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范衡和牧溪一起去黄衣村,因为黄衣村离思源山庄距离颇远,范衡便找了两匹马代步,不消两个时辰就来到了黄衣村村口,迎面而来的是大片的栀子林,眼下还没有到花季,只有绿叶在孤零零摇摆。
“黄衣村盛产栀子,村民也喜欢用栀子果实当染料将衣服染成黄色,故名黄衣村。”范衡对牧溪解释着,说话间,一个穿着栀子黄短裾的年轻人看到范衡,连忙跑着迎了上去。
“范衡公子,听说您要来,我父亲今早上就在收拾屋子等您了!”年轻男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朗声道。
“白一甲?”范衡不可思议的看着来人,竟有些不敢下马相认,白村长的儿子白一甲三年前他见过,当时这小子精瘦精瘦跟猴一样,眼前这个满面红光挺着大肚腩的小胖子是谁?
“二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就是白一甲啊,”年轻人笑嘻嘻的挠着头道,“我去年刚娶了媳妇,她做饭可好吃,我就吃的胖了点。”
你这是吃胖了一点吗?范衡腹诽道,嘴上却满口说着客套话,向白一甲介绍牧溪。
“二公子长得好看,身边的人也不俗,”白一甲直愣愣的盯着这个叫牧溪的男子,这下整个黄衣村的姑娘们可要一饱眼福了。
范衡和牧溪下马后,跟着白一甲的脚步漫步在黄衣村,树林里剪枝的人们认出了范衡,也笑眯眯地敢范衡打着招呼,有几个胆子大的女孩还凑到范衡跟牧溪面前请他们吃水果。范衡哪怕费劲唇舌回绝,还是被塞了满手的水果吃食,只好和同样捧着水果的牧溪面面相觑。
白一甲笑得嘴角咧到耳后,凑到范衡身边低声道:“我刚听说一个说法叫掷果盈车,今天还真见到了,范公子,牧公子,你们今天要是坐马车来,怕是收获更多哦!”
牧溪眼看水果要拿不下了,索性直接将水果送给了白一甲,白一甲也没有客气,张嘴就咬掉了半个苹果,姑娘们看水果被白一甲吃了,便也不再往前送,跟身边的小姐妹窃窃私语起来。
范衡没有理会姑娘们的悄悄话,只抱着水果跟着白一甲走,很快就到了白村长的家。
“白叔,很久不见了,”范衡因为抱着水果暂时无法行礼,只好朝白村长礼貌的笑了笑道,“看到您身子硬朗我就放心了,这些水果送您,希望您以后也平安康健。”
白村长笑着拍大腿道:“瞧您说的,二公子,这是村里姑娘们好意送的,我这么大年纪,哪能要你这个?”说完,白村长就催促着自家没眼力见的儿子接下范衡和牧溪手里的水果去洗干净,接着抬脚将范衡和牧溪请进家门。范衡也将真正要送的礼物拿了出来,是妙仁医馆张涵虚自制的通络止痛丸,可以有效缓解白村长腰疼的老毛病,白村长无法拒绝。
白村长的家虽然简朴,倒也干净,八仙桌中央搁着黄铜香炉淼淼散发着轻烟,一阵馥郁的栀子香味在房间弥漫。
“这位是牧溪,我的至交,一起帮忙守住这场婚礼。”落座后,范衡对白村长介绍道。
白村长活了快六十年,一看牧溪周身气度,便知道此人身份绝不简单,急忙吩咐自家婆娘将准备好的茶点拿出来招待这两位贵客。
范衡寒暄了几句后也不再啰嗦,直接看门见山的问起关于这次黄衣村新人结婚的事情。
“这事确实仓促,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白村长叹了口气徐徐讲起事情的经过,男方是黄衣村一个叫陆阿财的农户,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奶奶陈氏相依为命,眼下阿财的奶奶身子不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几个月,唯一的心愿就是亲眼看到自己孙子娶亲,阿财自幼跟邻村卖桃的姑娘许佩仙姑娘青梅竹马,姑娘家里人也同意这门亲事,但这个闹采花贼的节骨眼许姑娘的父母也不愿许姑娘这么草率嫁过去,可阿财是个孝顺孩子,硬是将这几年攒的积蓄换成银子,当彩礼送到了许姑娘家里,跪在许姑娘爹娘面前狠狠磕着响头,并且承诺一定会保护好佩仙,许姑娘父母看了这些钱也动了心思,家里小儿子还没有娶亲,于是就在阿财再三保证下,做主将佩仙嫁过去。如今阿财去邻村帮未来岳父岳母盖房子去了,一时半会是是回不来了。
“这陆阿财还真是孝感动天呢,”范衡皮笑肉不笑说道,“有钱娶媳妇,没钱给自己奶奶救命?”而且,既然姑娘家里同意,终身大事也算是定下了,难道非得在这个时候冒着被采花贼糟蹋的危险娶亲吗?
