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痛欲裂,难忍地弓背缩起自己,目不能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往日碎片。
视线随一把玄色苗刀推进旋转。
刀锋冷厉,寒极肺腑,好似沾染片刻锋芒,就会死于无声处。
一瞬间,刀尖划破空气,点于一人脖颈前,只差毫厘。
陈不染笑得明媚,艳阳天都没这般热烈:“溟,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苍溟伸出手,轻轻移开刀,“你在干嘛?”
陈不染手腕一转,收回刀,和苍溟一起往回走:“我在准备几日后的各个门派的切磋,这一次我要和他们好好玩玩。”
“你这是要给他们把心理阴影续上啊。”苍溟啧啧几声,为陈不染的对手默哀。
“那可不……”
画面和声音逐渐消散,陈不染彻底失去维持的力气,脚软倒地不起,晕了过去。
他晕过去后,思维没有沉寂,反而活跃起来。
陈不染像是被海水包围,一个席卷,意识回归时,视线来到了陌生场景。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师门的新弟子。”
一个长得和宫律一模一样,身着蓝衣的男人笑着说道。
“谢谢……”陈不染能感觉出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
陈不染猛地从床上起来。
他睁大双眼,汗流浃背:“哈啊哈啊……”
那是什么记忆?
陈不染喘息着,咽下口水。
“你没事吧?”季莫初揽住陈不染的肩,将他扶住,忧心道。
陈不染额头冒冷汗,抓住季莫初的衣衫需求安全感。
“我……我好像记起点以前的事。”陈不染失神道。
他的瞳孔聚焦不了,全然涣散,嘴里念叨嘀咕不断:“不用了。”
“我不懂。”
“你是谁?”
刚开始乱语胡言,后来一直重复三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季莫初抓住陈不染手腕,掀起袖子号脉。
他脉搏有力,身体康健,内伤全无。
他的身体状况过于正常。
可他的记忆有异……等等。
记忆?
“他这模样,像是超载了。”
承担了太多的记忆,导致身体自动防御系统启动,为了维护他的健康而造成的异样。
季莫初灵光一闪,猜测从心底生出。
“师傅?”
陈不染醒过来时,季莫初一脸古怪的看他,吓得陈不染赶忙爬起来看自己的手腿是否健全。
还好,没啥事。
陈不染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季莫初整幺蛾子。
季莫初没动怒,摸着下巴思索道:“不染,你的记忆是不是恢复一点了?”
陈不染点头:“对,想起来点……”
“师傅,”陈不染提及他在睡梦中的片段,皱眉不解,“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陈不染入门时应当还是幼童,可如果是幼童,宫律的模样像是二十几岁的青年,逻辑上不符。
交代疑点后,季莫初非但不慌,笑得是更开心:“没事,乖徒弟,这不是大事!”
他确认他徒弟是撞脑子撞到前世,所以刚才癫掉了。
而且,如果没有感觉错,陈不染反应迟缓,没怎么试探就气喘吁吁,说不定也是超载造成。
“好徒儿,你可要养好身子,不要到处跑闹。”
慢点恢复记忆,让我多玩会啊!
季莫初抓住陈不染的手,热情殷切地握握手。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陈不染不好说不,老实点头应答。
在季莫初挥手帕道别的真切情景里,陈不染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总感觉不对劲。
结果到最后,陈不染从季莫初那里得到的答案只有季莫初的一句:“都是命数,不用担心。”
神神叨叨……陈不染腹诽。
出山门的路上,苍溟也正回家。
苍溟和陈不染都是归门弟子,只不过一个拜于葬刀阁,一个师承墨箓堂。
苍溟十七八岁左右,长发用一根正黄带子系紧,长辫子搁于一边,身着蓝色大褂,气质谦谦如玉。
开口却是不然:“嘿,染!”
两人相伴离开。
路上,陈不染和苍溟谈及这事。
苍溟思索:“据我对季阁主的了解,应该没什么大事。”
“季阁主博学多才,个性古怪,最爱看别人焦头烂额,但对你他还是很关心的。”
“既然如此,那怎么不告诉我?”
“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说起季莫初的恶趣味,苍溟很无奈,“他很乐意看你烦躁迷茫的样子。”
“况且前辈这种东西,最爱观察小辈苦恼,但不告诉你至少说明不是坏事。”苍溟拍拍陈不染的肩,安慰道。
或许是因为病房前照料最多的人是苍溟,见得最多的也是苍溟,面对苍溟,陈不染天然有种依赖感。
他对着苍溟,总是分外活泼和娇气。
陈不染泄气:“可是,我不喜欢被隐瞒。”
“我讨厌闷在鼓里。”
不知道以前的他对隐瞒有什么看法。
但至少失去记忆后,空白充斥在他周围,他一无所知地面对世界。
所以他最恨不知道的感觉。
哪怕是欺骗,也比隐瞒要舒心。
苍溟下意识摸发尾的正黄带子,他除了陪伴,陪伴陈不染走完接下来回家的路,也无事能做。
“染。”
“怎么了?”
