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句话,方才还很是激动的赵春来,骤然熄火说不出话来。
他暗自咬舌,恨自己这般不禁一个姑娘家的激。
乔元嗤笑一声,并未把目光方在他身上,她环视场内接着道:“凡事讲究一个证据,你既在公堂之上当众说我伙同贺公子抬价,必要拿出个证据来好叫人信服才是。”
堂上众人虽依旧不相信乔元,但她这句话倒是错不了。
当即就有人点头应和,让赵春来放出证据来。
眼看着自己方才建立的优势,被乔元几句话就毁去大半,赵春来抬手擦了额前的汗,稳住心神道:“乔姑娘,你既这样不肯认下,倒不如说说,你为何在买扑前一日,非要去贺公子处?”
说完这句话,赵春来抬起头颅,看向她的眼神又恢复成方才的倨傲。他这么多年的管事可不是白当的,怎能被一个姑娘的几句话压住。
“哦?那就是没有证据了?”谁料乔元压根不接他的话茬,再度反问道。
……
赵春来瞪大眼神,没想到她会这样答,登时又支支吾吾有些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二人说了半晌也没个结果,永丰商会当即有人出声道:“赵管事,你且拿出证据来,有我们在必保你无恙。”
赵春来耳内入了那人之言,也明白自己今日既举证了乔元,二人势必落得个你死我亡的局面。
他咬咬牙道:“乔姑娘,我方才可是看在严老的面子上,才想给你留点脸面。你既这样放肆,休怪我不客气了。”
乔元没想到他这般不要脸,她笑道:“咱们本就不熟,你可别客气。”
赵春来被她这句不轻不重的话,给噎的整张脸涨成猪肝色,一旁的江稷见到这一幕,丝毫不忌讳旁人,直接笑出声来。
被这笑声一激,赵春来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他马上冲着下头围观的人喊道:“阿五,你给我上来。”
右边的人群里有短暂的骚动,没一会儿,一个削瘦的汉子就走到了正堂上。
被两侧的这些显贵注视着,名唤阿五的仆役没走几步,就腿肚子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官老爷们吉祥,官老爷们吉祥。”阿五对着坐在堂上的众人磕着头,口中喏喏。
赵春来指着他对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马夫阿五,昨日便是他同我一起去的贺公子别院外。”
说完,他冲阿五使了个眼色道:“阿五,你便同大伙儿说说,你昨日在贺公子的别院外,都看到了些什么听到了些什么。”
被所有人看着,阿五的眼神有些许闪烁,他兀自垂着脸很是拘谨道:“昨日……我本来是要载着主家送货的。但是半路上主家不知见到了什么,叫我掉转了车头,跟着一辆车往城外走,后来……就到了一处别院里。”
“我跟着主家在别院外头等了快半个时辰,才见里头有人出来。是一位公子和一位年轻的姑娘。”
“那公子送了姑娘出来,二人在门口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我那时恰好在一旁的林荫里解手,依稀听得他们二人说什么买扑、抬价的事情。说了好一会儿,那公子才将姑娘送上车。我听着觉得有些不对,便等他们都走了,这才回到车里把他们说的话重复给了主家听。”
阿五的话说的有头有尾,连细节都很是清楚。都不用赵春来给乔元施压,永丰商会的几位掌柜已然开口斥责道:“乔姑娘,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赵春来闻言也是满脸得意,好像在说乔元还如何同他辩驳。他语调上扬几分,“阿五,你且来认一认,你昨日在别院见过的那二人,可是在今日这堂上。”
阿五抬头,视线在乔元和贺令璟的脸上转了几圈,抬手指道:“就是,就是他们两个。”
这样蹩脚的戏,能演到现在,的确是她的责任。乔元扶额无奈一笑,对着华兴贤道:“华老,可能容我问这仆役几句?”
华兴贤没有制止自己后头的那些掌柜,也没有阻拦乔元的问话,他像是个看戏的过客,点头道:“丫头,你且问罢。”
乔元谢过他,走到阿五面前,“阿五,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别紧张,按你看到的答便是。”
阿五见状,偷偷抬头瞄了赵春来一眼,见对方点轻点了一下头,他这才道:“姑娘问就是。”
乔元道:“你说你见到我昨日去了贺公子的别院,可见到我们是几个人去的?”
