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恋爱脑？ 第17章 回忆

六月，南城。

明华和王哥一起来南城采风。

王哥全名王洪，两年前加入工作室，和其他摄影专业出身的同事不同，王哥是工作室为数不多的他行转入。他曾是一名医生，转行后作为自由摄影师在中东待过五年，那张沧桑的脸充满了阅尽千帆的故事感。

留影成立至今也有四年，初期的重心偏向于人像、时装等商业类摄影，这虽然有利于前期的资金积累，但却不利于工作室长久发展。

工作室发展至今，是该冲一下业内的高含金量奖项了。故而一年前招诚邀王哥加入，带领一个小组，主攻纪实类风格。

纪实类摄影作品生活中应用不多，却非常适合参赛，就某像奖而言，每届二十个获奖名额，九个都属于纪实类。

报名截止在即，王哥整理作品集时却总觉得还差点意思，于是明华陪他来到南城，希望这座浓缩着百年近代史的城市能给他提供些灵感。

明华陪他在大屠杀纪念馆转了一天，傍晚才回到酒店。

他躺在床上无意间翻看朋友圈时，发现了云意的动态，动态里只有一组照片：盘旋的白鸽在高空飞翔，半弧形的台阶人群熙攘，在台阶包围的中央露台上，音乐团正在忘情地演奏。

明华虽然是第一次来南城，但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闲来无事时他曾多次在某书上刷到以这里为背景的专属BGM视频，这是南城名景——音乐台。

这么说来，云意也在南城。

他顺手点了个赞，打开了云意的聊天框，问：“云先生，有时间吗，出来喝一杯？”

几分钟后收到回复。

云意：“可以，去哪里？”

一小时后，得月楼。

他们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三个月不见，云意的面容并无变化，相比初见时的一身板正的西装，今天只穿了休闲的白T和黑色裤子。

明华：“还好看到了朋友圈，不然都不知道您在这里。”

“去年夏天小住的印象很好，今年又过来了。”云意说：“这里很有意思，是和国外完全不同的氛围。”

明华还记得展会上云意曾说过，《凌云》的灵感就来自于南城，看来他确实住的很开心。

明华点头赞同：“南城不仅有典型的江南风景，还有丰富的历史记忆，配套设施完善烟火气也足，确实很适合居住。”

云意看他面上似有疲惫之色，问：“你来出差？”

明华：“是的，陪同事来采风。”

服务员端来鸡尾酒，明华点了一杯莫吉托，云意选了长岛冰茶。酒里的冰块和燥热的空气接触，在酒杯外围凝聚一层水珠，触手冰凉。

但喝酒只是配合气氛，主要还是为了观景。

高楼之上，临窗远眺，秦淮河两岸灯火璀璨，游人如织，精致的画舫一艘艘驶过，点燃满城烟火。

云意感慨：“在国外时有个朋友很多次和我说起南城，提到最多的就是这里，他说如今的秦淮河再无商女遗恨，只余盛世风景。今天亲眼所见，所言不虚。”

明华好奇：“你之前没来过吗？”

云意连续两年来小住，这里又是南城最响亮的名片之一，按照常理应该早就来过才对。

他摇了摇头：“没有，我其实不太喜欢人潮熙攘的环境，这种场面，都是回国后才见到。”

明华笑了笑：“国内人多，知名景点差不多都是如此，那你在这里住，平时都待在家里？”

云意：“不是，去年走过很多老街和小巷；今年的话，在探索美食和一些人文景观。”

明华：“以后是准备在国内定居？”

云意：“可能吧，现在还不确定。”

明华看着河上驶过的游船，问：“要去坐船吗，体验一下夜泊秦淮近酒家？①”

云意摇了摇头：“不了，这样静静的临河观看就很好。”

随着时间流逝，往来如织的人群渐渐散去。云意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总觉得和第一见面比他似乎是眉眼之间多了些愁绪。

他问：“你最近不太开心？”

明华惊讶：“怎么看出来的？”

云意表情淡淡：“眉眼之间，带着愁绪。”

明华叹了口气：“只是有些事，还没想明白。”

云意一阵见血：“我猜不是工作的事。”

明华给人的感觉是洒脱从容的，他不像是会把工作的烦心事带到生活中来，以至于时刻郁郁寡欢的人。

明华苦笑：“确实不是工作，你真是火眼金睛。”

云意：“有兴趣聊聊吗？我可是很擅长倾听。”

明华整理措辞，想了很久才问：“如果一件事已经失败一次，接下来也许还会再失败很多次，你说还要继续去做吗？”