“请过大夫,吃了不少草药了,可人老后命的长短也不是草药说了算的……”白村长将洗好的水果递给范衡道,“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苛责别人,要怪就怪那个采花贼,弄得大家都人人自危。不过,二公子,有你坐镇,我这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范衡放下沾着水珠的苹果道:“成亲当晚,林捕头也会过来保护新人的安全,你私下告诉阿财他们,一定要在成亲当晚随时观察周围来客的动静,有什么异样马上通知大家。”
白村长点点头示意他明白,看到范衡一直没有吃洗好的水果,便将点心盘推到范衡面前。
“二公子年纪也不小了,难道还没有成亲的打算?”白村长问道,以范衡的身家相貌,怎么可能娶不到媳妇?
“会成亲的,”范衡肯定地说道,“这事也急不得,慢慢来吧。”牧溪这边,还得徐徐图之。
白村长沉吟半响,最后以一副过来人地语气说道:“其实可以先娶几个妾室放在家里,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可千万别憋坏了,村里的姑娘你要是有哪个能看得上眼的,我保媒,今晚就用花轿抬到你房间,给你当个小老婆暖暖被窝也是好的,还有牧公子,你看上村里哪个姑娘也跟老夫说,千万别客气!”
范衡听了白村长的话笑得忍俊不禁,“白叔放心,不会憋坏的,村里的姑娘们都是好女孩,何必让她们当妾,找个好人家夫妻俩过安生日子吧。”人家一辈子娶不着妻的老光棍也没见憋坏,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了,而且有牧溪在,怎么也不至于混的那么惨。
“你啊……”白村长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范衡公子的亲事,怕是只有他自己能做得了主,真不知道这个漂亮聪明的年轻人会娶个多绝色的女人。
“白村长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心有所属,不会再另娶他人。”牧溪定定的看着范衡的衣角回绝道。
“一生仅一人吗?”白村长苍老的脸在香炉冒出的轻烟中显得朦胧,“情深意重是好事,但千万别太固执,人还是得向前看。”
范衡和牧溪在白村长家没有待到午时便离开,白村长本来说什么也要留范衡吃完饭,范衡以思源山庄还有急事处理回绝了,白村长也不好挽留,只好将村里品质最好的栀子花香囊,栀子花盘香和栀子花制成的零食包了两大包,装在范衡和牧溪的马背上,吩咐白一甲送客。
“你说你心有所属,那个人是我吗?”回去路上,范衡坏心眼地问道。
“明知故问。”牧溪驾马拉开了跟范衡的距离。
范衡不依不饶再次跟了上去,“是我吧?”