阿五听完她的问题,呆愣的同他主家一个样。他偷瞄了赵春来一眼,得到对方肯定答复之后,才道:“男男女女,约莫有五六个人罢。”
乔元笑着应道:“不错,看来你昨日的确在别院外。”
肯定了阿五后,她抬头,丝毫不畏惧的看向堂内众人,“想来赵管事方才没说清楚,昨日去贺公子处的不单是我,而是我乔家所有人。我家前几日失火,承蒙贺公子相救,才让我们得以死里逃生。昨日去贺公子的别院,为的便是是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乔元的这番话,一旁的赵春来早就做了应对的准备。掐着时间等她说完,赵春来立即在一旁阴阳怪气道:“乔姑娘为了洗脱嫌疑,竟扯出了救命恩人的幌子来,这招……当真是高啊。”
这是直接把她定性了。
乔元笑着看了他一眼,眼里波澜不惊。她接着问向阿五道:“你昨日既看到了我们一家人,敢问你可见到了我最小的妹妹,就是那个扎红头绳的?”
阿五皱眉想了片刻,似是在认真思考,慢了片刻才道:“自……自然是见到了的。”
他这话一出,从一开始就没出过声的贺令璟抿了一下唇,嘴边漾起淡淡的笑意。
“是吗?”乔元弯腰看向他,摩挲着下巴道:“那便怪了。”
“我家中只有一个幼弟,头上也未着红绳,不知你是打哪里见到的扎红绳的小妹妹。”
赵春来闻言面色一变,他生怕阿五胡说了些什么,抢在他面前开口道:“小孩子家家又矮又小,阿五在树林里头里头看不清也是有的。”
“哦?赵管事言之有理。”出乎赵春来意料,乔元并未揪着这个点不放,甚至很是认可他说的话。
她直起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阿五,在场除了我乔家人以外,你可还有瞧见别人?特别……是这堂上的人。”
答错了一个问题,阿五的额上已经起了点点汗珠,他紧张的面色有些发白,连看了赵春来好几眼才支吾出声道:“没有的,就是你们一家人。”
乔元轻叹了口气,站定在他面前,“阿五,这个问题你可得想清楚再回答。万一答错了,不仅是你,怕是连你的主家都没什么好下场了。”
阿五不过是个马夫,哪里上过公堂。方才又答错了一问,来自赵春来和乔元的双重压力让他脑中眩晕,额前的汗珠已然汇成溪流。
乔元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心理防线在逐渐崩溃,她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瞧见今日堂上有谁也出现在贺公子的别院里?”
今日这堂上之人不是达官就是显贵,“没……没有,再没有了。”阿五深吸一口气,咬定再没有旁人。
“既如此。”乔元抬头看向一侧的江稷。
江稷接收到乔元看来的目光,他了然一笑,当即出言道:“赵管事,看来你这仆役的眼神的可不太好啊。”
他晃悠悠的从椅子背后绕出来,“昨日,分明是我陪同乔姑娘一家人,去的贺公子别院。怎的就没瞧见我呢?”
江稷说这话的时候,尾音上扬,话语里透出些许恶趣味的愉悦。
赵春来此刻已然汗涔涔,几度张嘴才找回自己的声调。“巡……巡检使说的是。我这仆役的眼神的确不太好,不过,他的耳力自然是没的说的!”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他踢了一脚阿五道:“快,快向诸位大人展示一二!”
“不必。”乔元直接打断赵春来。“若真如你所说,我去寻贺公子,为的便是同他商量抬价一事。我既然入内半个时辰,为何不在里头说清楚,非要到门口来说与众人听?”
她边说边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不成我瞧着像是傻子?还是说,你们觉得严老是老眼昏花了,才收了我这样一个傻子做徒弟?”
提及严维运的名字,乔元面上的戏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尊崇和敬意。她的后半句话更是掷地有声,震的堂上所有人都一个激灵。
话说到这份上,明眼人都能瞧出个大概了。赵春来所谓的‘证据’,也实在太空太假了些。
江稷走到乔元身后,在落后她一步的距离稳稳站定。他看着赵春来道:“便是巡检司里头的犯人,也鲜少见过这么蠢的。今日这出戏漏洞百出,我倒是奇了,你们二人昨日当真在场?”
江稷话里的探究同样也是众人心头的疑问。他们若真在场,怎会连巡检使同乔姑娘一家在一起都不知晓。
看着堂上的风向明显开始转变,乔元不再多说,而是对着华兴贤一礼道:“华老,我要问的话俱已问完,还请您定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4章 买扑(五)