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恪州说话是一件很令人舒心的事情。
仿佛陈先生的认真贯彻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直到药效上来,一股深沉的困倦让宋嘉豫开始垂落眼皮。
和在车上的时候不一样,那个时候宋嘉豫还能撑撑。
虽然……现在他还是想撑。
毕竟陈先生还在这里,宋嘉豫想。
但是他听见陈先生嗓音很低很轻地说:“睡吧。”
“回房间里面休息。”
陈先生带着宽容,温和。
宋嘉豫沉溺在了里面。
他听见自己说:“陈先生,你也休息休息吧。”
宋嘉豫拉住了陈恪州的袖子,弯着眼睛:“客房里面东西都很齐全的,陈先生也小小的午睡一会儿吧。”
中午了。
应该要午睡了。
陈恪州仿佛宋嘉豫说什么都会同意。
依旧是那么一声:“好。”
宋嘉豫带着陈恪州去客房转了一圈。
没多久,他听见陈先生哄着他,应该是哄着他,说:“你的房间在哪里,该去休息了。”
两个人就到了宋嘉豫的房间里面。
由于今天早上起来的匆匆忙忙,宋嘉豫走的时候没怎么叠被子。
在看见乱糟糟的被窝的时候,宋嘉豫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有、有点尴尬。
宋嘉豫只能笑两声:“那个……”
还没等他怎么解释,陈恪州面色平静地说:“睡吧。”
这一次轮到宋嘉豫说:“好。”
挨着床,宋嘉豫所有的困倦疲惫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
意识下沉,宋嘉豫只能隐隐感知到陈恪州就在身边。
他的手垂落下来。
一股不属于他的温度捏住他的手腕。
陈恪州将被子盖好,就走了出去。
临走时,他将房门关好。
在小小的屋子里,两个人仿佛原本就是一家人一样,安静地相处。
带着几分温馨。
就在宋嘉豫家对面的梁爷爷梁奶奶处二楼。
梁岑殷望着拉着窗帘的对面二楼。
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了。
陈恪州没有出来。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明明什么也不能看见,却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
他微微仰头,手指的烟燃烧了一半。
在他身侧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了好几只吸完的烟,证明了此刻他心中的不平静和烦躁。
“宋嘉豫。”
他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
“嘉豫。”他恍然间似乎看见了曾经。
那时候他们上高中。
他们两个结伴回家,宋嘉豫笑着对他说:“岑殷,今天来我家里写作业吧。”
少年时候的梁岑殷对于自己的好朋友的提议很快就答应下来:“好啊。”
形影不离。
梁岑殷怀念那个时候,但现实从不会让他怀念。
手机亮了起来,梁岑殷有些迟钝地去接。
电话那头的乐殊声音有些飘忽:“喂,梁岑殷吗?”
梁岑殷答应了一声。
“乐殊,”他偏过头,“现在的我觉得,我一开始的想法或许就是错的。”
乐殊沉默着。
片刻后,他问:“你为什么这样觉得?”
“嘉豫他从来就没有原谅过我,”梁岑殷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清醒,“或者说。”
“原不原谅,对于他没有任何的意义。”梁岑殷的声音变得低沉。
他扯扯唇角:“而我却现在才想让他原谅我。”
“已经晚了。”
因为已经不重要的东西,原谅与否,对宋嘉豫来说,只会是一件干扰他的事情。
宋嘉豫的冷漠说明了这一切。
乐殊叹了口气。
“之前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乐殊说,“我很抱歉,我错估了这一切。”
在宴会厅见到宋嘉豫和陈恪州在一块时,乐殊被傅安识阻止的那一刻,乐殊隐隐约约就明白。
自己好像并没有做对什么。
他认为自己是在帮助朋友,实际上,对别人来说,只是一种打扰。
这段时间他也想了很多。
他得承认,梁岑殷现在并没有多大的可能。
梁岑殷说:“乐殊,可是我还是不甘心。”
乐殊:“……你想做什么?”
梁岑殷没有再说话,只是挂了电话。
乐殊那边,傅安识眼皮子也不眨一下。
“情况怎么样?”傅安识问了句。
乐殊摇摇头。
傅安识懒散地靠着,说:“如果我是宋嘉豫,我也不会对梁岑殷有什么好脸色。”
“小殊,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有见过宋嘉豫。”傅安识说,“他做了和禾那么多年的经纪人,混迹娱乐圈那么久。”
“按照以前的印象,宋嘉豫的确是个温和不怎么会拒绝别人的人,尤其那个人还是梁岑殷。”
乐殊回过头来,安静地看着傅安识,继续听他说。
“你知道现在的宋嘉豫吗?”傅安识反问。
乐殊迟疑了。
“他在圈子笑脸迎人,客气,周到。”傅安识喝了一口水,“谈生意哪怕别人有些不满意,经过谈话也总能带着笑。”
“亭台娱乐的老板郝蕴也从来不曾遮掩,宋嘉豫不仅仅是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同样也是最大的股东之一。”傅安识目光望着乐殊,“还有和禾。”
“他们三个一起发展的亭台娱乐,他们是事业伙伴,更是很重要的朋友。”
“成长后的宋嘉豫已经拥有了更好的朋友。”
“所以如今的他为什么会怀念一个已经分崩离析的不值得留恋的朋友呢?”
