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强取豪夺温柔郎君
(蔻燎)
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两抹身影,一左一右,驻守在外。
发出声音的人,不是口齿伶俐的卷丹,又是何人?
吃完喜宴的卷丹和妙语被柳满宫特意安排过来,两人加了把锁,在门口守了一会,突听其中异响,免不了出言阻拦。
卷丹道,“姑爷,明儿你还得早起向寨主和老爷请安敬茶,别闹了。”
请安,敬茶。
这是真把他堂堂七尺男儿当成了“妻子”,亦或者是“赘婿”?
俞冠楚一口气憋得险些背过去,他推搡着门,“助纣为虐,你们也不劝劝你们的小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当时冒着生命危险去大睦军的军营送火药,你们就该劝一劝,若不是老天有眼,怎还有机会完好无损地回来?如今这荒诞不经的婚事,你们也这般随着她闹,难道天下万物都得听风情寨的话?”
“小姐是大小姐,小姐永远是对的。”卷丹冷哼,“姑爷,小姐待你不薄,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为什么?
为什么不喜欢?
俞冠楚喉结一滞,他停止手上的动作,剪水银练弯刀差点握不住滑落下去。
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他以往只在书籍中草草得知,哪里切身体会过人世间的男欢女爱。
若要他答出个所以然来,他亦是吞吞吐吐答不出。
心知以一己之力跑不出风情寨,俞冠楚急得一夜无眠,心中希冀着诲人和不倦能找到风情寨,能将他救出去。
后悔幼时不重视习武的想法愈来愈澎湃,势不可挡。假如能回到十几年前,俞冠楚必定文武双全,学文的同时不放弃习武,即便又苦又累,也比被人逗猴一样戏耍得好。
抱着剪水银练弯刀,俞冠楚缩在床边眨着一双黑眸,呆愣愣地看着柳厢睡醒坐起。
他麻木地给对方递去衣物,嗓音沙哑,问了一句他彻夜难眠的问题,“我的黑金砚台呢?”
柳厢穿上平素的暗青色衣着,正束腰带,蓦地转首看向俞冠楚,笑意盎然,“哦,我给你放书房了。”
“书房?”
俞冠楚的喉结硬得能碎成渣渣。
柳厢一面穿靴子,一面笑道,“对啊,俞郎,在风情寨,我可是给你专门准备了一间雅致舒心的书房。我想着,你不光可以在里面看书写字作画,还能教我一点入门的文墨。我以往不认真学字,现在后悔了,想‘腹有诗书气自华’一番。”
猛的抓紧柳厢的手腕,俞冠楚脸色一黑,无视柳厢话音的其他内容,怒道,“你怎能随意拿走旁人的东西?倘若不见了又该如何?”
“俞郎,不就是一方砚台吗?再如何宝贵,我风情寨又不是买不起。你要多少块,我都能买来送给你。”
“你不懂,你不明白。”
“……等给我娘亲和爹爹请安后,我带你去看,就放在书房的书桌之上,不会不见的。”
“多谢。”俞冠楚垂下脑袋,将手里的剪水银练弯刀还给柳厢,随后如同木桩般伫立在门口等着卷丹妙语二人开门。
柳厢一瞥剪水银练弯刀,心知肚明昨夜俞冠楚的小诡计,嘴角抽了抽,把弯刀斜插进刀鞘,打一个响指,“卷丹,妙语,开门吧!给新姑爷洗漱收拾一下。”
“是,小姐。”
两人应着,门口响彻嘈杂的脆响,铁链子被解开。
卷丹推开门,和妙语端着水盆帕子等事物进来,妙语拿过一叠崭新华丽的素雅白袍拱手奉给俞冠楚。
柳厢在卷丹和妙语的精心照顾下,洗净了脸,简单画了个眉毛唇脂。
俞冠楚则拿走白袍躲到一扇屏风后面换好衣物,旋身出来就着柳厢用过的洗脸水洗了把脸,不过眼下的乌青却是洗不掉了。
卷丹看着柳厢的脸庞,惊呼一声,“小姐,你的额头怎么了?”
她与妙语赶来守门的时候,碰巧错过了柳厢拿茶壶砸晕自己的戏码,眼瞧着自家小姐的额头肿出一座小山峰,卷丹和妙语的担忧化成水的话能一举淹死俞冠楚。
摸了把额头,柳厢倒吸一口气,摆着手道,“夜里睡着了滚地上去了,常有的小事,不打紧。”
卷丹觑着俞冠楚,嘴里回答柳厢,“哦。”
收拾好,新婚后的一对新人便依照规矩去给父母长辈请安。
到了风情寨的大殿,柳满宫与关山隔早已穿戴整齐,正襟危坐地等待他们到来。
两人上前毕恭毕敬地请安,接过阿珊姑端来的清茶一一给柳满宫,关山隔敬上。
敬罢茶水,柳满宫和关山隔拿出准备许久的丰厚大红包给两人,柳厢帮着收下了。
俞冠楚本来死也不愿意过来请安敬茶,不料柳厢威逼利诱,若是不跟过去完成礼数,你那块黑金砚台也不可能再出现于眼前。
孰轻孰重,俞冠楚一秒也没有犹豫,选择了要得到他的黑金砚台。
新娘肿着红扑扑的额头,新郎官青着黑眼圈,两人如出一辙的憔悴不堪,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夜里大战三百回合似的。
柳满宫和关山隔问了两人身上的伤,柳厢含糊不清地说是做梦摔得,俞冠楚则是被她吵得没睡好。
柳满宫嗤笑一声,明白柳厢不愿说真话,也不多问,只吩咐阿珊姑备些药膏给大小姐涂一涂伤处。
俞冠楚在大殿一言不发,时常是两位长辈问一句,他礼貌性地答一句。
关山隔道,“冠楚,听闻你博学多识,不妨作厢厢的‘先生’,教她一些大睦朝基础的文墨,久而久之,你们二人也可有更多的话题相聊。”
俞冠楚低垂眉眼,一字一句地回言,“是,冠楚会仔细教……”
教……阿厢?还是,柳姑娘?
