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莫百法用尽,查到德国一位布拉德医生做过两场相似的手术,其中一个病人在手术三个月后去世,而另一个人存活至今。
这场案例令顾莫重燃希望,但那位布拉德医生已经退休,宣告永不再碰手术刀。
顾莫走投无路,眼看南淮躺病床上奄奄一息,日子越过越少,他猛地想起那位神出鬼没的外祖父。
他爹顾棠三番五次劝他清醒,而他的骄傲,不肯低头,已经在和他立场不同的亲爹面前溃散过一次。
这次,他又不得不去和他父亲做交易。
他拨个电话过去:“顾董。”
“喂?哪位啊?”
顾莫叹一口气:“爸。”
“我是谁爸?你是谁儿子?”
“你是我爸,我是您儿子,成吗?”
“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我有事求你。”
“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成,顾董大人!您亲生儿子现有一件事求您,只要您答应了,他肯定什么都听你的,命都给你,怎么样?”
“你的命本来就是我和你妈给的。行,说吧!”
“我要你动用所有关系找到这位德国心脏血管专家,不管什么手段,花多少钱,必须要快!”
“你当你爸是土.匪啊?混.□□.啊?说要人就要人?”
“你不混,自有人混!我找不到外公他老人家,你肯定有办法!”
“你要给那姑娘治病?”
“我必须要她活下去。”
“生病这事谁说的准?她要救不活呢?”
“必须要救活!怎么可能救不活?!她才二十岁,怎么可能会死?!”
“儿子,这事你要想清楚些!生老病死哪有……”
“爸!她还那么年轻,和我还有好多个十年要过!我怎么能眼睁睁看她死?!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死?!!!”顾莫涨红着眼打断顾棠,头一次,他这么疯狂!
电话那头足足顿了半分钟,有点无可奈何道:“行,人肯定给你找回来,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说到做到。”顾莫将手机捏在手心,用手背蹭着女孩毫无血色的脸,没出息地掉泪。
“一定做到。”
……
他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一天一夜,那漫长的、无涯的生命,他仿佛要看到尽头。幸好门开了,她醒过来像换了一个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她要离开。顾莫忍着掐死她,一了百了的冲动,只平静地说出:“等你好起来。”
后来,她果真好起来,住回那栋洋房里。沈婉因为担心顾总的精神状态,怕他来报“夺妻之仇”,早早和男友出国旅游去了。按南淮的嘱咐将洋房卖给一位神出鬼没的朋友姜文英,反正姜文英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不用担心顾总会寻仇。
偏偏南淮前去美国的后一夜,顾莫来了。撞上姜文英,正是个漆黑琳琅的大雨夜,姜文英穿一件黑色束腰的礼裙,像个暗黑的女巫,眼睛眯成狍子一样,拿着高脚杯隐藏在黑暗中,将闯入室内的顾莫报警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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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总第一次从警局被接出来,司机李叔拍拍他身上的晦气:“顾总,怎么弄的这是?”
顾莫蹙眉:“……李叔,不必再提。”
自此,他和姜文英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反而对那个离他而去的未婚妻闭口不提,只当她死了一样。
南淮那时候到美国洛杉矶进修水景编程,后来到法国、德国,再到中东,辗转到了迪拜。她的心脏手术成功之后,不再害怕高度,进而助力她在曾经所不所能涉及的领域上大下功夫。
她离开的这六年,起初辗转流离,后来事业有成,坐在迪拜最高层的商业建筑里,踮起脚就能看到远方漫天卷起的黄沙。
水资源在迪拜无比尊贵,有了金钱的托举,水就变成彰显身份地位的液态黄金。
南淮的能力在那里得以实展,水涨船高,日益精进,日进斗金,她的资本就这么积累起来后,毅然决然选择回国。
而顾莫,他说过不会自毁,却还是过得日夜颠倒,结结实实醉了几个月。后来顾棠两个巴掌将他扇醒,他又没日没夜地玩命工作。
渐渐地,变成商场上的第二个顾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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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莫第二天早上从那间卧室的沙发上醒来时,手心还握着那串水晶。他关门时正遇见上楼的张嫂,她吓了一跳,说:“今天怎么睡那屋了,那屋好久没打扫过了,我进去收拾收拾。”
“不用了,张嫂。”顾莫随口一说。今天是华盛周年会,他不能缺席,回到他的房间洗漱换衣后就去到了酒会上。