“通常衡量一件事该不该继续，除了失败率和时间成本，还要考虑它的重要性或者说是价值。”云意引导他，“你觉得这件事重要吗？如果重要，自然全力去做，失败只是登顶沿途起伏的风景。”

明华恍然大悟：“你说的多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云意笑了笑：“你之前的人生应该算的上是顺风顺水。”

明华没有反驳。

他在一个温馨的家庭中长大，父母温和开明，从小培养他的爱好、尊重他的选择。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明华都有完全的自主选择权。毕业后创立工作室，遇见的又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互相扶持，共同渡过难关。

回首过往，处了宣斐这件事，他确实没有刻骨铭心，难以跨越的坎坷。

不过明华震惊的是云意洞悉人心的能力：“你看起来没比我大几岁，但在看人方面，我远远不及。”

云意没有多解释，只说：“可能是见过的人太多了，慢慢的就能分辨。”

明华发现很多艺术家似乎都有一双犀利的、善于发现的眼睛，不过敏锐的洞察力确实也是艺术领域的职业特性。

二人在交流中慢慢熟悉了起来。

他们的聊天内容从历史古迹逐渐扩展到风土人情，云意还分享了许多在国外的经历和小住期间的趣事。

果然，第一面就觉得合心意的人，再见定然会让关系更进一步。

那天他们对坐畅谈，旭日破晓方归。

此时的机场，宣斐深夜登上飞回北城的航班。

宣氏庄园。

宣斐到餐厅时，宣铖已经坐在餐桌前，正拿着平板看今日财经新闻。

他打了声招呼，坐下后佣人端上早餐，宣铖也收起平板开始用餐，二人默默无言，只余餐具接触餐盘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饭后父子俩不约而同来到客厅，宣铖问：“分公司那边进度如何？”

宣斐：“和之前的调研结果一致，长三角年轻群体庞大，消费能力也很强，通过之前的家居展和线□□验活动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按照计划，接下来就是开拓市场了。”

进度在宣铖意料之中，他从不怀疑宣斐的工作能力。他又问：“那你呢？”

宣斐没听明白：“什么？”

宣铖：“公司稳步发展，你自己的事呢，没考虑过？和你同龄的那么多优秀的孩子，没有一个看得上？”

宣斐嗤笑一声：“怎么，为宣氏当牛做马还不够，还要让我联姻再让宣氏更上一层楼？”

宣铖闻言暴怒：“宣斐！”

宣斐无视他的怒火，冷笑：“你自由恋爱婚后还要死不活害死了我妈，想让我联姻，下辈子吧！”

听到儿子提起妻子，宣铖整个人颓唐了下来，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宣斐无视他，起身去了二楼。

他走到二楼最东侧的房间，推开门的瞬间阳光倾泻而出，带来无孔不入的暖意，这是庄园除主卧外最明亮的房间。房间很空，除了摆放在正中央一架钢琴和琴凳再无他物。

这里的主人虽然已离去多年，但在生者精心的养护下，房间看起来仍旧一尘不染，恍若初建。

宣斐在琴凳上坐下，轻抚着黑白色琴键，弹了一首《梦中的婚礼》。

这是妈妈生前最爱的曲子。

众所周知，她生前有一场在外人看来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当时在无数亲朋好友的见证中的四手联弹，是何等令人艳羡。

时过经年，曲终人散。

四手联弹的另一个主人在她离开后从未再踏足过这个房间。

当真是讽刺至极。

楼下的宣铖听到熟悉的钢琴曲，又抬头看着客厅墙壁上悬挂着的巨幅结婚照，红了眼眶。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明媚、眼神明亮、年轻张扬。他不忍再看，让管家备车，随后大步走出了客厅。

佣人们先听到父子二人的大吵，接着又听到二楼传来隐约的钢琴声，全都战战兢兢，不敢发出半点杂音。

在这里工作的老人无一不知，曾经那个才华横溢的女主人是如今父子二人的逆鳞，触之即伤。

她生前常去的琴房，除了一个固定打扫的佣人再不许外人进入，她留下的钢琴更是被万分珍重，如今这世上只有一人可以弹响。

宣斐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指节发麻，胳膊酸痛。

年幼的岁月在脑海中一帧帧掀过。

他三岁就跟着妈妈学琴，从认琴键、练指法，再到后来的四手联弹，按在琴键上肉嘟嘟的胖手慢慢变成骨节分明的十指，他也从一个矮小的萝卜头长成了高大帅气的少年，而妈妈却在一日日的等待中逐渐凋零，直至彻底枯萎。

宣氏庄园丝毫未变，却再也没有每天站在门前等待自己回家的人。

回首再看，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下章继续回忆杀

引用①《泊秦淮》——杜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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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