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了放不了!”
陈不染鬼哭狼嚎。
他昨晚在苍溟面前的自信全无。
鬼知道为什么早上基础训练要背石块跑圈啊?
季莫初严肃:“不是你自己说要活动筋骨嘛,一直是这么活动的啊。”
“一直?”
石块从包里溢出,陈不染眼角抽搐。
他以前真不是个人。陈不染一鼓作气背起石块,负重前行。
季莫初淡定饮茶,掩住嘴角笑意。
骗到了。
“真好啊,”季莫初补充,“这茬。”
好茶?
回头就把你茶都喝了!
陈不染气喘吁吁,炸毛力气都散了。
“为师的茬找的太妙了。”季莫初自恋地叹气。
这么小半天下来,腰酸腿疼脚抽抽,头晕眼花躺板板。
陈不染安详闭目躺下,暂时搁置报复。
中午,季莫初安排他挥刀。
美其名曰:“不能忘本。”
陈不染当即原地躺下,美其名曰:“三省吾身,吾还没省。”
师徒俩的对抗赛,僵持不下中,迎来了第三者——戚屿。
戚屿恭敬:“师傅。”
同天生就叛逆,记忆全无也狂的陈不染相反,戚屿格外听话。
季莫初:“跑十圈。”
戚屿:“好。”
季莫初:“蹲马步两小时。”
戚屿:“好。”
……
陈不染烂在地上,不舍得起来。
最多挪挪身体,眼神投向戚屿,看远处蹲着马步的青年,啧啧称奇。
按前几天,陈不染会反省,思考自己的错处。
按现在,逐渐回归本性的少年撑着脑袋,只会发“感叹号”。
“看你师兄认真刻苦的样子,”季莫初坐在陈不染身边,“你领悟到什么?”
陈不染观察戚屿。
艳阳高照,正是晌午,戚屿大汗淋漓,他上半身露出,顶着烈日,目光坚毅,不见退意。
显然他打算坚持到底。
陈不染回头认真道:“我还能休息两小时。”
戚屿真行!
季莫初脸色一沉,连连点头:“不愧是我的徒弟,和当年我回答的一毛一样。”
师徒俩痛快击掌,一起欣赏别人的努力。
下午,陈不染乖乖回休息室,关上门,继续自省。
夜总是悄无声息的变化,白光散去,陈不染抬眼间乌漆麻黑。
“我该回家了。”
休息了大半天的陈不染告别季莫初,与同样修习完的苍溟一道回家。
“我师傅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徒弟,简直不是一个画风。”陈不染和苍溟聊着天,便提及今天见到的人。
苍溟捋一捋发带,笑道:“戚屿和我们不一样。”
“这次兰亭,他也回去。”
陈不染惊呼:“为什么?我记得他不是华都人。”
“他是‘野百合’的四名选手之一。”
“啊,”陈不染兴奋,“那他很厉害啊,不愧是我师兄。”
苍溟微笑,并不意外:“嗯,我也觉得。”
“他很厉害。”
凉风习习,入夜无声,他们并肩,走过长夜下的路,路上有笑语相伴,如同长夜烟花,绽放天明。
下一次天明很快,至少陈不染浑身疼痛时,天已经亮了。
折腾起快散架的骨头,陈不染和苍溟相约来到归门,苍溟去符箓地盘,陈不染去耍刀地盘。
经历过昨天的惨痛,今天的折磨快了许多。
至少在摆烂求饶方面,陈不染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底气,咔嚓一下就倒地上了。
但是玩归玩,闹归闹,该练还是在练。
陈不染更多的是在放松,循序渐进地拼命。
“你,不休息一下吗?”
“啊?”
戚屿第一次和陈不染说话。
想来是陈不染拼命吓到他,和第一天的废物全然不同,第二第三天的陈不染,基本在练极限。
巧合的是,他每次都能在给自己玩死前停手。
陈不染用手给自己扇风,反复扯衣领透气。
汗水顺着额头流向脖颈,戚屿眼神躲闪,偏头侧目:“你还好吧?”
