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春日灯会这一日,赵彤早早便邀请缪月一行人来家里吃晚饭了。
见缪月心不在焉的样子,兰溪放下手中的茶杯,缓步走到她的背后,“师姐,有心事?”
缪月被他吓了一跳,手肘撞到了窗框上,脸上的五官挤在一起。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吓死我了。”
兰溪无奈地摇摇头,从袖中翻找出一瓶药。
“我常备着跌打药膏,今日果然派上用场了,师姐和我都是冒冒失失的,我们总有一个能用上。”
看着这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缪月伸手便想打过去,只是撞到骨头了,抬手都有些痛。兰溪便也打不成了。
兰溪将药膏打开,用指腹沾了些药膏,又拉着她的手,给她涂药。
被撞到的地方,早已泛起一片红,还带着淡淡的青色。
兰溪给她擦药的动作虽然很轻柔,但还是止不住伤处的疼痛。
缪月往窗口望去,还是不见淮止的身影。诸位师兄弟都已到齐,一向只会早到不会迟来的淮止却迟迟未来,这实在是奇怪。
算起来,缪月已经有两三天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缪月将衣袖放下,又收好兰溪的药膏,“你最近有看见师兄吗?”
兰溪挑眉,眼睛的弧度微微上扬,“师兄?哪位师兄?是陆师兄,还是韶师兄,还是宣师兄?不都来了吗?”
缪月知道兰溪这是有意捉弄她,气急地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最近皮又痒了,找打是吧?”
刚想抬手,却忘了新添的伤,缪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将手收回来,用左手托住受伤的手臂。
兰溪还有一个极大的优点便是会看眼色,他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缪月的话。
“你说掌门啊,他最近应是在研究师父留下来的心法。已经闭门不出多日了,怕早已忘了外面的更替了。不过师姐,你也要体谅,掌门除了要批阅我们离开这段时间积压下来的事务,还要抽时间去研究心法,实在是忙得紧要。而且研究心法可不能断,一旦断了研究进程,怕是会走火入魔。今夜他不回来也很正常。且掌门最近喜事将近……”
险些就要说漏嘴,兰溪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
缪月抬眼看他,“什么喜事?”
兰溪虽有些慌张,但面色依旧镇定,“师姐,你听错了,我的意思是,掌门做事严谨,研究心法时细致些也是应当的,他耗费的功夫也会多些。今夜的灯会,他可能也不会来了。”
听兰溪的语气,好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但缪月眼里掩不住失望的神色,连连点头后便走回原来坐的位置了。
“月首座,月首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缪月抬手看向那个冲向她的人。
陆舟一把扑到缪月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月首座,我想当你的徒弟,我要随你修习除悲术。”
缪月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要做我的弟子?你确定吗?我可是很严格的,到时候你入了我的门,可没有反悔的机会,哭着也要学除悲术,你可想清楚了?”
陆舟仰着头,“我决定了,我就要跟着月首座修习。月首座可比我爹温柔多了,我不怕。”
背后一道令人发凉的声音响起,“原来我在你的心中这么残暴啊?”
陆舟的汗毛顿时竖起,一个弹跳离开了缪月的怀里,又站得笔直,“没有,没有。”
他转而用哀怨的眼神看向陆尘音,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些,“阿爹,你不会反悔吧?你说过只要我这次的修习成绩能得第一名,你就答应让我跟着月首座修习的。”
陆尘音的脸色难得柔和,慢慢在缪月身侧的座位坐下,“我也没说我要反悔啊!”
陆舟如得赦令,在地上蹦起来,“太好了。”
陆尘音拿他没办法,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阿月,不知我这孩子是不是喝了什么**汤,竟铁了心要跟着你修习。原本我是想激将法,给他定一个难度大的目标,让他知难而退。不想他竟然刻苦学习,让他在这次的修习考试得了第一名,我说出去的话,也不好再收回来了。”
缪月有些惊喜,自己竟然还能有激励小辈学习的妙用。
“陆师兄,你就放心地让小舟跟着我吧!既然他对除悲术有兴趣,那便让他试一试。若无兴趣坚持,最后也是三日打鱼两天晒网。他这次能沉下心来得到第一名,定然是对除悲术抱了极大的兴趣的。”
陆尘音认同缪月的话,“是啊,那日后便劳烦师妹多多费心,替我看好这小子了。”
缪月笑着应道,“谨遵陆师兄的嘱咐。”
吃过饭后,淮止还是没有出现。大概今夜是真的不会再到灯会上玩了。
陆舟提着小兔子灯笼,左手拉着陆尘音,右手拽着赵彤,兴高采烈地便要到外面去看热闹。
宣扬和韶奈提着花灯,相伴着走出去了,也算是应节,感受一下外面热闹的气氛。
缪月觉得索然无味,也提不起兴致去了出去玩了。
兰溪和闻从筠对望,暗暗点头。
闻从筠将花灯提起,走过去一把挽住她的手,“阿月,我们做的花灯可算派上用处了。我相信,今夜定会收到很多小弟子羡慕的目光的。”
缪月勾了勾唇角,却没有明显的笑意,“真的吗?”
兰溪的夸赞倒是有些浮夸,“真的,比珍珠还要真呢!我看了,我都羡慕。”
二人又磨了好久,缪月才好不容易答应了。
“你们俩这一唱一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外面挖了什么坑等着我去跳呢!哪有三人行,让我……”
兰溪忙捂住缪月的嘴,“什么,师姐,你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去玩了,那就事不宜迟,走吧!”