“你好久没出门,不如我们今晚在外面吃吧。”
陈不染惊喜:“好!”
他太兴奋,嘴边哼歌,步伐跃然,像是灵动舞步,在放飞呐喊,高歌自由。
苍溟看着陈不染踩着半干的地面,水滩里水珠溅起,无声地笑。
那一幕,好像心跳具象化。
苍溟追着雀跃向前的陈不染:“你等等我。”
这餐厅,好正经。
暖橘灯光照亮大理石,古典音乐下,桌椅整齐划一,点缀的绿植花木为文静的氛围增添一抹意趣。
人影交错间,每个人都端庄大气,举手投足尽显高贵。
哪怕是端着酒杯的服务员,都从容有礼。
陈不染刚刚嚣张,这下蔫了,凑近苍溟:“这地方好安静……”
“没事,我们去包厢。”苍溟给陈不染喂了颗定心丸。
进入包厢,陈不染有了几面墙作护,安全感升起。
陈不染不适应未知感,对于失去记忆的人,未知感多得像必备品,源源不断灌进嘴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恶心难受。
“这是我们以前常来的地方,”苍溟打算带陈不染放松,未曾想弄巧成拙,“不过你要是想吃别的,我们就走。”
贴心的台阶都准备好。
陈不染靠在椅子上:“不,尝尝这个吧,挺想吃的。”
“而且,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陈不染将他最近发生的事全朝苍溟砸去,停都不带停。
“你说我师傅怎么这么不靠谱!”陈不染的怨念都在季莫初那儿。
苍溟却是在事件中敏感剥离出一个人:“宫律师哥,你和他聊过几句?”
“对啊。”
菜逐渐上齐,陈不染忙着吃饭,嘴里含着食物。
这家餐厅的味道意料之外的好,陈不染有点后悔没早来。
苍溟头疼:“染,你是不是忘记我说的不要OOC了。”
陈不染其人,最爱出风头。
他在不熟悉人眼里的形象基本都是没有情商的少年天才,高岭之花不可亵玩,就如同他的名字——不染。
嘴里塞得鼓鼓囊囊,陈不染咀嚼停下,呆滞盯着苍溟,眼里对食物的渴求还没散去。
他全然忘记这事,在宫律面前表现得十分谦逊,高冷形象半分没有。
“算了,”苍溟觉得可爱,手背挡住笑脸,撇过脸,“你继续吃吧。”
陈不染反应过来:“那,那怎么办?”
苍溟瞅见,颇为好笑:“宫师哥知道了不是大事,他是乐修,和你刀修八竿子打不着。”
苍溟先是一滞,随后组织语言,“他不是多事人。”
“再说了,本来也是外面相传,师哥多半没放在心上,你是师弟,礼貌一点没什么。”
“哦。”
陈不染想也没想,信任点头,专注吃饭。
吃着吃着,肚子填饱点,智商回来点,陈不染总算想起正事。
“我师傅说几天后有交流会,那是什么?”
苍溟正在啃骨头,嗦得津津有味:“嗯?”
吃饭时扰人,天打雷劈!
苍溟一怒之下,乖乖回答陈不染的问题。
陈不染靠近几分苍溟,听他说关于交流会的事。
面子工程这事总有个名,官方说法里交流会叫“兰亭”。
华都修行界头有脸的人物都去。
“兰亭”的交流会分为“野百合”、“牡丹”和“松”三种形式。
“野百合”一般是家世普通的人为了在达官贵人前露脸,提前一个月选拔,最终决出四个人的比赛,只有那四个人才有机会在“兰亭”展露锋芒。
“牡丹”不同,那是由各个家族选出小辈,来展示家族实力。
可以说,“牡丹”派出去的选手关乎家族脸面。
不过,凭借陈不染前面十几年的深厚底蕴,以及不手软,不伤和气的手段,他不参加,众人恐怕也不会多言。
至于“松”环节,自由挑战,任选对手。
“这之中你唯一要操心的只有‘牡丹’,”苍溟想了想,觉得不对,“不过咱们华都年轻一辈,都被你打了个遍,怕你,士气都弱三分。”
“不用几招,他们自动认输。”
这些年逼没白装啊!陈不染由衷佩服自己。
“不过,这几天活动活动四肢,你都一个月没动了。”苍溟认真道。
陈不染拍拍胸脯:“放心!”
陈不染:[害怕]
苍溟:[害羞]
季莫初:[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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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