“我没事。”陈不染摆手笑道。
他懂分寸。
第一天跑步,陈不染就试了试他的体力,推测他能承受的力量。
之后下午时间,他回到休息室,去看书看招式,估算自己的实力。
他的伤势不重,最重要的伤害还是在脑子,在记忆,所以训练加强无碍。
有了这些准备,之后的陈不染才有胆子拼命。
对此,他师傅悲伤地评价:“嘤,脑子找回来了。”
笑盈盈回复完戚屿,陈不染抹了把脸上的喊,大口喝水。
多出来的水从溢出往衣领里滑,戚屿偷偷摸摸移开视线。
季莫初眼前就出现这一幕。
“怪怪的。”季莫初玩味评价。
他先前其实脑补了俩徒弟见面的场景。
画风通常都是“他是我的师傅,你是假的!”“我才是他的徒弟,你才是假的!”这种。
而他本人会沉熟稳重的在中间喊:“你们不要在争了,你们不要再争了。”
“没想到这么和谐,”季莫初失落,“无味啊。”
陈不染看着季莫初苦逼样,偷摸道:“他有病吧。”
“师傅向来如此。”戚屿毫不关心,只想修行。
俩徒弟凑乎一块,就像子女相聚,同学窃语,多半是在蛐蛐长辈,比如师傅、父母还有老师。
有这么一次交流,陈不染对戚屿的印象大变。
从高冷拽拽变为安静俊少年。
要说醒来以后,他见过长得最美的,是只见过一面的凌泉先,最帅的,就是眼前的师兄戚屿。
戚屿五官端正立体,性格同长得一样,端正正经。
在午餐时,陈不染尝试过闲聊,聊最近网络热梗,戚屿通常会放下碗筷,坐姿挺拔,目光锐利盯着他:“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
看着他无辜但吓人的样子,陈不染只能答:“我也不明白,不懂,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是什么。”
“无聊,庸俗至极!”陈不染痛斥。
然后晚上回去讲给无聊且又庸俗的苍溟听。
“有把握吗?”
训练最后一天,路上回家,苍溟问陈不染。
他们的家之间距离算不得远。
所以习惯白天一道出门,晚上一起回家。
陈不染点头:“有,我保证风风光光!”
陈不染乐呵呵地回家,看见了几日未见的父母。
“兰亭”将至,他们该回家了。
陈不染凑上前:“爸妈,你们回来了!”
陈母眉毛弯弯,见到陈不染就流眼泪:“染染,怎么瘦了?”
“我……”总不好说是训练的祸。
陈不染求助陈父。
“这是出去玩,刚回来?”陈父见儿子不知怎么回,连忙抢道。
“染……染和我都去山门了。”苍溟道。
“山门?”陈母皱眉,“染染,你不会还要参加‘牡丹’吧?”
重伤未愈,再次冒险,陈母不敢想象。
她抓住陈不染的双手,担忧溢于言表。
“我们家总要派一个人去。”陈不染解释。
“我不管,”陈母反对,“反正染染,你不许去。”
“而且,明天‘兰亭’开幕,我提交的名单不是你,你不能参加。”陈母的手抓得紧几分。
陈不染没料到这处,下意识找苍溟帮忙。
苍溟忙道:“但是染染的名字早在一个月前就登记在册了,可以参加。”
由于“兰亭”的“野百合”赛事特殊,所以提前招募,连带着其他项目也可以提前报名单。
陈不染的名字,早在一个月前就定好,哪怕临时变动,陈不染仍然有机会上台。
此时被苍溟戳穿,陈母神色紧张,板着脸不语。
“我想去。”陈不染低声请求。
他的语气中稍带倔犟。
陈不染想要维持现状,不希望他的人生轨迹因为一次意外而发生偏离。
那份报告终究还是伤到他了。
他这些天在师傅那拼命训练,就是为了证明自己。
他失忆后,最想证明的就是他还是他,没有变。
所以他努力复健,尽力将一切恢复到最佳状态。
“你应该明白,你受伤了!”陈母不松口。
她犹记一个月前,陈不染落水昏迷前,就是参加了宗门之间的交流赛。
现如今,华都的交流会显现,陈母只感觉浑身发冷,她害怕惨剧再临。
她是一个母亲,她想孩子平安。
陈母两眼通红,撑起单薄身躯,看向她的孩子。
“我知道,”陈不染叹气,垂眸难笑,“妈。”
陈不染何尝不知,这对母亲是残忍。
“可是妈,我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我只剩下记忆没恢复,去熟悉的地方,做熟悉的事,有利于我的病情,这是医生说的啊。”陈不染坚定不移。
他面对这这个一心为他的女人,展露决心。
母亲无法赞同,舍不得责怪,背过身。
陈父环抱着妻子,低语几句。
奇迹般,陈母塌下肩膀,胸膛剧烈起伏,最终点头。
陈母离开,只落下一句:“随便你吧。”
陈父环着妻子,安慰几句,乘其不备给陈不染递眼色。
快谢谢你妈。
陈不染哑声:“谢谢妈。”
陈母自顾自离开,默许了。
“妈……她没事吧……”陈不染忧心。
苍溟搭上陈不染的肩,细语劝慰:“她总要知道,给她点时间。”
“嗯。”
时间的作用,就是抚平伤痛痕迹。
陈不染送别苍溟。
转身回家,进门时,他一阵恍惚。
父母离开几日,他没和他们说过一句话。
他对家,居然比葬刀阁陌生。
陈不染头一次正视这点。
对以前的陈不染而言,这里重要吗?
他抬头,看浓重夜色下的归处,迟疑片刻,方才踏入。
陈不染:[心碎][红心][心碎][红心][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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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时间在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