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前。
行人街道上,枪声四起,战火横飞。
抱着孩子的妇人没有目的慌乱的逃跑,襁褓中的婴儿哭闹不止
年过六旬的老人还未开始逃跑,便在踩踏中失去生命。在这场逃难中,明明是为了活下来,但是人命却似乎成为了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与此相对的牢狱之中,在所有的吵闹与喧哗之下,其中一间牢笼安静的出奇,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低声抽泣,另一个少年将他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打后背。
低声抽泣的少年停下来,怀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语气,小声问道:“哥哥,我听外面看守的人说,晋市就要解放了,我们会被救出去吧?”
那个被称作哥哥的少年,沉稳许多,略作思考,说道:“应该不会,据我所知937实验室的选址极为隐蔽,我们应该很难被发现,要想出去的话只能自救。”
阳光沿着小小的窗户照进来,照在两个少年的身上,只见哭泣的少年身上的囚服上印着“秦筝”,而另一个稍大些的少年囚服上印着“傅胜寒”。
几个牢头的谈话声,打乱了这方宁静,只听胖些的人说道:“上面下命令了,地字号牢房的人一个不留,都是些实验的失败品,留着也没什么屁用,还得麻烦兄弟们动手杀了,简直是给兄弟们添乱。”
另一个略瘦些的问道:“天字牢房的那6个人怎么处置?”
胖子声音低了下去,猥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小声说的话,还是被附近的傅胜寒听到:“都什么年头了,上面的人哪还顾得上他们,那个白净的小子上次没得手,这次就要便宜兄弟们了。”
走路的声音渐行渐远,逐渐响起的是枪声与哀嚎声。
求饶的声音,哭泣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又趋于平静。
射杀完成了。
在这安静的空隙里,似是可以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一切。
傅胜寒双手放在秦筝的肩膀上,拉开一小段距离,看着秦筝的眼睛说道:“小筝,乖,待会或者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活下去,等我回来接你,可以吗?”
秦筝小声的重复了一遍回来接我,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傅胜寒。
其实他什么都没想,能想什么呢?很有可能没有以后,毕竟在这乱世,谁又说得好明天呢,但是哥哥说要来接他,他愿意相信。
傅胜寒将瘦白的手指放到秦筝的头上,穿过发丝,轻轻的揉了一下细软的头发,犹豫了一下,在头发上如蜻蜓点水般轻轻的吻了一下。
秦筝抬起头,他从9岁便被抓到937实验室,傅胜寒是他唯一亲近的人,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不舍,只是懵懂的,抬头亲了一下眼前人的下巴。
低下头后便紧紧地抱着,不愿再撒手,细软的头发埋在温热的颈间。
很奇怪,明明是最为危险的时刻,但是秦筝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牢头们转而走向远处所谓的天字号牢房,傅胜寒趁着牢头们还没有走近,将秦筝拉到了自己的背后。
他感到身后的人在发抖,轻微的抖动让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次不愉快的经历。
然而他们却并没有真正的对秦筝下手,转而走向了傅胜寒。
傅胜寒:“你们做什么。”
胖牢头说道:“傅大公子,你还不知道吧,外面乱成一锅粥了,晋市彻底乱了,傅老爷子已死,虽说R军队已经打进来了,解放在前。但是你死定了,还以为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呢。”
几个牢头爆发出嘲笑,其中的三个人动手想要制住傅胜寒。
在牢头们进来之前,傅胜寒便考虑过,眼前有5,6个人,他虽以前习得一些自保之法,但是长期的牢狱生活,以及他也作为实验体经历了基因实验,硬拼没有任何胜算。
没有挣扎,便伸出双手被手铐铐住。
一旁的秦筝此时就像一头发怒的小豹子,冲上前来,大有拼命之势。
秦筝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既然这乱世,早晚都是一死,不如和哥哥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但天不遂人愿。作为937实验室的S级实验品,虽然得到了正常的待遇,但是也仅限于没有挨饿受冻罢了。没有任何武力值可言,几下便被治住。
秦筝问道:“你们要把他带去哪里。”
瘦子牢头:“杀掉,带走!”
