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短篇(科幻版) 第2章 “咕噜”

【未来其他星系作大背景，别代入现实咱们还是朋友】

【序】

“一个值得被永世歌颂的时代。”

“为新大陆的开辟，人类的进化，以及原始一手资料的贡献。”——《星际史评》

【“纯净人”】

咕噜是个“纯净人”。

如非要解释，通俗点说，探险者，亦或是整个现代人类群体，为当今世界为数不多幸存的原始人取了一个十分概括性的名字：“纯净人”。

他没有名字，“咕噜”只是他的一个代号。被探险者发现的时候，他刚从一个土著民的尖石头下死里逃生。

鲜血顺着仅被树叶包裹着的肢体落在坚硬的岩石上，被滴落下来的汗水稀释，在地上晕染成一片。他看起来年龄不大，后来现代人类对他的基因进行了分析对比，换算成人类的年龄也才十三岁。

“原始人幼崽”，这是实验团队对他的另一个称呼。

【观察】

1.

顾狸签署这个项目的合同时，原始人幼崽正望着透明窗外的数字建筑出神。

“进化史总会遗留下来一系列问题，”顾狸嗤笑一声，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睛，“那我把他带走了？”

探险者领袖挥了挥手，拿着合同附件去到了联合政府大厦报备领赏。

顾狸垂眼看着通讯器上显示的那份合同，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近代人类大规模地开辟新土地，打着“为科学奉献”的旗帜，大规模地捕杀那些曾经与世隔绝的原始人，在几十年间开辟了一片又一片“新大陆”。

种族歧视，文明代沟。对于思维依旧停留在“本社会之外皆非人类”的原始人，反抗者格杀勿论，顺从者带回实验，这是现代人对原始种族最后的一点善意。

更何况，顾狸买到的这类原始人，平均寿命远远大于现代人类的寿命，是现代实验研究员最中意的对象。

但对于这种行为，顾狸其实是并不赞成的。

之所以要将这个“原始人幼崽”买入手中，并不是为了研究其本身而留名青史，他只是凭借自己的职业优势，做了一件可能会让现代人不解的事情——

为原始人幼崽还原一个古老的生存空间。

2.

原始人幼崽在全息森林中玩得很尽兴。

他明明有着现代人十三岁的年龄，却仿佛只有几岁的心智，可许多生存技能却让大部分现代人都望尘莫及。

他会爬树，会抓住藤蔓荡秋千似的荡到天涯海角。他一直在活动着，直到他有些玩累了，守在河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清澈的溪流。

顾狸明白他是饿了，长久的野外原始生活让这个幼小的孩子在没有捕杀体型较大的动物的情况下自发学会了捕鱼。

只可惜这项实验并不具备一个研究习性该有的条件，顾狸也并没有研究生活习性的科学技术证明，如果被发现他擅用权限占有资源，且不说要被联合政府划入黑名单，这个星球上不一定再会有他的生存空间。

3.

顾狸穿上隔离服，将他从全息空间里带了出来。

小东西不具备现代人的免疫系统，所以和他相处时时刻需要做好隔离。他是真的饿急了，抓住他的手臂就想咬。顾狸从旁边拿起一块煮熟了的肉，放到了小家伙的面前。

买下他已经好几天了，顾狸却从来没有和他进行过沟通，原始人幼崽只会咿咿呀呀的乱叫，似乎是因为不知何种原因致使他从小远离群体，以至于现代人所研究出来的这个群体的语言和他所说的根本不搭边。

同往日一般，小家伙自从第一次被熟肉烫了一下之后，他便再也不碰这类玩意儿了。

顾狸最开始还尝试着哄他，到现在，他索性端上一个生肉混着熟肉的盘子，往小家伙那里一塞了事。

【“咕噜”】

顾狸试图让小家伙学会现代人的语言，近期一直在教他练习自己的名字。

“顾。”顾狸缓缓地道。

许是觉得有些新奇，自从买下了这个原始人幼崽，顾狸的耐心比以前要好了数倍。

就比如，他能够忍耐这个幼崽一遍又一遍地发出“咕噜”的气泡音。

相处久了，顾狸总觉得一直叫人家“幼崽”或是“纯净人”不大好，介于有些“小心眼”，他给人家取了一个名字，叫“咕噜”。

【相处】

“咕噜”习惯了生肉混着熟肉吃，于是顾狸开始慢慢增加熟肉的分量，希望把他吃生肉的习惯给改过来。

“咕噜”现在已经能够清楚地吐出自己名字这两个音节了，虽然在大部分人眼中，这两个字的发音是小儿科，但作为一个最开始只会模糊发音的原始人，“咕噜”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超前了。

顾狸虽然平日里独来独往，但好歹也有少数不常联系的朋友。这次来探望他，朋友送了他一瓶酒，他也没有在意，随手摆在了鞋柜上。

以至于某次睡完觉起来发现“咕噜”躺在地上，面红耳赤，他的身边是开了盖的，只少了一口的酒瓶。

顾狸觉得有些好笑，打开通讯器拍了一张照片，存入了自己独有的回忆相册里。

【变故】

“熟悉了数十年的习性无法彻底更改，这是一个真命题。”

两年之后，顾狸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时，一切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始人种族已经灭绝了，而咕噜作为现代社会仅存的原始人，自然成为了全社会的关注对象。

联合政府发现了顾狸这两年所做的事情，要求顾狸把幸存的原始人上交，从前的事情便既往不咎。

分别当天，顾狸看着一直躲在衣柜角落不敢出来的咕噜，没由来得有些舍不得。

或许是这个原始人幼崽给他带来了太多这个社会没有的东西。和他相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暗算，一切都是属于自然的纯净，他这两年即使没有什么重大发现，也从未觉得是浪费。

联合政府端着枪支堵在了门口，逼着顾狸交出那个被他护在身后的原始人。

顾狸满头是汗，枪口的灼热感让他感觉到了一股烦躁，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类似现代人哽咽的哭声，他才猛地从凌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咕噜在哭。

那个拒现代人为自己领地之外，弱小无助的原始人，湿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狸。

他在哭。

顾狸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别怕，”他说，“不会有事的。”

“去森林里玩会儿。”他推了推咕噜的肩膀，装作风轻云淡地道，“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再来找你。”

他其实也不知道咕噜听懂没有，他像是在给咕噜这么说，又像是借着这个说法来安慰自己。

【后来】

咕噜最终还是被他们带走了。

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像是没有来过一般，顾狸甚至有时候会怀疑这只是一个梦。

一个让他在这个高压的世界里得到了短时间的精神放松，醒来之后便破碎了的假象。

他躺在大床上，这张床是当初为了咕才新买的，两个人睡刚刚好，一个人的时候就略显空旷了。

他打开全息影像，自己进到了全息森林里面。

熟悉的树木，藤蔓，小溪。尽管这是顾狸自己创造的世界，之前却从未觉察这些会给他带来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比如，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以及物是人非的悲伤。

相处的图片被他翻了出来，顾狸发现自己不适合当一个摄影师，角度选得极其刁钻，一张无比正常的照片都会让他觉得好笑。

只是笑着笑着，他眼眶红了。

“咕噜。”他轻声道，“你还好吗？”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