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彩星坊比白天更加热闹,连大门口都散发出阵阵香风,吸引着心猿意马的旅客进去一探究竟。
头牌阿彩正面临职业生涯中最有挑战性的一幕。范衡正端坐桌前仔细研究着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饰物,完全将阿彩忽略在一旁,阿彩一度怀疑这货是来砸场子的。
“范公子……”阿彩站在范衡身后轻声唤道,“天色不早了……”对于经常出入此地的常客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对于面前这个木头,阿彩觉得把话说得清楚点更好。
“你中毒了。”就在阿彩斟酌词句让自己显得更矜持时,范衡站起身来直勾勾盯着阿彩,彷佛在看一个死人。
“什么?”阿彩惊恐的倒退两步道。
范衡隔空指了指阿彩左手说:“你左手掌心少府位置有一颗痣,应该是最新长出来的吧?”阿彩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迟疑着点了点头,告诉范衡这是三天前刚发现的,她还以为这是不小心被什么锐器刺伤了呢,好在伤口不大,就没有去管它,反正平日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你掌心的这个痣叫攻心痣,你中的毒叫胜晚霞,最初的症状就是掌心起一颗不起眼的红痣,随着毒素的蔓延,这颗痣颜色会渐渐变淡,但你的心口会出现大片红斑,并迅速扩散至全身,红斑扩散之处宛若火烧,受害者饱受折磨后死去,死状浑身鲜红,仿若如血晚霞,因此得名胜晚霞。”
范衡面无表情的叙述着事实,前世他见过受害毒发时的惨象,也知道这种毒的霸道之处,当他第一次看到阿彩就注意到了她手上的红痣,便独自见见她,试着探寻一下此毒的来源,胜晚霞是江湖失传已久的剧毒,上一世也仅是昙花一现,如今凶手把毒用在一个风尘女子身上究竟是何用意?
阿彩面色巨变,捂着自己的左手带着哭腔反驳道:“你少危言耸听,要是中毒我现在为什么没有任何感觉!”
范衡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阿彩身边,探了探阿彩地脉息道:“你的尺脉涩重迟滞,是中毒的脉象。而且在你跳舞的时候,难道没有察觉眼前一闪而过的带有翅膀的飞鱼吗?”
听到范衡准确描述出了自己的症状,阿彩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
“我以为那是我太累了出现的幻觉……我会死吗?”阿彩完全没有了刚才斗志昂扬的模样,不知所措地胡乱擦着脸上的眼泪,忽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范衡的衣摆道,“求公子救救妾身……妾身愿给公子当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
范衡从阿彩手中抽回衣摆,并从梳妆匣中取出手帕递给阿彩让他擦擦眼泪。
“你近三天接待过什么客人,或者过去曾经得罪过什么人,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凶手。”范衡蹲下跟阿彩平视着。
阿彩接过范衡的手帕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终究没有想起她得罪过什么人,虽然星彩坊跟明月楼是竞争关系,可双方都不至于用这么歹毒的方式打压对手,她这几年的风尘生涯可谓是如履薄冰,不敢对任何看上去不起眼的客人有轻慢之心,怎么会有人会想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了自己呢?说到此处,阿彩的眼泪更加汹涌了,看着近在眼前的范衡,阿彩想一把扑进范衡怀中获取一点可怜的安慰,却扑了个空。
阿彩哭得更厉害了,可星彩坊从来不会将女人的眼泪放在多重要的位置。
“把你近三天接待的客人名单写给我。”范衡走到书桌前取了纸笔放到阿彩面前,现在的阿彩恐怕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阿彩颤颤巍巍地拿起纸笔写着她记忆中的客人信息,这几天由于牡丹花会,她接待了几位外地的生客,最后她将这些生客圈了出来,并抽噎着告诉范衡这些客人的面容身材说话方式。
范衡根据阿彩提供的信息猜测着客人的身份,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个叫柳五的名字身上,这位客人曾经要求阿彩唤他“五郎”。
柳五郎!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范衡将写满名字的纸张丢进烛火中燃烧殆尽,不知道这个五郎和在金陵遇到的柳五郎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据阿彩的描述,除了后背没有刺青,年龄跟浣柳派的柳五郎年龄相仿,而且使用的助兴之药药力极强,可能是被稀释的**散。
“杀我的人会是他吗?”阿彩颤声问道。
“我不知道。”范衡诚实回答道,话音刚落,阿彩的眼泪又在酝酿了。
“但我知道你可以找谁求救。”范衡敏捷地往后一闪,指了指妙仁医馆的方向,“离毒发最少还有十天时间,在此期间你不会有任何不适,去找上官逸的时候不要声张你中毒的事情,只跟老板说你伤到脚去看大夫就好。”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有救?”阿彩赶忙从地上起身,跑到镜子旁给自己补妆,等回过身的时候又变成了浑身散发魅力的彩星坊头牌,
“你别高兴太早……”范衡兜头给阿彩泼了一桶冷水,“我也没有把握上官逸肯定可以救你,但如果世上有一个人可以解胜晚霞之毒的话,那便只有他了。”
“我马上去找他!”阿彩披上外衫就往门口跑。
“等等,”范衡抢先一步挡在门口,“或许我可以帮你给上官逸带信,让他明天以巡诊的名义来星彩坊,届时你可以单独找他帮你看诊。”
阿彩也意识到自己大晚上跑出星彩坊确实不合适,便掉头回到床上,朝范衡悲伤地说道:“你是不是看出我是个将死之人才不愿意碰我?”
