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时闻屿的怀里清醒过来。
时闻屿低头看她一眼,命令一旁的警员,“你过来带她从后门离开。”
他撕掉姜映夕下半身的鱼尾服,拿了条毯子裹紧她。
姜映夕被人扶着从侧面小门进入,再过去就是后勤工作室了。
“姜小姐?”警员看着她停了下来,站在一旁询问缘由。
她说:“再等五分钟,五分钟后我们就走。”
警员不知道她在等什么,不过五分钟也不长,他站在一旁陪着,时不时看一眼腕上的手表。
一墙之隔的外面,时闻屿号召一列警员拦住上前查看情况的客人,他警告道:“此处有危险气体泄漏,请各位老板退后。”
他这句话尤其是对正前方的何盛亭说的。
何盛亭被人拦着,挡在他面前的警员不敢接触他的身体,他往前走一步,警员就往后让一步。
直到时闻屿顶了上去,二人面对面,就差鼻尖对鼻尖了。
“呦,这是干嘛呢?”梁言滕原本在忙着应付客人,有人告诉他玻璃缸里的美人鱼出事了,他立刻匆匆赶来。
他往玻璃缸里看一眼,里面已经没有了人,只有水波在晃动。
“我是这场饭局的东家。”梁言滕对时闻屿说,“何老板是我朋友。”
时闻屿压根不鸟他。
公职人员向来是比商业人士要硬气的,时闻屿更是,他们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吃官家饭的,这是男主的身份优势。
“职责所在。”他丢下这么冷冷的一句话,把梁言滕噎的咬牙切齿,当初他也是脑袋瓜被门夹了才会找他过来维护治安。
正在对峙的两人个头差不多,时闻屿要钝一点儿,毕竟年轻。何盛亭要凌厉的多,他生气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像是抛向大海的网一样向四周辐射开来。
梁言滕急的跳脚,这两人要是对抗起来,他的饭局就要毁了。
两人都穿的很正式,时闻屿是警署制服,威严又肃穆,而何盛亭是板正的西装,却透着肃杀和邪气。
何盛亭不是匪,却比匪更狂,他问:“你让不让?”
“抱歉,请不要妨碍警方保护受害者。”时闻屿寸步不让。
“黎山。”何盛亭身边除了这个司机外从来不多带人,可众人不知道的是,他也是可以随时召唤出千军万马的大人物。
时闻屿适时提醒,“请何老板不要妨碍警方执行公务,否则当以危害公共安全罪对您进行控制。”
对方根本就不吃他这套警告。受命的黎山往一旁去拨号摇人,片刻后神色凝重地回来了。
他附在何盛亭的耳旁说了一句什么,何盛亭脸色微变。
时闻屿见状立刻反击,他将警棍架在胸前,朝着对面的人步步紧逼。
终于,何盛亭被逼退到警戒线之外,时闻屿收手,冷冷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梁言滕。”何盛亭指名道姓把人叫过来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吊儿郎当的梁言滕收了笑容,正色道:“盛亭,我也是受命办事。”他叹一口气说:“四爷他不允许任何不确定因素的存在。”
“姜小姐一来太招摇,二来你为她破例多次,从拍卖会到145号船,你做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四爷。你知道,他不是只看结果的人。他会看你为什么这么做。”
梁言滕摇头不解,“你说你,之前那么多个女人都超不过三个月的,怎么这个就留那么久?能不让人起疑吗?你这不是把她当靶子了吗?还好这次他是命令我出手。”
“这是他的理由,不是你的借口。”何盛亭难得怒气上脸,扔下这么一句话准备离开。
梁言滕在身后叫住他,“老何。”总归还是叫老何要顺口一点儿。
“我看这个时队长好像就是上次拍卖会替姜小姐解围的人。我劝你一句,有些东西你不能给,不如放手吧。”梁言滕没心没肺地笑道,“你看人家长得多壮实。”
何盛亭没回头,只是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你说的对。”
对方说的是他身体上不能满足的条件,而他却理解成了对未来稳定生活不能提供的保障。
时闻屿赶到后勤工作室的时候,看见警员正在催促姜映夕,“姜小姐,五分钟已经到了。”
“怎么还没走?”
姜映夕闻声转过来,看见是他,就明白了何盛亭应该赶不过来。
“五分钟。”时闻屿看向姜映夕问,“你在等谁?”
“等一个答案。”她说。
他问:“现在有答案了吗?”