傅胜寒没有看眼前的牢头一眼,眼睛瞥到远处白大褂的一角,略放心了下来,回来跟秦筝说道:记得我说过的话,乖一些。
随后便是被带走的傅胜寒背影消失在远处。
一时间,牢房里只剩下秦筝与胖瘦两个牢头。
两个人露出因为长期抽烟而变得发黄的牙齿,笑着对秦筝说,现在外面乱的很,乖乖跟我们走,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但是秦筝还是觉得特别的恶心。他拿出准备好的尖锐的瓦片,这个瓦片本来是打算给自己用的,但是刚刚有人告诉他要回来接他,如此,这个瓦片便成了对付敌人的利器。
一番挣扎之下,秦筝拿瓦片划伤别人的同时也划伤了自己。鲜血顿时顺着胳膊流下。
作为S级实验体,你的每一滴血该奉献给研究。这是他经常听到的一句话,但是现在他却觉得无比的痛快。
是我自己的身体不是吗?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的身体从来不属于自己呢?
在秦筝双手即将被捆住的时候。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放开他。”
牢狱之中的三个人齐齐的看向来人,是一身大白褂的人。
在937实验室,一般这样装扮的是研究人员,每个人的左胸都有一个工作牌,工作牌上有数字来表示在实验室的身份与地位。
作为绝对保密的937实验室,似乎每个人都没有姓名,只有数字来代表。眼前人左胸的牌子上明晃晃的写着003,两个牢头瞬间不敢再有动作。
“滚吧。”眼前的人说了第二句话。
直到此时,秦筝才看清这个人的脸,是个长得十分清秀挺拔的青年,大约20岁出头的样子,带着银框的眼镜,单眼皮,短头发,显得整个人十分的冷清。
牢头们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这个实验室。
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秦筝不打算说任何,他对所有的研究人员都没有好感,因为在长达8年的时间里,他被这些所谓高等的研究人员做了无数次的实验,电击,尝试各种药物,囚禁。
眼前的人从腰侧的口袋里拿出3支淡蓝色的试剂,还是冷冷的开口:“拿着这3支试剂跑吧。我没有参与你们的项目,无法得到更多的试剂。”
“你为什么帮我?”秦筝问,冷静的口气似乎那个在别人怀里小声哭泣的人是别人一样。
但是面前的人只是同样平静的开口:是傅胜寒。
我们之间达成了一个……眼前的人似乎在斟酌用词,达成了一个什么呢,一个协议吗?最终开口的只是,我们达成了一个交易。
是一场交易,没有任何感**彩。
“我答应他,在他不在的时候,力所能及的帮你离开。”
秦筝没有犹豫伸手接过那3支试剂。
“3支根据我的了解,应该只能维持你一年的生命,剩下的是福是祸,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谁说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呢,你不就是吗?不要把你的特殊之处展示给别人,否则你一辈子都会身困牢笼之中。”
一辈子身处牢笼之中,说起来讽刺,他的名字叫做秦筝,是风筝的筝,是因为给她起名字的母亲,希望他这一生可以自由,不被束缚。风筝的另一端可以有个人一直陪着他。
可是这该死的命,这短短的17年的人生里,有8年的时光在牢狱之中渡过。
秦筝出生的时候右侧眉毛里有颗痣,周围的老人都告诉他,痣长在这里呀,有福气。至今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福气在哪里。
接过试剂,他转身将藏在一处的亮东西揣到怀里,说了一声谢谢便匆忙离开了,向着傅胜寒被带走的方向走去。
站在原地穿白大褂不知在想什么,或者是在思念什么人,单手摘下眼镜,握住手里的身份卡片也离开了这个同样折磨了他8年的地方。
仔细看身份卡片上写着“时默”,卡片上的照片看上去似乎不在乎任何的悲欢。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牢狱外面的天色渐渐变暗,一抹亮色直冲天空,又瞬间掉落下来,接着是更多的亮色冲向天空,如下雨一般纷纷掉落。有不懂事的小孩子,大声喊道:“有烟花!”话音落下的同时,落到地上的“烟花”燃起熊熊大火,点燃房屋,也点燃正在逃生的人们。
不是烟花,是白磷!
在这场战争的最后,他们知道不能再占领这座城市,所以,他们索性要毁掉,整个城市在火焰中淹没。
在这样的火焰之下,似乎任何人都没有生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