此时柳厢暗地里掐俞冠楚的胳膊一下,挤眉弄眼地提示,“你的黑金砚台还想不想要?”
俞冠楚吃疼地“嘶”了下,咽一口唾沫,铿锵有力地说,“冠楚会好好教授阿厢读书写字,必不会辜负……不会辜负爹娘的期许。”
“如此便好。”关山隔黢黑的眸子亮得宛如夜明珠,“厢厢觅得一好夫君,真是天意使然,可喜可贺。”
柳满宫瞭关山隔一眼,红唇半启,眼波流转生情,“关郎,厢厢像我,冠楚又似你,我们四人不愧是一家人。”
关山隔含笑道,“不愧是一家人?嗯……代代相承的强娶美男?哈哈哈哈!”
柳满宫嘴角一翘,嗔怪道,“即便强娶了美男,你不也是心甘情愿跟着我一辈子?”
“不止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想跟着你。”
“关郎的矫情话还是信手拈来啊!”
对于柳满宫和关山隔恍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柳厢已经熟视无睹,习以为常,可却苦了第一次见到这种状况的俞冠楚。
俞冠楚生在忠国府的大家族,府里众人对情情爱爱讳莫如深,忌挂嘴边,常以婉约隐晦的言辞行为来表达,极少见过这样明目张胆,不惧旁人眼光的示爱。
内心深处受到的震撼可想而知。
转念一想,也怪不得柳厢的性情豁达开朗,天不怕地不怕,勇于求爱,勇于夺得自己所要之人。
离开了大殿,柳厢守诺地领着心急如焚的俞冠楚去了他们所居院子不远处的一间书房。
一进书房,俞冠楚迫不及待地冲向书桌,四处翻找。
然而,竟没瞧见那方黑金砚台。
心脏骤停般的恐惧压到全身,俞冠楚道,“不在!根本不在!你说黑金砚台就在书房的书桌上,为何我没看见?你骗我?”
柳厢走过来翻了一遍,同样遍寻无获,她脸孔惨白,安慰着俞冠楚,“俞郎,你莫急,风情寨就这么大,不可能有人偷拿走的。卷丹,妙语,寻人去找,翻遍风情寨也必须给姑爷找出砚台来!”
卷丹妙语正欲领命离去,书房外赫然浮出一道黑影,鬼魅似的悄无声息。
“不必了。”
那声音道,“不曾丢过,何需找呢?”
“爹?”
柳厢看着走入书房的黑衣关山隔,见对方手中擎着的一块砚台,心口一松,“爹,原来在你那。”
关山隔拍拍柳厢的脑壳,眸仁转向俞冠楚,不疾不徐道,“冠楚,因为你的到来,厢厢特意准备了一间书房,我昨儿好奇进来瞧了一瞧,见书桌上的砚台制造精细,巧夺天工,便收下细看一番,不想这物品是你的。”
他将大手一翻,把砚台推给俞冠楚,嘴角笑意只增不减,“那——物归原主罢。”
失而复得的俞冠楚忙不迭拿走黑金砚台仔细看了几眼,快速揣入怀里,拱手弯腰给关山隔施礼,感激不尽,“多谢爹,此物乃一贵人相赠,是万万不可丢弃不见的。适才冠楚心内焦急,对阿厢凶了几分,还请爹不要怪罪。”
“厢厢不曾怪罪你,我又怎会怪罪呢?”
关山隔说完这句话,袖袍一甩,兀自离去。
柳厢道,“找到了就好。俞郎,你如今叫我的名字叫得越发好听了。阿厢,阿厢,听着比柳姑娘亲切不少。”
“阿厢,你的爹爹是何方人士?”
注视关山隔走远的俞冠楚,冷不防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柳厢沉浸在俞冠楚改口的喜悦中,她挠挠头,不假思索道,“我爹爹?嗯——我也不知道,我娘亲说,我爹爹当时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人人喊打,差点死在街上。娘亲见他生得俊美,唇红齿白,身条高峻,便把他救下来带回山寨,两人这样那样看对了眼,就成亲了……然后,就有了我。”
俞冠楚抹了把汗,心道,柳厢贪恋男色的性子倒是与其母亲一模一样。
沉思良久,斟酌了句词,俞冠楚小声道,“阿厢,恕我直言,你的爹爹说话时有一股故意掩藏,也掩藏不住的口音。”
“什么口音?”
“别的国度才有的弹舌之音,你若仔细听,大睦朝的人说话,是极少弹舌的。”
柳厢不以为然,摇头道,“怎么可能,按你的意思,我爹爹难不成还不是大睦朝之人?有没有可能,是我爹爹爱玩音律的缘故?他不仅喜爱看书画画,他也精通音律的。”
“若身怀绝技,又何以沦为乞丐?”
“……那是后来我娘亲出钱让我爹爹学的啊。”
“咳咳,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