

程靳希支着脑袋看他，不声不响，像团沙地里无端冒出的、绿幽幽的鬼火，燃了一阵，又灭了。

他既喜欢这雨，又期盼着雨能快些停下。他想看看，死过一次，自己身体里的绿幽灵是否真的会变了模样。

楚伊扬小跑着靠近他，在雨幕后那张鬼白的俊脸上看见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忽而得意地一挑眉：“死过以后，是会重生的！”

程靳希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附近打转的保镖们听见响动，终于看到了他家小少爷，一队人小跑着上前把人拖走。

楚伊扬扭着头回望，也不管那人在不在听，只自顾自地喊着：“嘿！别生我气了……这个送你，就当是……你的生日礼物！”

一声清脆的铃声落入软沙。

“神经。”

“是真金的！”楚伊扬挣不开保镖的束缚，叹了口气，只得放弃。

程靳希默默捡起了那铃铛，忽一拧眉，冲那背影问道：“喂，你是要逃跑么？”

“你说什么？”楚伊扬没听清。愣神间，肩膀忽被人狠狠一拽，紧接着失去重心往反方向跌了两步，一回头，却见那几名保镖已被打得七零八落，糊了满脸的沙，好不狼狈。

“还有空笑？”程靳希一把拉起他的手，带着他沿海岸线狂奔向前，“逃跑都不会吗？！”

楚伊扬一路跑，一路望着程靳希的侧脸，像个小孩子痴痴望着糖果那样。

心脏蹦极一般掉进了极致的欢愉，浑身兴奋得几近战栗：“对！我不会！你教我啊！”

……

第二天早上，天气果真大好。天边有一大朵白云飘来飘去，遮了太阳就是阴天，让开了就是晴天。

指间的阳光也飘忽不定，亮得匆忙，退得迟疑。

楚伊扬一个人坐在窗前，烧已经退了，衣服干洗后也已熨烫妥帖，穿在身上还透着淡淡的洗涤剂的清香。

他想，他该是很喜欢这样的日子的，干爽、明亮、无所事事，手边有平静的大海，有生动的天空。

可是，要有你在，要有你在就好了……

其实仔细想想，天气没有什么好与不好，无论是这个灿烂的早晨，还是那个乌云漫天、大雨滂沱的黄昏……

原来他们一早就见过！

后来呢，还发生过什么？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太阳从东边跑到了西边，他像盏灯一样定在了窗前。

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的记忆总是这样，明明是一曲荡气回肠的咏叹调，却总在高l潮处戛然而止。

5岁的记忆是这样，15岁的记忆也是这样，就像彩票站里不停滚动的双色球，他永远也猜不到，下一秒冒出来的，会是醉人的甜蜜，还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也有可能，上一秒还是欢声笑语，下一秒就是父母死前的痛苦尖叫。

那声音刺耳，如长枪贯穿胸膛，拔的时候，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一并扯出来。

那样的声音，他听了上千次。

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

可这一次不一样。他不一样。

程靳希从未向他质问，从未强迫他回忆，从未逼着他承认自己有问题……他没有像他哥那样押着他去看病，去催眠，去打药，也没有像老宅那样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他只是默默陪着他，把爱过的人，又重新再爱了一遍……他甚至，还有一手好牌技！

窗边的白纱不知被谁吹了一口气，忽然迎风飘了起来。那窗纱笼着光，笼着梦，像极了新娘纯白无垢的头纱。

若隐若现，半梦半醒。

楚伊扬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仿佛也隔着层纱，隔着层雾，而在撞向现实的壁垒之前，一切都是那么柔和而朦胧。

他将双手按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张开双臂，只想让阳光把他心里的那点忧郁全部烧光晒透。

昨天的事件还在发酵，网上的谩骂还在继续，后颈处的临时标记还在隐隐发烫。

腺体里的Alpha信息素会完全消解吗？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决定了就去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过不去的就彻底忘掉！他一向来如此，他一直做得很好。

半小时后，楚伊扬容光焕发地跑去了研究所，拉起一群愁云惨雾的研究员说要办个大party，去去晦气，迎接新生。

众人起初满脸狐疑，担心他是受了刺激，兴奋过了头，又怕他强颜欢笑，这会儿心里指不定哭成了什么惨样。

可看着楚伊扬跟大伙儿有说有笑，做起事来有条有理，渐渐的，所里的人也都被感染得绽开了笑，真就团结一心张罗起迎新大会了。

“咱们生化研究所这下可出名了，黑红也是红嘛，干脆让大家好好看看我们所的魅力。”

“趁机招一批牛x的新人才是真的！”

“照我看啊，好好玩一场才是真的！要通宵，狂欢的那种！”

“对了，我去找俩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