“一半一半。”
“看来还是不能离开他?”时闻屿问,“他手里拿着你什么把柄?”
他戳自己的左胸口问:“是不是这里?”
“我有件事情要办?”
“什么事?为什么就一定要办?”
“还债,一定要办。”姜映夕心道,等她帮原主找回父亲死亡的真相,她就重新好好生活。
至于何盛亭,她想还是离开比较好。当然,离开的前提是,对方愿意放手让她走。
毕竟,何盛亭是那种拿别人亲人作要挟从而把人逼死的反派,除非要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又毫无利用价值的情况下才会被放走。
她仰头看时闻屿,说:“办完事,我就离开他。”
时闻屿眼眸微动,他咬牙,“你要说到做到。”
他平复好心情,突然询问道:“我救了你,你怎么还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忘却一段感情的最佳方式是进入另一段感情,虽然上一段感情尚未开始已经结束,都是她一厢情愿。
姜映夕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早就百转千回,她向对方扯出一个笑容,乐呵道:“我决定追求你,亲爱的前男友。”
“什么?”时闻屿知道她自从跟了何盛亭之后便性情大变,却不曾想她还能说的出如此惊人的话来,虽然觉得惊讶,但他一瞬间就被快乐占据的大脑不想去思考为什么。
他不可置信,在他的印象中,姜映夕虽然温柔但执拗,做出的决定很少更改,又认死理,分手后的感情很难再续前缘。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他问:“你再说一遍?”
“我说。”姜映夕一字一句道,“我要重新追求你,准男朋友。”
时闻屿虽然板着脸,也没有同意她的这个决定,但他是开心的。
姜映夕想,年轻就是好哄。
“时队长!”
“怎么了?”时闻屿回头对冒冒失失的警员大喝一声。
“王局,王局的车出门被撞了。”
时闻屿握一下姜映夕的肩头,“我去看一下。”
“情况紧急,你快去吧。”姜映夕比他更慌,催他赶紧去,可别错过升官的好机会。
人一走,她便打发了警员,裹着大毛毯直接去更衣室。
后勤工作室的人都被叫去调查了,她听回来报告的警员说了一句,说是瓶装氧气罐经过检测毫无问题。
那么有问题的就是人,是梁言滕吗?
她一边思考一边拉更衣室的门,门被锁了,她没有钥匙,工作人员估计还在接受盘问。
正当困顿之际,冷不丁地从身后冒出来一个人,一个中年男人。
年纪估计已经过了五十,精瘦却健朗,身姿笔挺,穿一件黑色皮夹克,留着一指节长的短发,鬓角有些花白。
这样的年纪却有一双黑亮的眼珠子,他手里拿着一根扫把,看着姜映夕笑道:“美人鱼小姐。”
“你是?”姜映夕被他看的很不舒服,他的目光像是能透骨,一直看进她的内里。
他举起扫把,“我是这里打扫卫生的阿叔。”
“清洁人员?”姜映夕警惕地打量他。
“是不是想要换衣服?”他拧了拧门把手,“可惜我没这个更衣室的钥匙。这样,你等下。”
他转身去到侧面小门那里,从门后取下一件棕色的驼绒大衣,走过来说:“这个给你穿,不是我的,是我捡来的,也不知是哪个老板扔在了大堂不要了。恰好你能用得上,总比这条毛毯强。”
姜映夕现下窘迫,也就没有推脱,接过大衣穿上,“谢谢。”
“美人鱼小姐,现在是要回家吗?”他问。
“是。”她打算叫辆车回去,到了何宅门口,自然会有人替她付账。
“是该回去。年轻人出来的久了,记得回去是好事。但要记住回的是哪个家,可千万别回错了。”
姜映夕蹙眉,这人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不过对方帮了她一场,她便询问对方的具体姓名,回头好报答他,送点礼物或者补点钱,她不想这里欠人一点,那里欠人一点。
“你要答谢我?”他点点头,“好呀,我就是这座楼里的清洁工,别人都叫我四阿叔。”
姜映夕记住了,口头道了声谢,出门叫了车返回何宅。
她回到何宅的时候,何盛亭早就到家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黄昏的斜阳从西窗打在他身上,一半明一半暗。
她站在门口跟兰姨打过招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人,既没有喝茶,也没有看电视新闻,就那样坐在那里出神。
脚步声响起,她路过客厅,停在楼梯口,纠结了下,回头叫了句:“何老板。”
“回来了。”他抬眼看过来,怔了怔,问:“你身上这件大衣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