京都最热闹处的落地窗距地面三百余米,窗外却罕见地挂着从外廊爬过来的绿藤,其中夹杂着金黄色的流苏花,像伞般簇簇开在无人之巅。金碧辉煌,典雅大气的酒会灯光洒在金黄的花穗上,一簇簇花发了热光,盖不住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风光。
全场人物衣着光鲜,轻声雅语。二楼沙发面向花廊,顾莫从上午过来,就一直靠着褐红绒皮沙发饮酒,全程兴致缺缺的样子。
偶尔也会听见罗马柱旁的几位女士谈笑风生:
“你说窗外的花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诶……你看。”一位妇人举起酒杯,朝着他的方向微笑。
他举杯回敬,起身离开沙发,刚好撞见一位国外合作商。这人吹嘘得太过明显,他皱着眉,面露不耐,头发向来往后梳,配上他冷漠的眼神,对面人识相闭嘴,敬酒离开。
顾莫自然没有回敬,疲倦地皱皱眉心。
这时,电梯门方向“吐出”个美丽的亚洲女人和一个老外,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是S.J的人。”
“Bruce!”认识的老外纷纷上前招呼。顾莫久不参加酒会,这次为摆脱顾棠给他安排的相亲,才答应前来应酬。现下他坐回沙发饮酒,盯着人群中暗蓝鱼尾裙包裹的一具曼妙身形,不自觉眯起眼睛,想看得更真切些。渐渐地,眼角溢出寒气。
“Yvonne,这是华盛顾总。”
S.J亚洲代表Bruce,将S.J派亚洲总部的水景首席南淮引荐到他面前时,他还坐在褐红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神色难辨。
“您好,顾总,我是Yvonne. S.J派亚洲总部的水景首席,这次华盛酒店项目工程主负责人。昨天我们见过。”
女人伸出手,顾莫迟迟不应。
Bruce.以为他是轻视Yvonne.年纪轻且美貌动人。
毕竟,这里人,都有这个毛病,做什么事都要论资排辈。
便打圆场道:“前阵子迪拜‘沙漠绿洲’的国际奖,就是Yvonne拿下的。顾总,认识你,是我们的荣幸。”
“幸会。”顾莫没有握Yvonne的手,这在旁人看来很不绅士。
他却不在意,似笑非笑,明知故问:“Yvonne.中文名叫什么?”
“nan huai.” Bruce先她一步回答。
顾莫笑了笑,很单薄的一声:“你好,Yvonne.”
“你好,顾总。”两手交握,穹顶会厅舞曲响起。
洗手间只有清水流声……
水龙头关掉,议论声显得格外清晰。
“刚才那位就是华盛顾总?他结婚没有?”
“没有,听说还在相亲。”
“他那样的长相和家世还需要相亲?”
“你也不看和他相亲的都是些什么人?没有林家、董家这样的家世,你就别想了,少白日做梦啊。”
“我还以为,他那样的应该早早就订婚了才对。”
后面的人嘘一声,压低声音道:“他前几年被未婚妻不声不响地甩了,外面有人传,他压根就是个gay呢。”
“啊?不会吧?”,二人声音渐小……
南淮从洗手间出来,对着镜子静静端详妆容。兜了一个世界的圈,她还是回来找顾莫,察觉他的脾性变了好多。流言蜚语这么多年,幸好他还没有结婚。
国外六年日日夜夜,她无数次坐在高楼大厦里彷徨。等她回去,顾莫身边会不会出现新的人?
幸好,还没有。
临夜的华盛酒店灯火辉煌,名流聚集。角落有人碰杯:“年纪轻轻就混到这个职位?Bruce的女友?”
“S.J新上任的水设首席,听说拿过国际奖,Bruce专门从迪拜挖回来的。”
“哦?”
顾莫仰坐在宴会厅的阴影里,沉默皱眉,一举一动格外矜贵。
酒会中央,南淮挽着上司Bruce的手臂大方结识人脉,等他应酬完各方人士,南淮始终是宴会的视觉焦点。她终于想起他,拿一杯酒,坐在他身边。
顾莫好像有些醉,微眯着眼,声音低沉暗哑:“Yvonne小姐有什么事么?”
她优雅一笑,递出名片后,表示打扰到他的歉意,说Yvonne是她的法文名。
华灯之下,她与不少人士谈笑风生,唯独忽略了他。要知道,她从前对这些可没兴趣,现在身边还站着那位看似绅士的外国老总,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全场目光落在南淮与Bruce的角落,他的眉蹙得更深,一个人喝闷酒,只当看不见。
不远处,林霖正与夏曼周旋:
“刚被放回国,就想着惹事?今天可是华盛周年会,半个京都的人都在。你小心点,别闹事啊?当心你哥又把你发回苏黎世。”
“前几年要不是顾莫施压,我爸爸妈妈也去世了,哥哥一个人无力支撑夏家,他才不会赶我走呢!”
“姐妹,要不是你发疯,打顾莫的注意,得罪了顾家,你哥会那么遭殃?”林霖真替夏年操心,有这么个疯妹妹,再呕心沥血都没用。
“总之,都是顾莫的错!”
“诶,你别乱来啊!”
林霖拦不住自小傲慢的夏曼,只见她醉眼微醺到顾莫面前,笑得像个纯洁的洋娃娃。
“顾总,您还记得我么?”
顾莫喝了点酒,完全不记得:“你是谁?”
“是我啊,夏曼,您还记得我么?”
听到这个名字,顾莫愣了一会儿,记起来了。六年前,南淮做手术那阵子,他气得昏天黑地,到处找麻烦,记着仇,叫夏年把夏曼送走。
那时候,夏家父母双亡,全家靠夏年一个人撑着。
是以,夏曼被夏年强行送去苏黎世,最近才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