牧溪不堪其扰,直接策马飞驰,转眼间到了一处山脚下,山顶灰褐色的岩壁掩映在苍翠的松柏中,范衡却跳下马背,一路飞快掠到接近山顶的一处岩壁。牧溪不明所以,只好紧跟其后。范衡最终停留在一处灌木丛旁,拨开灌木,里面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岩洞,范衡进了岩洞后示意牧溪也过来。
牧溪刚进到岩洞,范衡便将牧溪一把拥进怀中。
“我就在这里,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范衡指尖暧昧的在牧溪后背摩挲。
蝴蝶扑入得偿所愿的尘网,小心翼翼在蛛丝中挥动翅膀,摇摇欲坠的陷阱承载着危险的猎物。
“公子……”牧溪剩下的话语尽数被吞没在范衡的热吻中,只能无助地攀附着范衡的脊背。
事毕,范衡帮牧溪拢起了散开的衣襟,轻吻牧溪的唇角道:“阿牧,你要慢慢习惯,刚才只是开始,等到新婚之夜,我会用逐流杀手之间拥抱的方式去抱你,那种方式,你会更难受。”牧溪的不自觉地抵触和恐惧终究让放肆地触碰浅尝辄止。
“刚才……并不讨厌,”牧溪将头埋进范衡颈窝,“你的手指很温柔,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迎合你的温柔,嗯……多做几次吧,我不讨厌这种感觉。”范衡若即若离的指尖游移在皮肤上的感觉简直让他疯狂,碰到那里的时候牧溪瞬间想起山匪朝他狞笑的样子,一股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他,可当看到范衡满是赤诚爱意的目光时,所有的不堪记忆都消散在即将来临的温暖里,他的公子在用近乎虔诚的姿态在他身上吐息,令人上瘾的愉悦。
范衡低头轻咬牧溪的耳垂,“我的阿牧喜欢,咱就常做。”现在牧溪的喜欢完全可以抗拒对情事的恐惧,但是,还不够……他要他的牧溪主动向他索取更多承受爱意的欢愉。
牧溪两腿有些发软,席地而坐,将后背倚在岩壁上,冰凉的石头消退了刚刚燃起的激情,范衡走到岩洞里边,抚摸着盛开在岩洞中的玫瑰。
“这种阴暗的地方能长出鲜艳的花朵,也算是奇迹。”范衡低头闻着玫瑰的芬芳说道。
牧溪指着岩洞上方的裂隙道:“下雨的时候水会顺着这里流到玫瑰下面的疏松岩底,而且这里白天总会有些许阳光照进来,我倒是觉得能够在石头里边扎根,长成这种繁茂之象,没有几十年根本无法成功,就算是时间的奇迹吧。”
“如果有奇迹发生,我们的亲事会不会更加合情合理?”范衡怕岩壁间的寒气伤了牧溪,走过去将牧溪扶起问道。
“我们成亲这种事本身就够奇迹了,所以……”牧溪抚摸着范衡的眉梢,“只希求一响贪欢也无可非议。”
“阿牧你知足常乐是没错,可我是很贪心的。”范衡握住牧溪的手道,“我要长相厮守,我要永结同心,我要我们之间的婚事顺理成章到所有人都无可置讳,我要的就是奇迹。”
牧溪苦涩地笑了笑,用力贴紧范衡的胸膛,“奇迹?你甚至都不愿意……”牧溪衔着范衡一截衣领略往外扯了扯,春日渐薄的衣衫很快露了缝隙,牧溪的呼吸也深重起来,范衡有些无措的看着牧溪从贴身的锦袋中取出状似狼牙的金属饰品,双手颤抖地打开饰品尖端,一阵异香扑鼻而来,范衡一下子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有了这个,就不会疼了。”牧溪将范衡推倒在地,双手撑在范衡上方,原本利落束起的长发散乱开来,凌乱地铺在范衡肩头,牧溪在范衡惊诧的目光中宽衣解带,将饰品中充斥异香的药膏用在自己身上。
范衡如梦初醒,猛地拽住牧溪的手拼命摇头。
“公子明明也很想要,为什么……”牧溪挣了下手腕却怎么也逃脱不了范衡的钳制,只好放软身子,由着范衡浅色眸子中的幽火灼烧着自己,“我自己来,公子只需要躺下享受,这样也不可以吗?”