“尤其是这个朋友,还会让他想起来那种疲倦和争吵。”
“曾经的他不会拒绝梁岑殷,如今的他一定会。”傅安识说道。
乐殊愣了一下。
片刻后,他说:“安识,我应该明白这一点了。宋嘉豫可能也有新的……陪伴对象了”
“那个人是陈、恪、州。”最后三个字乐殊一字一句地说。
陈恪州对宋嘉豫的态度也是不同的。
他崇拜着这个人。
更何况如今的陈恪州更胜当年。
优秀的人同样也会被优秀的人吸引。
不是说梁岑殷不优秀,只是另外一个人,太优秀了。
乐殊想到这里,唇盼露出无奈的笑容。
*
宋嘉豫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枕头边想看看时间。
这么一摸,没摸到。
于是他的手就找呀找,还是没找到。
他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都已经睡出呆毛来了。
穿上拖鞋,他正要拉开门,却猛地想到在睡觉前发生的事。
他怎么就这么睡着了呢?
还没跟陈恪州说一声午安,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最后还是陈恪州给他盖的被子。
一点也不……符合他宋经纪的形象嘛。
宋嘉豫抹了一把脸,有些懊恼。
很快他平复下来,深吸一口气。
虽然有些丢人,但是人还是得见的。
走向房间外面,他在沙发那里找到了自己遗忘的手机。
他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三点。
他睡了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
客房的门禁闭着,想来陈恪州应该还在里面。
宋嘉豫走到客房面前,想敲门却又犹豫地停了下来。
万一人家在休息呢,此刻敲门不就是打扰了别人。
宋嘉豫放下手来,缓缓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先收拾收拾自己。
照着镜子,宋嘉豫的脸已经没有那么红了。
洗了一把脸,又收拾了几分钟,宋嘉豫这才觉得比较合适。
做完这一切,宋嘉豫有些坐立不安。
此刻的他应该要做一些什么。
陈恪州陈先生还在家里。
宋嘉豫就坐在床边发愣,直到他半遮掩的房间外传来敲门声。
他站起来过去开门。
果不其然是陈恪州。
宋嘉豫见到人的那一瞬间,最开始所有的心绪全部变得平缓。
他朝着陈恪州微微一笑,说:“下午好,陈先生。”
自从陈恪州问了宋嘉豫为什么叫他陈先生以后,这三个字的称呼隐隐就有些过了明路。
宋嘉豫喜欢这样喊陈恪州。
陈恪州回了宋嘉豫一个笑容,他轻声:“下午好,宋经纪。”
他也是这样喊着的。
宋嘉豫感觉到微妙的愉快。
顺带此刻的他还有种莫名的心虚,他突然想起来当时在宴会厅的时候,他说可以不用让陈恪州喊他宋经纪。
那时候他觉得陈恪州直接叫他名字很好听。
今天却也觉得,陈恪州叫他宋经纪的时候,也特别好听。
嗯,就是变心的这么快。
宋嘉豫心虚着心虚着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人善变一点点,应该没关系的……吧?
宋嘉豫不确定地想着。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睡了?”问好以后,宋嘉豫眨眨眼问。
陈恪州说:“我听见声音了。”
宋嘉豫正想问刚刚他出去是不是有打扰到他。
陈恪州就像是会抓住人想法一样,很快地说:“没有打扰。有休息,刚刚已经醒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以后,陈恪州就知道宋嘉豫睡醒了。
他就过来了。
“我去给你倒一杯水。”宋嘉豫听完陈恪州这句话,有些慌慌张张地起来。
要出门,还得经过陈恪州。
下一刻,宋嘉豫的步伐停住了。
刚刚有些急切,脚步就没走稳。
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尽量稳住了自己。
不过,他的手还是扶在了陈恪州的手臂上。
陈恪州的反应也很快,一把抓住了他:“小心。”
宋嘉豫背对着陈恪州悄悄地呼出一口气。
总觉得现在这样子有点像俗套爱情故事里的情节。
但是……
他感受着手底下的温度。
脸又悄悄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