“不是。”范衡摇头道,“我是因为不爱你才不碰你。”
“你只会碰你的爱人吗?”
范衡坐在梳妆台边抚摸着台上的琉璃珠道:“你这个问题问的真奇怪,我碰其他人的话,我的爱侣肯定会伤心的,既是爱侣,我怎么舍得让他伤心?”
“可据我所知你还没有娶妻,也没有婚约在身。”阿彩见事情已成定局,就直接在床上挑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跟范衡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范衡右手支着下巴望向阿彩身后的帐幔,神思也随之飘荡,口中呢喃着,“婚约……我需要设计一个足以堵住全天下人嘴的婚约……”有了婚约,他跟牧溪的婚事才会更加顺理成章。
“你娶的是个什么妖怪吗,还需要堵住悠悠众口?”阿彩好奇的问道,就算范衡以后娶的女子丑点,穷点,家境差点,那也不至于被所有人戳脊梁骨吧。
“这个等我广发喜帖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范衡站起身来朝窗边走去,“我先失陪了,再不回去,我爱侣可要心碎了。”
他之前碍于人多眼杂,故意装出跟阿彩姑娘暧昧的样子,牧溪就已经气得坐不住了,要是再晚回去点,牧溪可是会真的故作潇洒撵着自己跟别人成亲的。范衡不假思索地从窗边跳下,一路朝着思源山庄方向掠去。
“着急也不用跳窗啊……”阿彩走到窗边道,范衡现在已经连影都看不到了,阿彩回到床边继续躺下,自从可以接客后,她就很少有这么清净的夜晚了,范衡跳窗,正好让老板以为他还没走,就不会让她再接待别的客人了,也算是好事一桩,不过……阿彩摸着自己的胸口,明明胜晚霞还没有毒发,心中居然有种莫名的落空感。
“还是想跟他睡一下啊……”阿彩卸掉妆容将整个人埋在被窝叫道。
范衡回到思源山庄后没有看到牧溪的身影,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妙,急匆匆给上官逸写了封信让人交到妙仁医馆后就四处打听牧溪的消息。
“你好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范鸿看着范衡满山庄乱窜的样子笑话道,牧溪又不是小孩子,没那么容易丢,何至于出动全山庄的人呢,大晚上惹得大伙都不得安宁。
“阿牧不在山庄的话,会回玄鸮堂吗……还是会找个地方……”范衡痛苦的将手指插进发间,不确定的感觉简直让他抓狂。
“马上通知思源山庄产业和玄鸮堂联络点,全城搜索,务必……今晚找到牧溪!”范衡懊恼的锤着自己胸口,他简直蠢透了,居然为了个风尘女子,让牧溪离开自己视线!
“完了,又疯了。”范鸿认命地在清明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清明点了点头飞速离开,思源山庄他可以全部通知,至于玄鸮堂,就看范衡本事了。
还没等范衡通知玄鸮堂联络点,就接到了来自和生客栈老板的消息,牧溪正在客栈中喝酒。范衡一听到消息便脚不点地朝和生客栈奔。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范鸿伸着懒腰松了口气,父亲走后,思源山庄的所有产业一下子突然全部压在她身上,白天忙了一天,气都没喘匀,就听说范衡在思源山庄找牧溪搞得鸡飞狗跳的,连忙过去问问怎么回事,仔细一打听,好家伙,这俩人分开还不到两个时辰,范衡就先疯了,他真怕范衡哪天玩出金屋藏娇的花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