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甜饼盒 第4章 图书馆

周日早晨七点，天色微亮。万物却仍自欺欺人地渴望紧紧揪住冬季的尾巴，妄图用意念将它延长再延长，让自己的惰怠合理化。

陆岁星的手机却在此时震动了起来——是他的闹钟。他闭着眼睛摸到自己的手机，艰难地在黑暗里睁开一只眼睛把闹钟关掉。关掉闹钟后他又闭上了眼睛，脑中为自己找了一万个不起床的理由，却还是被一个理由简简单单地打败了。

他闭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轻手轻脚地掀开了被子，被晨起的寒意刺激着打了一个寒颤，他在黑暗里摸索着下了床。刷牙洗脸，换了衣服。

陆岁星穿了件黑色单衣，外面套了件黑外套，又搭配了条黑色的工装裤，在黑色帆布鞋和马丁靴中纠结了会儿挑了马丁靴。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黑色耳钉，为自己的左耳戴上。

陆岁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十分满意。

他本就清瘦，黑色又显瘦，陆岁星身高有一米七八，穿上这一身后看起来一米八都不止，让陆岁星一下子自动屏蔽了自己身上残余的身体乳的奶香味。

桌面上还有一条和工装裤搭配的银色的长链子，陆岁星往常穿这条裤子是一定要挂上去的，此刻却有点犹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几秒后，他自言自语说了句“算了”，就把链子放回了柜子里。

他简单收拾了一个书包，又对着镜子随意地抓了抓睡醒后有点乱的头发，然后背上书包，在寝室的一片鼾声中悄无声息地出门了。

时间还早，校园里很冷清。时而有风吹过，将枝桠上刚冒头的小嫩芽吹得瑟瑟发抖。空气里有种澄净感，陆岁星深深地吸了一口进肺里，再呼出来时，那些温暖的气体似乎把体内的困意都带出来了，陆岁星瞬间觉得自己睡意全无。

图书馆挺远的，陆岁星在学校的超市里逛了会儿，挑了瓶苹果汁和一个菠萝包作为自己的早餐，结完账后就快步向图书馆走去。

陆岁星到的时候图书馆还没有开门。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七点五十五，距离图书馆开馆还有五分钟，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空气里飘荡着很浅淡的青草香，陆岁星倚靠在大门旁边的墙上，从书包里掏出自己刚刚在超市买的早餐，撕开面包的包装袋认真吃了起来。

刚吃完没一会儿，陆岁星手里还攥着面包的包装纸和苹果汁的空盒子，正想找个垃圾桶扔垃圾，阿姨就把图书馆的门给打开了。

陆岁星眼前一亮，立马直起身体和阿姨打招呼：“阿姨早。”

阿姨显然已经认得陆岁星了，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你这个娃娃，怎么每个周末都这么早，都不睡会儿懒觉。”

陆岁星笑得很甜，脚步却一步没停地往里走去：“因为怕位置被人抢了。”

陆岁星要占的位置，在二楼的南区，而且不止一个，是两个。刚开的图书馆里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过分，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不过陆岁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了。

他快步走上了二楼，走到南区。

他们学校的图书馆很大，每层楼都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每个区都分为左中右三个部分。左右两部分提供了大量的可供学生学习的桌椅，左侧的桌椅在内侧，右侧的桌椅在外侧，而外侧的座位是可以看到外面的景物的。左右两侧的桌椅被中间部分的好几排大书架隔开。而南区，应该算是最抢手的区域。因为它不仅离热水间和洗手间最近，而且光线和空调比起东西北区也都要好上一个等级。在学习累了的时候，稍稍转头往外看，还能看到远处延绵不绝的山野。

陆岁星先把书包放到他常坐的位置上，然后拿着自己的水壶，沿着书架间的留出来的空隙走了十几步，然后来到了萧一崇常坐的位置上，把水壶放了上去占了个座位——哪怕图书馆里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然后他又快步走向北区。

从北区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进入图书馆的每一个人。他需要在这里等，等萧一崇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目光里，然后他再快速回到南区，把水壶拿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知道萧一崇在图书馆有一个“非它不坐”的位置是他打探萧一崇情报的第二个月后得知的，这也算是萧一崇除了爱吃奶糖之外，另一个比较为大家所知的特殊爱好吧。

帮萧一崇占座这件事他已经做了将近两个学期了，自从一年前的某个周末他偶然碰到萧一崇喜欢的那个位置被人霸占萧一崇看了一眼就离开图书馆后，他只要假期有时间，都会尽可能早地来帮萧一崇占位置。

其实有很多很多时候陆岁星都是在做无用功，因为萧一崇也会来得很早，他喜欢的位置被别的什么人抢先占领的几率小到几乎为零。

但陆岁星还是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那个几率完全变为零。他不想再一次看到萧一崇走了那么久的路来到图书馆，又失望而归的样子。

陆岁星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脸，心里默默地猜测着萧一崇还有多久到，结果下一刻，就看到了萧一崇提着电脑往这边走来。他忙起身，迅速回到南区，拿起自己的水壶就往自己的位置跑。

他的位置简直天生是为萧一崇的追求者量身定制的，坐在他现在的这张椅子上，只要稍稍一转头，目光就会自然而然地顺着书架间的空隙跑跑跑，而这条跑道的终点，就是萧一崇最喜欢坐的那张椅子。等萧一崇一坐下来，陆岁星就能顺着这个通道，看到萧一崇在绝佳光线下的侧颜。

陆岁星刚坐下不到三分钟，萧一崇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萧一崇今天穿了白卫衣加牛仔裤，又搭配了件牛仔外套，他包裹在澄亮的晨光里，陆岁星则坐在有些暗色的另一旁。

明明只隔着一条短短的通道，陆岁星却莫名有种与萧一崇在两个不同世界里的错觉。

他不敢再多看，怕萧一崇发现了他躲在暗处不怀好意的目光。

现在是八点十分。等到八点十五分后，图书馆里的人会越来越多。这是陆岁星用一个学期总结出来的规律。

在这短暂的五分钟里，他隐秘地用视线拥有着这个自己喜欢了将近一年半的人。

而那个人一无所知。

如果昨天萧一崇不和他说话，那此刻的他，一定是幸福而甜蜜的。但昨天萧一崇就是和他说话了。此时的他坐在这里，心中的痛苦将要与幸福比肩而行了。

人果然是贪婪的，陆岁星想，之前只想远远看着他，觉得能占到这个位置已是万分确幸。

现在的他却非常想像刚才那样坚定而快速地跨过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

他想和萧一崇站在同一个空间里，让两个世界的幻觉彻底被打碎再也不复存在。

他想站在他面前对他笑着说一句：“好巧呀。”

虽然这个巧合，是他一年以来，一直谋划着的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