兰溪不由分说地拖着缪月往外走,闻从筠便提着三人的花灯,在后面跟着。
外面果然很热闹,有人在猜灯谜的,有人在嬉戏打闹的,还有人在比较谁的花灯更好看的……
这简直是除了新年以外,芜山最热闹的时候了。
三人没头没脑地逛了一阵,缪月的心情总算是好起来了。
兰溪慢慢靠过来,“师姐,你想不想去放孔明灯?”
闻从筠缓步走上前,“放孔明灯,好有意思。我已经很久没有放过孔明灯了。”
缪月不忍心扫了他们的兴致,便答应跟他们一起去了。
“去哪里放孔明灯呢?这里人这么多。”
兰溪的脸隐在暗中,带着一丝神秘的意味,“跟我来便是了。”
越跟着兰溪走,越觉得奇怪。
这路弯弯绕绕,兜兜转转的,实在绕得人头晕。
这条路,更像是往后山的路,也是临近圣物阁和悲情塔的路。
缪月有些纳闷。
放个孔明灯还要绕到这么远的地方吗?
三人刚到密林前的那一大片空地,便看见地上摆放着不少的孔明灯。
缪月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兰溪,你这是把整个芜山的孔明灯都抢过来了吧?”
兰溪颇有些得意,“搜集这些孔明灯,可费了我不少的功夫。这里安静又空旷,最适合放孔明灯了。”
闻从筠将一盏孔明灯拿起来,犯了难,“放灯前,总得在灯上写下愿望。我见这里只有一支笔,也不够我们三人写的。”
兰溪反应很快,“这好办,偏殿里面的笔和墨有的是,闻姑娘随我一道去取吧!”
闻从筠点点头,“好。阿月你先写着,我随兰首座一起,去去就回。”
缪月满口答应,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等二人走后,缪月提笔便要在灯面落笔。只是刚要落笔她便停住了,冥思苦想了一阵,才郑重其事地写下自己的愿望。
她将灯芯点燃,慢慢松开了手。
孔明灯便自掌中飞起,缓缓往空中升去。
缪月轻轻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
风轻轻吹来,将她额前的头发吹乱。
月色之下,衬得她的身形更柔和秀美,连带着那微微飘动的外面一层纱衣,掺杂着落下的皎洁月光,更衬出她的美丽。
“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缪月睁开眼,惊喜地转过去看。
淮止不知何时来了,此刻正站在她的旁边。
他的眼神带着光彩,正眼含笑意地看向她,更为他俊美的面庞增色。
“师兄,你怎么来了?”
淮止将手覆上缪月的手背,“嗯,是有些凉。今日春日灯会,我怎能不来呢?”
缪月的心像是安定了,抬头去追寻孔明灯的踪迹。
“既是愿望,又怎么能让师兄知道呢?”
见淮止拿起地上的孔明灯,缪月又将笔递给他。
淮止摇头拒绝,又将灯放下。
“我的愿望,孔明灯实现不了。”
缪月笑了笑,将姣好的面容舒展开,“师兄还未许愿,怎么就说实现不了呢?”
淮止的手心微微发热,他的手轻轻搭在缪月的双肩,引她转过来。
“我的愿望,或许,你能替我实现。”
缪月被他的手引导,慢慢朝他靠近,“若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师兄不妨开口。”
二人的呼吸相近相贴,淮止的眼中倒映着缪月绝美的容颜,带着一层水光,与她的眼神交汇。
“阿月,我,我……”
缪月轻轻握着他的手,将掌心的热度传递给他,“师兄,你说吧。若是不行,我再拒绝。”
淮止轻轻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去。
“阿月,我从未认真地向你吐露过我的真实想法。我觉得,我不能再积压在心底了。你我相伴多年,我便以为这相知相伴永远是常态,不必忧虑。直到你离开,直到你在我的怀里慢慢失去呼吸,我才知道,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人人说我无私,以大局为重,以门派的利益为重。我却要向你坦言,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的私欲很可怕,已经完全占据了我的身心。这私欲控制了我,我的眼里看见的只有你,听见的只有你的声音……”
“我很需要你,需要你在看书疲累时,抬头与我相视一笑,需要你在我受挫时笑着抱紧我,需要你在我难过时温声细语地安慰……往后,不知我能否有与你相伴的荣幸呢?”
缪月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师兄,你这是,想与我成婚吗?”
淮止的眼神变得更为灼热,眼中只能看见缪月一人。
“是,不知道阿月,你需不需要我呢?”
缪月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长久以来,在话本上见过的场景,原来终有一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迟迟未见缪月答复,淮止的眼里依旧温柔,自己反复练习数日,也猜到了这样的情形。是他太急切了,还是准备得不够好。
“无妨,阿月这只是我的想法,你是可以拒绝的。倘若你不想,我便把话收回去。”
缪月的眼睛带着点点水光,仰头便吻了上去。
淮止有些讶异,这个吻,便说明了……
他的愿望,要实现了。
他紧紧地抱着缪月,将自己的呼吸与她的紧紧交缠相贴。不同于以往的吻,他加重了力度,带着一种侵略的意味,要将自己最原始的渴望传递出来。
一瞬间,孔明灯齐齐点亮,往天上飞去,将夜空照亮。
那只最先放飞的孔明灯穿过云层,借着月光,露出了娟秀的字迹。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终于快要到大结局了(满血复活,原地打滚向小天使们献上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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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 10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