“为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范衡迅速翻身将牧溪反制在身下,并趁机将狼牙状的金属饰品夺走,“这明明是爱人间令人欢愉的游戏,可你的笑容为什么让我心疼?身为你的爱人,却让你以这副姿态跟我结合,说到底,这终究是我的罪过。”
牧溪心虚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道:“我笑得很假吗?”
范衡认真点了点头,牧溪别过脑袋看着角落的玫瑰喃喃道:“我只是不明白……明明身体里流淌着雀跃的欢愉,心却像这处岩洞一样阴潮空洞的发冷,我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跟你抱在一起,身心都被填满,那样就可以不冷了吧……”
“阿牧,”范衡将饰品还给牧溪,接着将牧溪从地上拉起,“我明白你为什么寒冷,也明白我现在就算跟你做,也无法驱散你的寒冷,我一日不成亲,你便一日不得安宁,你的心被我悬在半空,怎么会暖的起来?我不奢求你信我,只求你不要再像刚才那样满心绝望的将你自己的清白献祭掉。”
牧溪将狼牙饰品放回锦袋认真收好道:“我是真的想同你欢好,要是哪天我能做到满心欢喜跟你求/欢,你能……成全我吗?至少在……成亲之前。”没错,他就是自私,这对于一个杀手而言简直就是理所应该,在范衡抱其他女人之前,至少好好抱一抱他,范衡再残忍,也不会连这点儿可怜的记忆都不会留给他。
“唉……”范衡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颓然靠在岩壁,看到牧溪的头发散乱地垂在肩背,便捡起挂在玫瑰花枝上的发带用手指帮牧溪重新梳拢着头发,没一会儿,乌黑的高马尾再次垂至牧溪腰间,范衡摆弄了一下牧溪腰间的头发,手指却有意无意的抚过牧溪的腰窝。这样的腰,配上这样漂亮的乌发,他简直不敢想象红账之内他会如何疯狂对这具躯体发泄这么多年的相思。那时候,牧溪或许会理解他为什么一再的说不想牧溪受伤这种话了。
“你我之间,怎么用上成全两个字了?”范衡走出洞口道,“ 那时候,不用你求,我也会主动跟你要的。”
牧溪紧跟着离开岩洞,外边有明媚的阳光,自然比岩洞内暖和许多,两匹马在不远处悠哉游哉的吃草,牧溪确认自己身体看不出异样后匆忙向马走去。
范衡在身后找补道:“幸亏没有做,不然受伤骑不了马,这荒山野岭都没法找马车。”
“说的也是。”牧溪翻身上马,看着四周崎岖的山路认可道,接着驾马快速在山路间行进,微风吹过脸颊,吹散了刚刚升起的热意,牧溪才缓缓放慢马速让范衡跟上来。
“你那跟狼牙似的鬼东西哪里弄得?”范衡跟在后边好奇道,牧溪怎么看也不像是主动去买那种巧物的人。
牧溪摸了摸锦袋中狼牙的轮廓,不假思索将队友出卖:“是兀鹫,离开金陵前神秘兮兮塞给我,我还以为是什么新制的暗器呢,结果是这个。”当时他察觉到此物的用途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远远扔开,可想到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相拥的范衡,便仔细将饰品收起,他必须要随时做好被抱的准备。
“我就知道!”范衡咬牙切齿地拉紧缰绳,“里面掺了大量媚药,第一次最好不要用这种东西,我无法保证你不会受伤。”兀鹫可能是出于好心将饰品送给牧溪,可兀鹫却忽略了媚药对双方都会起效,事后受苦的还是牧溪。
“我们之间,最该保持清醒的是我。”范衡盯着牧溪的背影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